以原承天火属之体,又兼神识过人,等闲不会被寒气所侵。可七界月神寒气之强,当世应无人及,而这寒气似乎又是从体内遁出,观其法则,极似反天一神火。

原承天就此被冻得灵脉凝结,也是理之当然。

既然是灵脉皆凝,就算原承天有通天手段,此刻也是无计可施了。好在玄武与朱雀已在体内,先是玄武抢先一步,不守反攻,将蛇尾向月神卷去,朱雀更是双翼急急扇来,将一股和风吹向原承天。

那和风非寻常之风,而是太一神火之风,此风之妙,不在于化解原承天身上寒气,而是直透体内,激发原承天体内的这团太一神火。

那世间万物,只要具备肉身,便有一丝太一神火在,原承天虽是世尊分魂之一,可既然借了这肉身存世,那体内自然亦有一丝神火在。因此这点神火一经激发,就化和暖流万道,于刹那之间,解了灵脉凝结之厄。

此时玄武大发神威,已将七界月神逼得倒退数丈,但月神虽被逼退,那面上却无懊恼愤怒之意,反倒冲着原承天微微点头。其面上神情变化,令人难以捉摸。

而在两大法像与月神斗法之际,其间潜流暗涌,灵压强大无比。这是玄武为护原承天,而动用了其无上神通。

以慕行云的修为,面对身前潜流涌动,竟不能向前半步,形成主弱侍强之势。因此其间原承天全身冻结之时,就算有无穷战机,慕行云也是无法利用半点了。

这也是因为二人所修功法皆远远超出平生境界,勉强御控,已是难能可贵,更何况三大法像在仙庭的地位超然,一旦斗起法来,谁能插手?另一个可能的原因,就是随着朱雀逐步收回分魂,玄武出世在即,两大法像的神通也越发的强大起来。

至于盏外修士,除了蓬庐上的老祖以及数位大能金仙之外,竟无法瞧清二修斗法的情景。这也是因三大法像各具随身神光,那神光交织在一处,更是耀目之极,便是动用灵识也未必能探得明白,何况二修有琉璃盏罩着,又怎便动用灵识。

不过等到原承天灵脉恢复,玄武将月神逼到远处之后,原承天已明白此战胜算在握,以月神之力,或可敌住一具法像,若是两具法像同时向月神攻来,则绝非月神所能抵挡了。

果然,见玄武攻势得手,朱雀怎甘离后,双翼急急振动,亦向月神扑来。那月神素手中持了两轮月影也似的法宝,就与两大法像相持,但已是左支右拙,大落下风。

只不过四神法像虽是神通广大,但原承天自修成三具法像以来,却不曾得过什么好处,按理说三大法像与月神地位神通相当,青龙只当还要犹胜一筹,可像月神那般,能让慕行云及时恢复法力的类似神通,原承天却没觉察到一丝迹像。

想来这也是因为原承天境界过低之故,而四神法像所具备的神通又过于强大,此刻若是施于原承天之身,原承天怕是无力消受了。

心思电转之下,原承天手中无锋再次向慕行云刺去,剑风之中,仍是暗藏乱心诀的强大神通。

慕行云此刻没了月神加持,眉头不由一皱,手中长刀虽是其速不减,可心中已然大乱,刀剑在空中轻轻一触,就逼得慕行云退了数步。

那斗法时或进或退,皆是常情,可是慕行云心中明白,此刻一退数步,说明优势已是然丧尽。唯有仗着七月心刀急攻,方能挽回失地。那原承天神通无穷,自己却唯有七月心刀一技罢了。

可是不等他心中法诀施展完全,乱心诀威能不失,又如何能施完全诀?一时间便是杂念纷呈。

那脑海中先是浮出慕老祖的谆谆告戒:“行云,我知你其意不在九珑,但慕氏若想在昊天立足,非得有苏氏加持不可,否则以慕氏之力,如何与天下大能争衡?”

“行云,你需得明白,那苏璇枢之所以瞧中了你,一来是因你的确是惊才绝艳,成就可期。二来,便是慕氏的势力根本无法撼动苏氏权柄。强弱联手,方能持久。苏氏不过是想扶持本族,以便维持昊天势力的平衡罢了,这等良机若失,我慕行如何才能在仙族中出人头地。”

又想起九珑的声音来:“行云,你我是机缘不浅,却实无双修之份,那承天便是我,我便是承天,九珑承天,好比天地一体,怎好分离。此中缘由,日后便知。”

慕行云想到此处,肝肠已碎,九珑心向承天,固然是早有意料,而自家心中,也绝无与九珑双修之念。且自己与原承天同生共死,所结下情谊,实难用言语形容。因此对九珑怎有丝毫的非份之想。

只知道自己若有机缘为承天而死,那定然是不皱眉头,甚至不必去想上一想。而承天若为了自己,也自会将性命瞧得极轻。此番莫逆之交,男儿间的情谊,就算多言一字,已是骄情。

但那家族的前程,老祖的苦口婆心,慕行云又怎能不动于心?此番自降修为,与其说是与承天堂堂正正的一较,倒不如说是为慕氏的仙会斗法,赢得更大的胜机。

只可惜就算是自己做出了偌大的牺牲,只怕也难以用一人之力,挽狂澜于即倒,慕氏的实力,也就仅此而已,我慕行云的实力,也就仅此而已。

自己向来自视极高,那天下修士便是金仙大罗,又怎会放在眼中,前辈取得的成就,自己只恨生来也晚,暂时不曾得到罢了,自己日后晋仙而升大罗,本是当然之理。

只可惜既遇原承天,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世间总有一人,是你万万也无法超越的,自己此刻身为极道也行,太虚也罢,只不过如同昊天诸多前辈早走一步罢。而原承天必将迅速赶上,且必将一骑绝尘而去,自己到了那时,除了仰望,也唯有叹息罢了。

这心思虽是纷杂如麻,却在心中电闪而过,恍然间觉得有百年千年之久,其实也不过一瞬罢了。

但这沮念一生,心中哪里还有丝毫动力?只恨得就此被承天一剑诛杀了,也好过受这心思牵扯之痛。原来这世间最痛快之事,便是有心而为力了。

此刻原承天的无锋已刺到慕行云的胸口,那剑上剑芒吞吐不定,刹时就可损了慕行云的肉身。

可是原承天此刻如何能刺得出,而就在他抬头瞧看慕行云时,却发现慕行云不惊反喜,倒像是极盼原承天这一剑刺来。

原承天不由得一声长叹,道:“行云,你心中已乱,此战就此罢手吧。”急急的将乱心诀收了起来。

片刻之后,慕行云目中一扫刚才的萎糜之气,但那有勃勃斗志,却已是荡然无存。

他的脸上先是露出失望之色,其后便是悔恨交加之情,不过数息之后,却又绽出笑容来,道:“承天神通绝世,行云甘拜下风。”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的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似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整个人显得轻松无比。原来不再视原承天为敌,不再心心念念想着压制原承天,竟是这般快活。

本体胜负既分,法像自然不必纠缠下去,空中三大法像也刹时收了神通,数道光影闪过之后,各自回归本体,琉璃盏中终于回复平静了。

在三大法像消失之后,足足过了十息之久,那场上仍是静寂无声,忽的苏城之中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叫好声,似乎连那琉璃盏也将一冲破一般,那人人口中,皆念着原承天的名字。

就在这如潮的喧闹声中,慕行云将原承天手掌一握,原承天立时发觉,慕行云手中有块灵符。就在二人双手相握之时,那灵符已被压碎,符中话语一字字传进原承天的心中。

符中说的是:“九珑已在西城外等候多时,趁着仙会未散,杨氏大能皆在此处,承天可速速去寻九珑,去杨氏灭了刀君魂灯。”

原承天微微一愕,不想这等机密之事,慕行云竟也知晓,如此看来,九珑已视慕行云为自己人了。既然九珑视行云为友,那可不是意外之喜。

而借这灵符传言,而不是当场传音,那是怕场中有大能无数,传音之术也未必能瞒得过的。

原承天点了点头,却不说话,此去杨氏灭去刀君魂灯,那是何等机密之事,话中但有泄露一丝半点,也是其祸不小。

当下转身就走,只是向蓬庐上的姬老祖与令清禅处瞧了一眼,以示告别之意。

那边金袍修士刚则宣布此战由姬氏得胜,姬老祖便对苏璇枢道:“苏兄,姬某实有一事相求,听闻苏氏九珑,至今尚未婚嫁,我姬氏卿族原承天前程远大,神通惊人,是为良配。”

原承天听到此言时,其身已在城廓之外,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由的笑了出来,姬老祖此刻向苏氏求亲,岂不是刻意为难?只是那苏璇枢的态度,着实不重要的。只需自己与九珑彼此一心,便是天下人都来反对,又能如何?

将凌虚步法展开,刹时就是千里,片刻之后,那苏城如在天外一般遥不可望。却见前方空中,盈盈立着一人,如花照水水生愧,似月惊天天自惭。不是九珑又是谁?

原承天不由又是一笑。人生至此,或许该翻新章。

(值此中秋佳节,承天九珑自该一会,天假其便,却非真邪刻意而为,道友需得知之。且恰逢九九之章,岂非天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