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祝青山跪倒在地,长声道:“皇后不贞,乃大秦之祸!”

侍卫还被太监们堵住嘴,压着跪倒在一边,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怎么回事,因而祝青山也不必装模做样的去询问事情起因。

李怀懿搂着姜鸾,敛眸看着他,冰冷道:“是太傅策划了此事?”

李怀懿本来只是随便地吓吓他,好让他知道,因为他连番的举动,已经失了圣心,但出乎李怀懿意料的是,祝青山的脸色竟然真的剧变了一下,虽然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但李怀懿仍然注意到了。

“陛下,微臣自然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呵。”李怀懿扯了扯嘴角,对左右吩咐道,“将太傅拿下,朕疑心他和此案有关,传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入宫,让他们彻查。”

“是!”

……

“陛下,案子查出来了吗?”姜鸾被迫坐在软榻里,仰脸看着他。

“嗯。”李怀懿在她身边坐下,“是祝青山做的。大理寺卿顺藤摸瓜,还发现他和之前的刺杀之案、瘟疫之案有关。”

姜鸾惊讶地张大眼睛。

此前,她偶然歇脚的那座暖亭中,熏笼里烧了无色无味的迷香,随着热气蒸腾而出,将亭中众人迷晕。因姜鸾偶然打开窗牖,所以她清醒的时间比其余人更快些。

尽管如此,她的体内却仍有余毒,李怀懿要求她只能坐在承乾宫的软榻或床上休养,这么多天来,她还是首次听到这么大的消息。

“那么刑部尚书是被错怪的?”

李怀懿摇头,“不是,刑部尚书早就和他同流合污,只是因办事不利,被他舍为弃子而已。李昭仪的家人倒真是被冤枉的,朕已经为他们平反了。”

姜鸾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祝青山枉称君子,更不配称之为当代大儒。朕已经褫夺了他的全部官职,将他流放至岭南,蒙他恩泽的子弟们,也全部被贬为平民,终身不得入仕。”

对祝青山来说,这恐怕比死还难受。圣旨传下去,他过去的所有努力将被推翻。

姜鸾:干得漂亮。

“鸾鸾。”李怀懿亲了亲姜鸾的额头,“你坐累了吗?”

第56章 (二更)翻车……

正值冬夜, 不远处的床幔层层叠叠地垂落在地,香炉上烟雾缭绕,李怀懿站在摇曳的烛光里, 认真注视着她,眸光如同月色一般静默而深情。

姜鸾点头, 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臣妾坐累了, 可以出去走走吗?”

李怀懿翘起唇角,俯身将她抱起。

“不行, 太医说,你这几日应当多多卧床休息。”他的声音低沉醇厚, 近在咫尺, “但是朕可以抱你出去逛逛。”

姜鸾陷在他瘦劲有力的臂弯里,被他抱出了寝殿。夜寒露浓, 廊庑下挂满纱灯, 熟悉的清雅的幽香朝她涌来,将她包裹在一个温柔世界。

“鸾鸾, 你看。”李怀懿抬头,目光悠远, 落在遥远的天边。

姜鸾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爆竹声剧烈响起, 无边的夜色中, 骤然绽放出无数烟火。五彩缤纷、此起彼伏的烟花掩盖了星辰的光芒,宛若火焰在夜空争锋,又如同神女在天庭散落花瓣儿。

今夜是岁首迎新之际, 而这正是他送给姜鸾的礼物。

姜鸾的双眸亮晶晶的,她的瞳孔中,清晰倒映出烟花的倒影。

“简直是一场神迹。”姜鸾真心实意的赞叹。

李怀懿身形高大修长, 劲腰挺直,气度雍容,“是啊,简直是一场神迹。”他低低地道。

他与她的相遇,又何尝不是一场神迹。

待到为姜鸾精心准备的焰火放完,李怀懿抱着姜鸾转身,“夜风吹多了会着凉,我们先回寝宫吧。”

“不要!”姜鸾扯了扯李怀懿的衣襟,“臣妾不要回去,都坐了好多天了。”

李怀懿近乎严苛地执行着太医的医嘱。太医说姜鸾应该多多卧床休息,于是连日来,姜鸾真的没有下地。

姜鸾的手拽着他的衣裳,随着她的动作,李怀懿的衣襟变得凌乱起来,他的脖颈纤长,喉结微微滚动。

姜鸾眨了眨眼睛,收回手。

“好啊。”李怀懿低沉应道,“朕带你去别的地方走走。”

他抱着姜鸾,极具耐心地绕着承乾宫的廊庑逛了一圈。

“够了吗?”他垂睫看着她,语气平缓温和。

姜鸾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够了,回寝宫吧。”

李怀懿依言,把姜鸾抱回去。常年的骑射练习,让他丝毫不觉疲惫。寝宫中花几上的干枯红杏,已经被换下来,重新插上白梅——正是姜鸾送给他的那支。只有上天知道,他在收到这件礼物时,是怎样的激动和感激。绣金丝的帐幔挂在帐勾上,李怀懿小心地把姜鸾放上去,褪掉了她的绣鞋。

姜鸾坐起身,“干嘛呀,臣妾还没洗漱。”

李怀懿眸色漆黑深邃,烛光将他的脸修饰得更加俊美,“待会儿再洗。”

颀长身形压上去,他上了床榻,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帐幔从金钩上放下来。

姜鸾的低呼被压在旖旎的夜色里,只余红艳艳的蜡烛,不知疲倦的散出柔和光芒。李怀懿一次又一次将姜鸾送上净土,直至姜鸾哭着求他,他才停下征伐的脚步。

“鸾鸾,你睡吧。”他额头见汗,见姜鸾实在疲惫不堪,便把她放回床上,盖上被褥,仔细地掖了掖被角,轻声道。

姜鸾眼睫轻颤,不过须臾,便陷入沉睡。李怀懿搂着她,汗水打湿了他的乌发,一缕缕贴在他清俊的侧脸上。

李怀懿注视着姜鸾,良久之后,他俯身,在姜鸾额上覆下一吻,珍惜又虔诚。

现在的时光实在太美好,美好得,像是他偷来的一样。

李怀懿默默地想。

翌日,姜鸾亦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好累啊。”她将软绵绵的腰肢靠在迎枕上,把外头的宫女传唤进来,“什么时辰了?”

宫女:“回禀皇后娘娘,现在已近午时。”

又到吃饭的时辰了。

姜鸾伸出手,宫女连忙上前,将她扶下床。“皇后娘娘,”宫女道,“越王又传来了新的书信。”

近期,八弟的来信越发频繁了。

姜鸾一边思忖着,一边洗漱更衣,随后坐到正殿的玫瑰椅上,吩咐道:“去传膳吧,把越王的书信拿过来。”

宫女们纷纷应是,一些人去御膳房传膳,另一个宫女将今日收到的信件取出来,递到姜鸾手上。

姜鸾接过,拆开信封,浏览一番。

不过还是那些老话,阿弟叮嘱她要多多注意身体,承蒙秦王照料,他和阿娘在越国的日子过得还行,云云。

姜鸾把信笺塞回去,递给宫女,慵懒地道:“放回本宫的描金匣子里吧。”

宫女应是,接过信件,入了寝宫。

皇后娘娘很珍惜越国的亲人传来的信件,她的寝宫中有一个描金匣子,专门用来存放越王传来的信件,以及越国庄太后曾经送来的礼物——据说,是一抔土。

宫女捧着信件,从多宝格上找到了皇后娘娘的描金匣子。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来,左右四顾,放到一旁的花几上。

花几上摆着瓷瓶,瓷瓶中插着皇后娘娘送给陛下的那支白梅,当日,阖宫上下都目睹了陛下难以抑制的喜悦。

皇后娘娘的命可真好呀。宫女情不自禁地想。

她打开匣子,见到了一沓厚厚的信件,信件上方摆着一个小锦盒。

——这个锦盒里,装的就是庄太后送来的礼物吗?究竟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一抔土吗?

宫女犹豫着,本该把信件放进描金匣子的手,迟疑了。

她睃了一圈周围,四周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午膳做准备,没有人来到这里。

她踌躇了一会儿,一边侧耳倾听着周围动静,一边小心地将锦盒从描金匣子中取出,试图打开。

许是许久没有开过,这个锦盒有点难开。宫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彻底将盖子打开来。

——呼。

“郗颜,你在做什么?”寝宫门口,突然传来掌事姑姑沉静的声音。

郗颜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她还来不及瞧锦盒中的物事,便手忙脚乱地试图盖上锦盒,颤声道:“我没有做什么。”

“是吗?”掌事姑姑走进寝宫,“不过一封信而已,你怎么放了这么久?”

郗颜如同芒刺在背,她转过身子,面对着掌事姑姑,将双手背在身后,使劲盖住锦盒。

——这个锦盒,怎么这么难盖。

掌事姑姑面相严肃,她走到郗颜跟前,冷声道:“你在偷皇后娘娘的东西吗?背后是什么,拿出来。”

郗颜汗毛倒竖,下意识地倒退两步,“我没有——”

“哗啦啦——”随着郗颜的动作,白瓷花瓶被撞倒在地上,随后花几亦被撞倒,描金匣子重重摔在地面,里头的信件散落而出,洇在水泽里。

……

“寝宫里出什么事儿了吗?”姜鸾正在用午膳,听见寝宫里传来响亮的碎瓷声和哭泣声,不由停下手中的箸子,询问道。

李怀懿坐在她的对面,淡淡道:“定是宫女们砸碎了什么东西,怕被你怪罪罢了。”

他挟了一块兔肉,放到姜鸾的碗里,“不用操心,她们犯了错,自会向你禀报。”

姜鸾“嗯”了一声,继续用膳。

不一会儿,姜鸾和李怀懿用完午膳,宫女们奉上茶水,供两人漱口。管事姑姑带着一个宫女,来到姜鸾面前。

“还不跪下!”管事姑姑喝道。

郗颜两股颤颤,抖着双腿跪下。

管事姑姑依次向李怀懿和姜鸾问安,随即将方才发现郗颜偷东西、又摔碎了瓷瓶、推倒花几之事,细细叙说而来。

“奴婢没有偷东西!”郗颜用力摇头,“奴婢只是有些好奇锦盒中的物事,想向小姐妹炫耀罢了。”

她的声音几近哽咽。

李怀懿的关注点完全在另一件事情上,“你们把皇后送给朕的白梅摔坏了?”

管事姑姑见李怀懿似要爆发雷霆之怒,忙道:“回禀陛下,那白梅没有摔坏,一片花瓣儿都没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