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十万出头的余额了?”

柜员报出账户的数额后,路满略微疑惑。

“麻烦稍等下,我打个电话。”

拨通王学爱的手机号,对方一声“喂”后,路满开口询问:“小爱姐,你们是不是把最近收的款项,又打到账户上了?”

“没错。”王学爱承认道,“有几个学院期末考试先结束了,考完之后,一窝蜂扎堆来我们这儿拍证件照,有的还比较急,可把我们忙坏了,三台单反几乎满功率运转了。因为一些文科学院,下半年秋天开学后,就马上进行普通话考试了,证书上可是要贴照片的。”

“小爱姐,不是说好了,这几天的钱截流下来,你们备个不时之需……”

“路满,你和我们还客气什么。”王学爱笑道,“我们暂时又用不到这么多钱,你走的时候,其实我和周广锦悄悄问过嘉儿,嘉儿替你保密,没有说具体情况,但是我们也猜到你要用到。就这么定,别啰嗦,挂。”

“那就谢谢小爱姐——”

嘟嘟嘟——

电话挂得确实快。

“既然有十万,那就取个整,把十万都取出来吧。”

凌芝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她高考后父母出钱的那台尼桑轩逸,新车全款价也不过十来万,她爸爸戏称家底被掏空,以后这就是她的嫁妆了。这台新车就已经让她在邻居和同学眼中成了富家大小姐的代表,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路满这随手,一台火爆车系的全款价就取出来了。更何况,这是他高考后两个星期左右就挣出来的!

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是多提个两万块钱,而是菜市场上白菜一块钱几斤,再添点压压称凑个整似的……

柜员稳步缓慢地手点一遍钞、验钞机验两遍,最后在柜面上铺展摆开又数了一遍,才扎上扎钞纸,十摞百张百元大钞,码得整整齐齐。

路满淡然地取开蛇皮塑料编织袋,大红方格绿条纹的配色,吸引力旁边无所事事的理财区职工的目光。

“切。”刚刚接待路满等人的职工大妈,看到这十摞现金被装进一个买菜一般的袋子里,眼睛热得发亮,嘴上却有些不屑。

路满感觉到身后被人议论和指点,回头一笑:“家里刚拆迁,气质这块儿没跟上。”

“噗哈哈哈哈——”

“鹅鹅鹅——”

顾苓依和凌芝被路满逗得哈哈大笑。

凌芝感觉好有意思,而且此刻她也心里满是好奇:“路满,你这袋子够结实么?提绳能撑住么?十万现金那该有多沉啊。”

“不沉的,凌芝你别把钱想得太重。”

路满装完钱,拉上编织袋的拉链。

刚刚陪同的年轻职工小伙,王胜平,也面带好奇地走了过来。

他并没有露出太过情绪化的神色,只是开玩笑般猜测:“路先生,这是取彩礼,准备结婚呢?”

“emmm……”顾苓依在一旁扶住额头。

今天怎么回事,路满和她就和婚恋这个领域的话题,过不去了是吧。

凌芝笑得肆意:“怎么不猜是买房呢?什么金枝玉叶,能顶十万块彩礼啊。”

“我们普通老百姓,当然不用下那么多彩礼了,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王胜平面带微笑:“我们最多见的彩礼,‘万里挑一’,10001元,再多点的,三家一起发,三万一千八,已经是平头百姓到顶的聘礼了。”

他转头看看顾苓依:“这位女士,应该是路先生的未婚妻吧?气质上觉得您是大家闺秀,千金出阁自然不能和寻常情况一概而论……”

“诶诶诶诶!”凌芝急忙打断,“别乱猜啊,猜错了,这不是正主。”

顾苓依不好意思地往路满身边靠了靠,偏过小脑袋去。

凌芝心道:离谱,这小哥,咋没眼里见儿呢?

路满心道:靠谱,这小哥,真有眼力见儿!

“哦,不好意思。”王胜平脸色不变,千穿万穿,捧人不穿,即使不是取彩礼,借着乱猜的由头,夸一夸男方的阔绰,赞一赞女方的气质,如果赶上这俩人真有些小暧昧,他在客户面前的眼缘肯定低不了。

路满这时提起袋子,拎了拎。

凌芝伸伸脖子看看,看路满不吃力的样子,好像不怎么重。

“很轻嘛?这能有几斤重?”

“感觉就是小几斤左右。”路满如实说道。

“应该不到三斤吧。”顾苓依小声启唇,路满和凌芝闻言,都看向了她。

“我们家的二舅二婚……那个女人要的彩礼是‘三斤三两’,三斤三两的百元票,差不多就有十四万了。”

“我勒个去……”

凌芝吓了一跳:“还真有金枝玉叶,能捞这么多彩礼啊。”

三人一边往门外走,王胜平送他们出门,一边围绕着彩礼的事情,聊得如火如荼。

“我听说,还有更夸张的。”

王胜平分享他的见闻:“咱们县首富顾老的总手下,一个石化分厂子的老板儿子娶亲,整是万紫千红一片绿。”

路满和凌芝又看看顾苓依。

顾老总的大女儿就在这儿。

顾苓依低俯小脑袋,埋头走路。

“哥哥,万紫千红……一片绿,又是什么意思。”顾苓依细声细语地问。

“怎么,现在就想学,怎么收聘礼了?”

“哎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真讨厌。”

路满笑笑,解释道:“一万张紫色五块的,一千张红色一百块的,这就是十五万了。还有最关键的是那一片绿呢。”

“‘一片’的讲究就多了去了,绿的五十块的,如果丈母娘看女婿顺眼,那就只要一张。如果看不顺眼,一片就可以再加很多张。”

“啊……”顾苓依惊讶不已,“好好的结婚,干嘛要弄成这个样子,好浮夸啊。”

“嗯,我也觉得。”凌芝点头,“彩礼嫁妆,理应是公婆和岳父母两边的家庭,共同出资给新娘新郎的小家庭提供初始帮助的,现在有些人搞得,彩礼自己收着不给新娘,甚至转手给新娘弟弟花,搞得像卖女儿一样。”

路满笑而不语,心说还有更魔幻的事情在后面呢。

现在这个年代,只是家境殷实的人,才把彩礼搞得花样百出。

再往后几年,这股风气竟愈演愈烈,连普通家庭都饱受其害了,万紫千红和三斤三两这种说法,飞入寻常百姓家,给不宽裕的家庭带来重负。

“我家肯定不会!”

顾苓依声音稍微大了一些,看看路满。

“我家爸爸妈妈都很好说话的,他们也特别开明,彩礼嫁妆肯定不会离谱的!”

路满撇撇嘴:“闻阿姨确实很开明。”

但是另一位老同志,路满搞不懂顾苓依口中的“好说话”怎么来的。

凌芝笑笑:“那倒是的,你们爸爸那个身份,多少彩礼都打动不了他了。”

凌芝一肘子戳了下路满:“兄弟,努力吧,要娶嘉儿的话,她们家虽然不会扣留彩礼,但是估计为了彰显面子和门当户对,会要得更多呢。”

顾苓依轻轻启唇:“我们家的彩礼……意思一下就得了,而且哥哥肯定没问题的。”

她只是今天第一次和同龄的朋友们,聊起来彩礼这个从没涉足过的话题。顾苓依想澄清一下,她们家对待婚嫁是理性开明的,并不会因为爸爸顾彦的身价,而做出什么幺蛾子一般的为难和作秀。

只是落在路满和凌芝耳朵中,顾苓依的话,却自带了其他的意味。

凌芝嚯了一声:“苓依,你对你妹夫评价很高啊,而且,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把你的倒霉妹妹送出去嘛?”

“不是啦。”

顾苓依轻轻捂了捂脸:“我才舍不得妹妹呢。那么大一个妹妹,转眼要嫁给别人家?不行,不能接受。”

“凌芝,你说,有没有可能。”路满抓住机会,拱火道,“苓依她是自己恨嫁呢?”

“哦~”凌芝拉长音,“很有可能,毕竟整天眼看自己妹妹嘉儿为了爱情又哭又笑的,她也想尝尝爱情的苦头,也不是不可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