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天上再度洒下了绵绵细雨。

“回去吧!”

探查工作也差不多了,楚尧决定先回义庄再做商量。

不过当三人路经‘地门’时,雪莉杨突然发现了一件十分古怪的东西。

那东西在靠近地门旁的一个土沟沟里,

“人头?”

“西瓜?”

不对,西瓜不会生长在这么深的地下。

“老楚,这边还有。”

胡八一靠近发现,在地门旁类似这种土沟的还有许多,

而在那其中,都有许多类似‘西瓜’的东西。

不过却深埋在泥土里,而且,

那东西表面上的纹路和凸起,像极了人脸。

脸上还带着斑驳猩红,不知是血迹,还是什么。

总之乍一看,像极了一颗人头。

胡八一伸出脚掌轻轻踢了一下,

‘西瓜’应声裂开。

瓜瓤鲜红,但却红的有些过分。

就像血液一样,给人一种怪异感。

红色汁水流淌而出,将土沟里的雨水染红,

在这阴暗的林间,显得格外刺目。

胡八一皱眉,“这不是西瓜。”、

虽然很像,但绝对不是。

雪梨猜测,“会不会是湘西特产?”

毕竟中国物产丰富,没见过并不代表没有。

胡八一想了一下,也有可能。

不过这时楚尧却道,“那的确不是西瓜。”

“老楚,你认得这个?”

楚尧点了点头,“那叫北瓜!”

胡八一一愣,他只听说过冬瓜,西瓜,以及南瓜。

这北瓜是?

楚尧说,“北瓜不是瓜,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什么?”

“尸头蛮!”

“什么?”胡八一一惊,“这就是尸头蛮?”

显然胡八一也是听过这个名字的。

一旁的雪梨就很迷糊,“狮,狮子头?”

胡八一和楚尧相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不是狮子的狮,是尸体的尸。”

雪莉这才脸色一变,“和尸体有关?”

楚尧点头道,“不错!”

“这尸头蛮只存在于穷山恶水之地,由尸体怨气所结。”

古时有种说法,说这枉死之人的魂魄都往下走,

比如吊死鬼脚下的地中,都会长出一截黑木,

而被斩首的尸体,常在他的埋骨之地中长出人头瓜来。

这人头瓜,就是石头蛮。

是尸体怨气不散,凝聚而成。

胡八一补充道,“我听闻这石头蛮一般都是长在古战场中。”

楚尧点头,的确如此。

眼下这些石头蛮,多半和百年前的瓶山战役有关。

据说当年元兵再此屠杀洞民,洞民险些死绝。

如今长出尸头蛮来,这里应该也曾是一片埋骨地吧。

只是要死多少人,凝结多少怨气,才能生出这世间罕见的石头蛮…

可以想见当年那场大战,元兵究竟有多么穷凶极恶..

望着那些石头蛮,楚尧不禁感叹。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颗石头蛮竟兀自的翻了个身。

像极了人脸的一面,猛地对着三人。

雪梨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方才又听二人将故事说的那么邪乎,

一时间退后两步,叫出声来,“活了,活了!”

“活了?”

楚尧摇头,“不对!”

当下反手抽剑,一下斩了上去。

咔擦一声,石头蛮直接被破开两半。

嗯?

那是…

猩红的瓜瓤之间竟露出一条两指粗细的黑色蜈蚣。

蜈蚣幸运的躲过了楚尧那一剑,此刻正快速向着土沟沟另一头爬去。

楚尧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目光闪烁,

盯着蜈蚣爬向的方向低喝一声,“跟我走!”

胡八一和雪梨还没明白什么情况,但此时楚尧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

身后两人见状,只能慌忙跟了上去。

前面,

楚尧一路跟随那条蜈蚣,

穿过了一片密林,最终还是跟丢了。

这时身后两人气喘吁吁的跑来,“老楚,你倒是等等我们啊!”

“是啊,你好端端的追那条蜈蚣干嘛?”

楚尧没有说话,而是伸手指了指前面。

两人抬头,这才注意到,

他们竟又一次返回到了瓶山脚下。

楚尧问胡八一,是否察觉到了什么?

胡八一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明白了楚尧的意思,

当即迈开步子,走在林中,

这时山林呼啸,电闪雷鸣,

是施展听风雷之术的最好时机,

楚尧和雪梨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片刻后,

只见胡八一猛地睁开双眼,“找到了!”

然后就见胡八一向着山脚左侧横跨数步,

楚尧抬头,发现那里正对应瓶肩的位置。

楚尧很清楚,瓶肩之下是地宫。

而在对应山脚的这边,应该是墓门所在。

当下楚尧便将身上的工兵铲取下,按照胡八一指出的方位一路挖了下去。

很快,铲尖碰到了坚硬的石块。

三人对视一眼,合力往下挖。

直到月上云稍,在地下六米处,一座气度宏伟的大石门暴露了出来。

雪梨欣喜,“老楚,你怎么知道这边会有墓门的?”

楚尧笑了笑,算了堵了把运气。

实际上,楚尧在见到那条蜈蚣的时候,脑中闪过瓶山下的六翅蜈蚣王,

心道眼下这条蜈蚣有没有可能是从古墓中爬出来的呢?

看样子是赌对了,

墓门就在山脚!

三人忙扔下铁铲,走到墓门前。

青黑色的石门分成两扇,足足有三米多高。

大石深埋地下,给人一种极度的厚重感。

胡八一用手摸了摸门缝的位置,发现门缝严实,被人用铁水堵塞了。

“老楚,这门想要打开不容易啊!”

楚尧左右看了一下,还好只是正中门缝被浇了一层铁水。

“我来试试!”

他抽出轩辕剑对准门缝,

“咔擦~”

剑身几乎没有任何阻碍的贯穿了进去。

胡八一一惊,“不愧是上古神兵!”

楚尧轻喝一声,轩辕剑快速在门缝见化开一道口子,

“老楚,你看这里!”

这时雪梨指着左侧石门的一处,

上面竟篆刻着些文字,

先前因为文字凹痕被泥土塞满,所以未曾注意。

此刻雪梨伸手将覆盖在外层的泥土扫落,竟露出一行字。

是古字没错,但字体却是汉字。

看来也是近百年的才刻上去的。

本以为会是什么墓志又或者墓主的话,结果…

全是问候盗墓贼的一番‘礼貌’问候。

胡八一嘴角抽了抽,多少有些无语。

他还从没听说哪个人的墓葬前会刻这些文字。

怎么滴,你以为口嗨两句,就真的不盗你墓了?

楚尧却有些疑惑,“按理说这墓葬里葬的如果是元兵的话,门上为什么刻的是汉字?”

“不该是蒙古语吗?”

雪梨突然笑着道,“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虽然墓葬是蒙古人的,可盗墓贼都是汉人啊。”

楚尧一拍脑袋,有道理。

这些脏话摆明是为了给汉人盗墓贼看的,又怎么会写成看不懂的蒙古语呢?

摇头笑了笑,楚尧没有再去管那些恶言诅咒。

和老胡一人一边,将厚重的石门缓缓推开。

石门打开,露出后方漆黑的甬道。

不过三人并未着急,而是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儿,

等山风吹进墓中污秽,三人这才相视一眼,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可才走进一段距离,就看见一根根的巨大的石条堆在前面,

将甬道彻底堵死了。

楚尧道,“斩山为椁、穿石做藏,的确是元兵墓。”

不过这样一来,前路就堵死了。

这些石条每一个都有三四米长,重达千斤,根本不是人力能移动的。

“怎么办?”

“先看清楚再说!”

楚尧让石条走近,近距离下能感受到石条的冰冷,以及厚重感。

这帮元兵派盗墓贼盗墓,所以选择这种野蛮的方式将墓道彻底堵死,

这与汉族文化中做事留一线,全然相反。

“难怪这帮鞑子进驻中原那么多年,始终不能融入。”

楚尧感叹,元兵大败是注定的。

这时胡八一惊咦一声,“老楚,你看看这里!”

在靠近墙壁一侧,有个石条边缘是破损的。

那缺口足够一个成人爬过去。

雪梨说,“难道有盗墓贼来过这里?”

楚尧摇了摇头,“不像。”

那缺口周围十分平滑,不像是外力造成,更像是天然形成。

不过这天然形成明显不成立,

墓道封都封了,哪个又会留一缺口在这里?

这时,

“滴答~”

有水声响起,

三人抬头去看,顿时恍然。

原来在墓顶的地方有裂缝,

而瓶山周围天气不定,降雨量十分丰富,

雨水渗透地面,最后滴在了石条上。

这就叫滴水穿石,

大自然的神奇力量。

搞清楚这一切,楚尧先一步钻进洞口。

等到楚尧在另一头落地,并发来信号,胡八一和雪梨纷纷跟上。

石条之后,又是一条长长的墓道。

楚尧注意到道路两侧都刻画着许多仙鹤鱼兽,又或者许多身穿道袍的无名仙家。

几乎可以联想到,这里先前大概率是某代皇朝在瓶山的炼丹之地,

不过现在却被元兵霸占,做了墓葬。

墓道宽阔平整,能通马车,

三人走在其中,没有半点压抑之感。

不过楚尧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到山腹还有极长的一段距离,

而且以元兵的尿性,

这中间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道门户,又或者机关。

“都小心点!”

楚尧向两人叮嘱了一句,然后慢慢向深处行进。

大概二十分钟后,

墓道两侧开始开始有古代长明灯出现,

不过灯油早已耗尽,而且有明显损毁的痕迹。

元兵行事风格与中原文化,有太多的差异。

政权被推翻,只是早晚的问题。

如此又往前行进了一段距离,

墓道豁然变窄,

一股抑郁之气艮在三人心头。

好在这种气氛并未持续太久,空间再度变得宽敞了起来。

不过,

楚尧转动手电,前面似乎出现了一道门墙,

朱红色的砖瓦,

那是…

“好像是古城墙!”

胡八一震惊的开口,感觉像是来到了古老的皇庭。

墓道尽头,

穹顶突然消失,

前方傲然耸立着一道古城墙,城墙之下有门洞,

洞口镶嵌着两扇带有铜钉铁铆的城门。

城门上有圆形吊环,吊环上上了锁。

楚尧走近,一剑将之斩断。

随之古城门被缓缓推开…

三人屏息凝神,紧紧地盯着城门后的世界。

可就在这时,

“啊~”

一道凄厉的女子叫声从后方黑暗中传来。

那声音凄惨无比,惊的人头皮发麻。

雪梨一颤,“什,什么人!”

胡八一也赶快拿出了小神锋,

锋刃忽明忽暗,是有不详啊。

可楚尧盯着深处,双耳不禁微微耸动。

“不对,”

他五感敏锐,迅速断定那不是人声。

可雪梨就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那不是人。”

人哪里能发得出那种声音。

楚尧苦笑,“自然也不是女鬼!”

这时胡八一眼神闪烁,像是想起了什么,“老楚,你的意思是说,风?”

楚尧点头,“没错!”

这是空气迅速挤压而产生的鸣响。

“是,是么…”

雪梨嘿嘿一笑,有些尴尬。

这时,楚尧突然眼神一凛,

快速拉着两人后退,

几乎就在同时,

“咻咻咻~”

数道尖锐的破风声打来。

打在了三人刚才停留的位置。

“嗤~”

是不知名液体,

不过液体落在地上,竟快速冒出白烟,

坚硬的地板转眼间便被腐蚀出拳头大小的坑洞。

胡八一率先反应过来,“门后有机括!”

他们先前推开城门,一定触发了门后的机关。

至于这不知名的液体,只怕是某种强酸,又或者强碱。

总之一旦打在人身上,就会被腐肌蚀骨,无法救治。

楚尧很清楚,这瓶山的仙宫洞府中,自古便有警惕贼人盗药的机关,

之后被元兵霸占,打造墓葬,其中各种机关必定会被加以利用。

幸亏楚尧反应够快,

不然三人恐怕这会就要被打成筛子了。

雪梨娇怒道,“好狠的手段。”

楚尧和胡八一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这女人啊,就是不讲理。

咱这是盗墓来了,你还希望墓主手下留情?

当然,两人也就笑笑,不可能真的如此说。

三人又等了一会,直到‘水龙’停止,

楚尧示意两人等待,他先去探路。

一步步的靠近城门,直到彻底迈进其中,一切平静。

看来这一关算是过来了,

“走吧!”

当三人深入城门之后,

惊讶的发现,这竟然真的是一座城池。

四面高墙,皆是朱红砖瓦砌成。

靠近城中的位置,还高高耸立着一栋城楼。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

这瓶山内部,竟有如此一片地宫,

根本不像什么炼丹之所,更像是古人屯兵打仗的城池。

当然,

这城池只是空具其形,

城内并没有其他楼阁房屋,

大概是元兵为了悼念曾经的战场,特意打造的吧。

不过即便如此,亦是一场不小的工程。

另外,

除了屯粮的仓库,以及监视敌军动向的城楼外,正方城池中堆满了无数的白骨。

骨骸多数是尸首异处,并不完整的。

楚尧猜测,这些极可能是当年反动起义的原始洞民。

因为动乱,元兵死伤无数,

所以朝廷派大军压境,在此修建墓葬,并以洞民尸骨做为陪葬。

看着遍地的骸骨,楚尧知道,这还只是少数。

以元兵的暴虐,必定还有更多的牺牲。

“老楚,你看那里!”

雪梨指着一处白骨聚集地,

那里能看见一些石人雕像,

或是仙风道骨的老道,或者身披甲胄的天神。

想来都是过去摆在道观里供奉的仙家。

三人一路向里,总是能不时的看到,

这更加能证明,这里原是历代皇室的炼丹道观,只是在后来被元兵改建了。

踩着如此多的白骨向前,总是楚尧这般坚韧的心性,都难免一阵唏嘘。

战争的残酷,绝不止一两人的牺牲,

那是整个人类的灾难。

也许有强权诞生,但对普通民众来说,从来都没有胜利者…

不止楚尧,老胡和雪梨也是一样。

看着满地的白骨,心头莫名的沉重。

而且越往前,白骨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一层层堆叠,足有半人高。

趟过一片骨海,三人来到了最中间的位置。

只见城楼之下,骨骸已有近人高,

而在那白骨高台上,

竟摆着九口棺材。

棺身彩漆描金,棺板嵌着许多玉璧,

当三人站到上面,发现最中间一口棺材,格外不同。

整具棺椁没有半点雕饰,显得异常厚重。

另外,它被其它八口漆棺围绕,

如众星捧月一般。

想来这棺中之人身份必不简单。

“要打开吗?”雪梨看向楚尧。

楚尧沉吟片刻,摆了摆手,“先等等!”

一路之上,除了在打开城门的时候遭遇过一波‘水龙’,之后就来到了这里。

“未免太容易了点吧?”

胡八一也有同样疑惑,

不过转看四周,“这里应该只是前殿,并未真正的而深入地宫。”

而且元兵可能也没想到,那最外层的石条竟在几百年后被水滴穿。

楚尧点头,也许吧。

瓶山古墓之大,恐怕元远超他们以往下过的任何一座墓。

至于眼前这几口棺材,想来都不是正主。

微微走近一瞧,

棺身上的图画,竟然是一些仙鹤,仙鹿,以及云海老松。

“这可不是元兵的墓葬风格啊!”

胡八一说,“有没有可能是古代方士的遗蜕?”

遗蜕,是对得道高人的一种尊敬。

楚尧沉默,难讲。

瓶山自古便是炼丹之所,必然少不了炼金术士。

这些棺材看其样式,也的确应该是用来装载术士尸身的。

不过这里面到底装的是古代术士,又或者元兵,那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元兵连人家地宫都占了,再多占几口棺材,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忌讳。

另外,

看着九口棺材摆放的位置,莫不是某种符阵?

楚尧满心疑惑,只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一时间,楚尧难做决定。

这时雪梨突然道,“我觉得还是打开看看吧!”

“也许这些棺材中就有尸丹,那咱们就不用再冒险去找尸王了。”

楚尧看了眼胡八一,后者微微点头。

看样子也是想赌一把,

毕竟那尸王只听传闻,就知道招惹不得。

如果可以不去,胡八一当然不想众人为他和胖子冒险。

楚尧微微沉吟,“既然这样的话,那便…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