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丁扶着伊挚走在西亳城中,二人走着走着,沃丁突然用手遮住双眼。前方一片熠熠生辉,璀璨夺目的光芒在阳光下分外刺眼。

“厚父,这是大商的铜作坊。”沃丁扶着伊挚走近了,发现地上摆放的无数件金灿灿的铜器反射着阳光,每一件都是精美绝伦。

“这都有仲虺将军的功劳~”伊挚感叹。

沃丁点了点头,他对仲虺没太多印象。

旁边的玉石作坊中,麻绳带动砂轮正在打磨着精美的玉器,一块块看起来普通的石头慢慢被雕琢成精美的环佩和各种配饰。

“今日阳光很好,绚带厚父去田野间散散心。”沃丁建议,“难得大王有空陪我。”伊挚点了点头。

二人坐上马车出了西亳。

百姓正在田野间井田中自己的土地中劳作,商王和贵族的土地中则是成百上千的奴隶挥舞着蚌壳或者石头做的铲子在里面除草和翻松泥土,场面颇为壮观。

田地的主人坐在地头看着地里的奴隶劳动,奴隶不听话随时可能被主人惩罚。奴隶大部分是由氏族部落之间的掠夺战争中得到的俘虏转化而来,也有一部分是氏族中贫苦的平民沦为奴隶的。在奴隶主眼里奴隶只是会说话的牲畜,被奴隶主成批地赶到农田里去种地、放牧,从事各种繁重的体力劳动。奴隶主可以随意的把奴隶关起来施以重刑或杀害。平民在交换中夺取了大量的财富,在战争中扩大了权力,也能成为奴隶主。

井田主要分布在都邑附近,由商王直接占有或分配给近亲贵族。其他贵族在封邑内也同样经营井田,商王还经常派臣民到比较边远的地方去开垦土地,增加国库中的粮食。

大路上长长的牛车队伍拉着从远方运来的货物,从事长途贩运和交换货物的商人给人们带来更多财富和需要的物品,湟里且不在了,大商的货物交换却依旧通达天下。

伊挚从协助天乙创立了商汤王朝,已经几十年过去了,如今的商国更加富足强大了。伊挚看着这一切很是欣慰,天下百姓的日子比履癸时候富足安定很多。

春天又来了。

伊挚的院子中的海棠又开了。

妺喜陪伊挚并肩坐在廊上看着海棠花,妺喜的头轻轻靠在伊挚的肩头。白薇看到如此情景,默默去了前院。

“这海棠花好美,让妺儿想起和先生在斟鄩的时候。”妺喜轻声说。

“这海棠就是我按照斟鄩的那棵种的,好佛一切就在昨天~”

“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妺儿都老了。”

“妺儿永远是挚心中最美的~我能活到现在都是因为心中有你~让我觉得活着是一件多么美的事情~”

妺喜不禁颤了一下。

“妺儿好久没给先生跳舞了~”

“你不跳舞也很美~”

“不今日妺儿想跳~”

“好,那我为你奏琴~”琴声悠扬~

海棠树下,白衣白发的妺喜慢慢起舞。

妺喜跳着跳着,感觉自己回到了在西亳第一次为伊挚起舞的时候,那时的白衣伊挚是那样的才华无双,天下所有的男人也没有伊挚温文尔雅。

妺喜越转越快,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妺儿~”伊挚发现有些不对了。

妺喜转着转着突然仰天摔了下来~妺喜的头磕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伊挚踉跄着跑过去,抱起妺喜,手上竟然沾满了鲜血~

“妺儿,要走了~妺儿不想做一个不能跳舞的妺儿,也不想做一个垂垂等死的妺儿~”

“我知道~你走了,伊挚也要随你而去了~”

“我等你~”妺喜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白薇踏入后院的一刹那,发现伊挚一下成了垂垂老矣的老者,再也不是以前自己那个仙风道骨的伊挚先生了。

“妺儿你等我~妺儿你等我~”伊挚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先生,你没事吧~”白薇发现伊挚满手的鲜血,白薇呆在那里,白薇的心也碎了,她不忍心自己的伊挚先生心碎成这样。

伊挚找到一个鲜花盛开的地方安葬了妺喜,伊挚的步履从此再也不是步履轻盈,开始变得有些蹒跚,白薇在一旁搀扶着伊挚,生怕伊挚会摔倒了。

伊挚每日都会到妺喜的坟前,让人把周围打扫干净。

沃丁八年戊子日,万里无云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白光斜斜穿过天空,大商的百姓纷纷出来观看。

“白气贯日,难道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众人议论着。

伊挚坐在藤椅上望着那道白气,微笑着合上眼睛,永远的睡着了。

伊挚卒,年百有余岁。

西亳开始下雾了。这浓稠的雾就如人们心中的哀愁,吹不散,躲不开,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天乙不在了,大商如今已经是第五代天子,人们觉得天下的元圣伊挚还在,伊挚早已经成了人们心中大商的主人。

如今伊挚去了,伊挚和天乙亲手创建的大商也不再是原来的大商了。

天作大雾三日,沃丁亲为伊挚举丧,伊挚葬于亳,就在妺喜墓旁边,尊以天子之礼,祀以太牢。

咎单说:“大王,尹相虽然功劳卓著,但以天子之礼是否合适?”

“如果没有厚父,不一定有大商,理应为天子之礼,聊以报大德。后世子孙都要以天子之礼祭祀厚父。”沃丁正色说。

大商祭祀时,牛、羊、猪三牲全备为太牢;诸侯祭祀只备羊、猪,称少牢。所以有时太牢专指牛。天子除祭祀天地、社稷外,一些小的祭祀也可用少牢。沃丁对伊尹五朝右相的敬重,让伊挚以后和历代商王一样被大商的后世子孙祭祀。

鼓声响起,人们唱起伊挚在商汤的葬礼上伊挚写的大濩乐舞,只有天子才能享有的一切,如今伊挚都拥有了,伊挚的这一生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猗与那与,置我鞉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

汤孙奏假,绥我思成。

鞉鼓渊渊,嘒嘒管声。既和且平,依我磬声。

於赫汤孙,穆穆厥声。

庸鼓有斁,万舞有奕。我有嘉客,亦不夷怿。

自古在昔,先民有作。

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太牢之礼祭祀完毕,旗帜卷动,风来了。

雾开云散。

伊挚的墓就在天乙的墓不远处,这一对倾覆天下的君臣从此千百年来一直互相陪伴着。

--子氏天乙说--

《史记-殷本纪》:太宗崩,子沃丁立。帝沃丁之时,伊尹卒。既葬伊尹於亳,咎单遂训伊尹事,作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