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荆国表演

商国亳城。

王座上威严的玄鸟凝视着堂下的群臣，柱子上的兽头的烛火忽明忽暗，暗示着大堂所有人心里的焦灼。

王座上的主人清丽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纤细如玉的手指互相握着。

“汝鸠汝方，可有大王和伊挚先生的消息？”

汝鸠汝方迟疑了一下，汝方说：“王妃，还是没有~”

天乙和伊挚率大军出征葛国，留下国君夫人莘王女主持朝政。

王女每天孤独无依，但她必须撑住这个国家，每天用尽心力筹措军粮以及一切军资物品送往葛国。

朝中太师子棘，卿士汝鸠、汝方为首的大臣全力协助莘王妃，她们惊喜地看到了一个从容大度的国君夫人，赏罚分明，处理起事情也是井井有条。

夜晚来临，香炉中的熏香飘出让人舒缓放松的香气，王女的心这时候总是飘向远方。

莘王女自从天乙和伊挚率大军出征葛国一直寝食不安，每日都从梦中惊醒。

此时窗外一轮寒月，莘王女呆呆对月出神。

“夫人，大王明日就要凯旋回来了！”侍女兴奋的声音刺破了暗夜的宁静。

“伊挚和天乙终于要凯旋而归了。”

莘王女脸上顿时有了光彩，心中的凄苦之情顿时一扫而光。

天还没亮，王女已经出城迎接了。

朝阳从背后照过来，王女盛装出城，翘首以盼看着远方，“怎么还不回来呢？”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兴奋的察觉到了远方的躁动。

终于远方出现了旗杆上迎风飘着的旗帜，那正是商国白色的玄鸟旗帜。浩大的人马也逐渐看清了，慢慢的能看清队伍最前面的是天乙、伊挚和仲虺。

王女多想和从前一样，奔跑到伊挚的马前，说一句“挚你回来了。”

现在有那么多人在看着自己，王女什么都不能做。

伊挚也看到了王女，伊挚第一反应就想跳下马，然后直接跑到王女面前，他在马上晃动了一下，看到走在最中间的天乙。

王女在天乙马前盈盈而拜，“妾率城内大臣来迎接大王王师凯旋！”

天乙忙下马搀扶起王女。

“夫人这些时日，为我商国操劳辛苦了。”

“众将士远征辛苦了！”王女朗声说道。眼光看向了天乙身后的伊挚，见到伊挚神采依旧，王女眼里也浮现了暖暖的笑意。

“夫人几日不见，已经颇有一国之王妃风度，今天盛装之后，真有如仙子下凡。”天乙看到王女的笑容，对王女说。

“大王取笑了。”

众人在胜利的喜悦中回到了亳城。

天乙在灭掉了葛国之后，国力变得日益强盛，满朝文武都兴高采烈，感觉我们大商终于重新恢复了往日荣光了。

但是天乙知道大祸临头了，这一关自己能否过去吗？

天乙看起来忧心忡忡的，伊挚看了出来了。

“大王，有什么心事吗？”

“朕觉得天子这次定不会轻饶了商国，自此身死国灭，岂能不心忧虑！”天乙满脸愁苦之状。

“大王如果真的身死国灭，伊挚岂不是和大王一起玉石俱焚。”伊挚语气依旧轻松。

“天乙自身安危到没有什么，朕就是怕连累了商国以及先生。”

“大王，即使伊挚置个人安危于不顾，大王想伊挚会把王女置于危险境地吗？”

“哈哈，这个朕相信伊挚先生即使在朕和王女之间选择，先生也先会救王女！”天乙听到伊挚的话心中有了一丝希望。

“伊挚不敢！”伊挚起身正色说。

“先生不必挂怀，朕没有责怪先生的意思“天乙止住伊挚。“不过先生这么一说，朕就放心了。请问先生我们如何过天子那一关呢？”

“大王可知道，夏的先王启是如何得到天子之位的？”

“大禹王要禅让给伯益，当然是大禹的儿子启征伐了伯益，从此开创了大夏王朝。吾大商的先祖契也跟随大禹王一起治水的。”

“当年伯益其实并没有和启真的打，而是让位给启的。伯益家族在大夏一直很强大，如今的左相费昌就是伯益后人。而葛候垠尚也是伯益的后人。据说当年启和伯益有一个协定，启的后人不可以攻打和杀害伯益的后人。即使葛国不祭祀，即使葛国弱小昏庸，天子是绝对不会攻打葛国的。”

“你的意思只要别的国家去打，天子也不会怪罪和阻拦？”

“大夏多年以来，历代天子就在想办法削弱伯益家族，我们这次灭掉了葛国，天子不一定会震怒。

但是如果不惩罚商国恐其它诸侯不服，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我们自己去请罪，大王可能会受一些委屈。”

“朕一人即使被天子枭首都没有关系，只要能保商国和先生平安。天乙愿意去夏都请罪。”

“大王不要着急去请罪，我们还有一个国家要收服？”

“还要打，打了葛国我们已经不知道天子能否饶恕于我，再打？难道怕天子怒气不够杀朕的吗？”

“大王，不要如此惊慌，我们如今征服了葛国，加上薛国和有莘，但大商依旧处在东夷和昆吾的中间，没有纵深之地！如果大王滞留斟鄩，昆吾如果来偷袭我大商，大商就危险了！”

天乙看着伊挚有点无奈的苦笑。

“朕看来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了！”

“我们要去征服有荆！”

“荆国？”天乙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们大商现在需要一个坚强的大后方，否则他很容易陷入履癸最信赖的昆吾和九夷的夹攻中。所以如果荆国也成为大商的领土那大商的纵深之地，就有了很多余地。”

有荆国，在商国和薛国的南部，在豕韦的西部，势力范围和九夷互相交错。有荆国君自恃国土广阔，国力强大，一直不怎么搭理商国。

“大军刚刚经历了恶战，不修整一段时间，再和有荆打，恐怕商军的战力会大大降低！”仲虺也颇为担心的说。

“我们到有荆去修整！”伊挚说。

“到有荆去休整？难道还指望有荆国君给我们送牛肉汤来喝吗？我听说有荆国的牛都是在水里长大的，肉质更为鲜嫩！”仲虺似乎已经尝到了牛肉汤的味道。

“不！我们要给有荆国送一头牛去！”伊挚笑着说。

有荆国。

国内河流纵横，湖泊密布，整个国家总是一片匆匆绿色，即使在飘雪的冬天，有荆国虽然寒冷，但是很多树木依旧保持着绿色。

有荆国君也听说了商国灭掉了葛国，而且垠尚的头直接被天乙给砍了。

有荆国君荆伯这些日子抑制寝食难安。荆国和葛国都是和商国交界，以前商国弱小，大家都没把商国放在眼里，有荆国和商国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

“商国灭掉了葛国，下一个目标会不是荆国呢？”

荆伯为此向列祖列宗占卜了不知多少次了，但是占卜这东西，次数多了就没有准了。

“前方传来消息。商国的战车已经开入荆国境内！”

“这么快就来了！”

荆伯一下子倒在椅子上。

国君荆伯的担心没用了多久就不用担心了，数百辆凶悍的战车耀武扬威而来，大军不知道有几千人，商国号称是上万人马，要直取有荆。

这次出征有荆积极性最高的是庆辅，庆辅虽然在葛国生擒了葛国的国君垠尚立了大功，但是垠尚毕竟是庆辅曾经的国君，所以庆辅不喜欢别人总提这件事情。

天乙对庆辅一见如故，封了庆辅将军之职务，让庆辅辅佐仲虺统领商国大军。这次出征，庆辅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大军转眼就来到了荆国城外。

荆伯立马慌了神，“怎么来的如此之快！”荆伯赶紧召集城内人马准备迎战。

“国君，商国的国书到！”负责传信的士兵跑了进来。

“国书，难道是战书吗？”荆伯本来花白的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

荆伯打开商国的国书，看着看着面色逐渐缓和了一些。

第二天，荆国大开城门，荆伯在城门口欢迎天乙国君入城。

天乙、庆辅和伊挚三个人带领给荆国的礼物，器宇轩昂的走入城中。

荆伯忐忑的接待了天乙，天乙表现的和荆伯似乎是多年的好友一样。

“荆伯，朕给你带来了一头祭祀的牛，以及一些祭祀用的青铜礼器！毕竟祭祀乃是国家头等大事！”

“祭祀的牛和礼器？”荆伯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子，”

葛国不就是因为不祭祀，被你给把脑袋给砍了吗？你们也来想砍掉我的脑袋吗？”

荆伯不禁开始有点哆嗦起来了，随时准备让埋伏在店外的勇士进来拼命。

“多谢天乙大王！来人赶紧送至宗庙，明日正好是祭祀的日子，有荆准备大祭！”

“天乙准时来观礼！”天乙告辞而去。

次日，北风咧咧！

天乙陪着荆伯举行了祭祀，“荆伯，和天乙去看下商军的如何？”

“也好！”荆伯想反正你们都来了，见见就见见吧！荆伯身边几百护卫护卫着来到商国阵前。

荆伯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被商军的气势给震慑了。如今天下如昆吾等侵略效果的强悍之军很多，但是商军毫无暴力残忍之气象，一个个却是军容整齐，人人充满朝气。商军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大商，他们要恢复大商昔日的荣光。

仲虺率领数百战车，来回冲杀了几次，荆伯看的眼神都呆了。

“天下竟然有如此威猛的战车！怪不得葛国这么快就灭国了，什么军队能抵挡住这样战车的来回冲击呢！”

“我大商希望荆国和大商结为兄弟之国，日后如果荆国有事大商一定不会不管，但是只有一条，荆国军队要听大商调遣！”

荆伯明白有荆根本还没准备好迎战商国，如今看来即使准备好也无法和商国抗衡。

“好好，老夫愿意与商国结盟！”荆伯想你们走了之后再说吧。

盟书签订之后举行了大宴。

宴会上，庆辅让自己在葛国带来的手下表演了近身肉搏之术，荆国卫士不服，上去之后，瞬间都被制服按在地上。

“荆伯，你荆国这些卫士太弱了，为了荆伯的安全，以后这几百勇士就留在荆国城内保护荆伯了，从此荆伯高枕无忧了！”天乙向荆伯敬了酒，恭敬地和荆伯说。

荆伯看了看那些勇士，脸上难以掩饰为难的神色，今日如果不答应，看来我们都难以走出这个大厅了！

“好！多谢天乙大王！老夫也很喜欢这些勇士，多谢大王割爱！”

荆伯说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出了心中多么不情愿。

“哈哈，从此商国和荆国就是一家人了，来继续喝酒！”

天乙的笑声响彻整个大堂，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新主人的声音，从此荆国的主人不仅仅是荆伯了，还有真正的主人那就是商国的国君天乙。

现在天乙的战略布置基本完成了。

征服了葛国，消灭了自己贴身的威胁，同时赢得了一大块缓冲地区，即使和夏发生冲突，也有了战略纵深。商国收服了有荆，从此商国就有了一个坚强的后方，从此就是大战商国有了广阔的地盘，有了地方就会源源不断的粮食以及士兵补充。

以后即使昆吾和九夷意图对商不利，也要考虑能否彻底征服商国这广阔的国土，能否挡得住这上面无穷无尽的士兵。

没有流一滴血，荆国就归顺了商国。天乙这次看着地图有点飘飘然了，如今商国从南到北，几乎可以和昆吾一样长了，可惜昆吾是方圆，商国只是长条形。

大军回到商国之后，天乙开心了没几天，愁云又开始遮住了天乙心中的阳光。

“商国征伐葛国是否要去启奏天子？”天乙找来伊挚。

“大王不用着急，我们几个陪您一起去斟鄩？”

“什么时候？”

“天子旨意就要下来了，天下诸侯大会要召开了。在天下诸侯面前，天子处理此事一定会慎重，这是一个绝佳的请罪的机会！”

“对，先生说的有理，如果朕孤身前去请罪，天子恐怕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朕推出去枭首了！”天乙说。

转眼，诸侯大会的日子就到了，天乙要启程去夏都斟鄩了。

“大王，这一去凶险万分。伊挚等陷大王于此境地，都是伊挚的无能。”伊挚跪倒在地。

“朕明白，朕是国君，有些事情只能朕去承担和面对！”天乙扶起了伊挚。“如果没有伊挚先生，朕是不敢征伐葛国和去天子那里请罪的，如今商国有了先生和仲虺和庆辅，朕没什么好害怕的。”

天乙心里知道此去必定是九死一生！

---子氏天乙说--

《竹书纪年》二十年，伊尹归于商，及汝鸠、汝方会于北门。

《史记.·殷本纪》伊尹去汤适夏。既丑有夏，复归于亳。入自北门，遇女鸠、女房，作女鸠女房。为了读音准确,本书采用竹书纪年的名字汝鸠、汝方。

《越绝书》：“汤于是乃饰牺牛以事。荆伯……乃委其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