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酪是取新鲜的淮州酥梨,加冰糖和牛奶炖熟了,再撒上洗净了切成丝,用蜜汁腌制好了的梨花瓣。

味道清新酣甜,在这春末夏初的时节里吃,正适宜。

琳琅坊除了大冲关,还有这甜水也是在京城闺阁内眷中闯出了名头来的。

梨花酪便是近日出的新品。

琳琅坊的甜水不仅可以来坊子里点,还可以外送,金小楼特意养了群小厮,专门接各府里送来的点餐帖子,由潮衣做好后,再让小厮亲自送上门去。

不仅赚的银子多,这满京城里跑来跑去的外卖小厮们,也到处都听来了各种各样的风声。

十二个姑娘,加这一群小厮,便是金小楼的四通八达的耳目。

小厮岗前培训时的第一样,便是看一张画像,画像上眉清目秀的女子正是黄桂枝。

金小楼想让她的这些耳目,寻到关于桂枝的蛛丝马迹。

只是这群小厮跑起来也有十天半个月了,却是半点桂枝的影子也没捉到……

潮衣偎在小炉子旁,在琳琅坊众多姑娘的注视下,做好了梨花酪,放进食盒里,因着是阅微巷纪府里的小姐点了名要她亲自送去的,便大大方方的出了门。

绿筠跟在潮衣身后,镇定自若的走了出去,刚跨出门,便扭身回了金小楼的屋子。

甫一来到金小楼旁边,绿筠的汗便下来了:“掌柜的,你不知道,那么多人全都盯着我,我,我腿肚子都在发抖。”

金小楼噗嗤一笑:“事情处置得怎么样了?”

绿筠鼻头一耸:“丝蕊她们几个将潮衣栽赃得死死的,我是怎么也想不出理由来替她辩驳,只好是灵机一动,打发了潮衣先出去,来找掌柜的寻寻主意。”

金小楼点点头,这姑娘胆小是胆小,却还是有脑子的。

只听绿筠又道:“掌柜的,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金小楼原本就是等着姜蝉她们诬陷潮衣:“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麟儿是她们害的,一开始贸然捅破,也只能是给她们一个嫌疑,贱卖打发了都不行,说不定还得留她们继续在这坊子里,到时候相互提防着,只怕难以善了。”

“眼下,她们又多了个栽赃诬陷的罪名,现下倒是能逐出琳琅坊了。”

金小楼话音刚落,绿筠便问道:“这怎么证明那潮衣是被她们栽赃诬陷的呢?”

金小楼吸口气:“自打麟儿落水那日起,我便派了两个小厮日日不分昼夜的守在二楼潮衣屋子对面的雅阁里,只等着她们下手的这一日!”

“可我还觉得不够。”金小楼咬了咬牙,“为了自己的利益向麟儿下手,我怎么也不能如此轻易的饶了她们!”

“且不止她们三个,坊子里从前的那些姑娘皆是各怀心思,绿筠,你趁着这一趟事,将那些心术不正,好落井下石的先揪出来。”金小楼接着到,“要整治便一鼓作气的将这些烂了的树根子连根拔起!”

“好!”绿筠点头忙到,“想来她们定还聚在一处闲话,我便趁着潮衣还未回来,先去套套她们的话!”

……

潮衣回来的时候绿筠早将那些姑娘摸了个清楚。

绿筠正坐在金小楼跟前对她讲,自己是如何问姑娘们的,那些姑娘又是怎样信誓旦旦的号称亲眼见到潮衣折纸蝴蝶,买鱼线的。

这一通套话,绿筠钓了五个姑娘出来,都是平日里不起眼,看起来本分老实连话也不多说两句的。

一抬头,却见潮衣贸然闯进了屋子里来,脸色有些发白。

一向沉静的神色里带着急促慌张。

金小楼截断了绿筠的话头,冲潮衣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来:“你放心,我会还你清白的。”

潮衣一听这话,便知道金掌柜是误会了:“掌柜的,我并不是为自己的事如此。”

金小楼有些疑惑,看向她,片刻后才问:“那你为何这样慌张?”

潮衣顿了顿,开口闭口的,好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金小楼更是生疑,这潮衣不是个遇事便慌乱的人,看她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扬了扬眉,让绿筠看了下走廊外,又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这才压低了嗓音再次问道:“潮衣,究竟出了什么事?”

潮衣死死的瞪大着眼睛,嘴唇一开一合挤出来五个字:“太子薨逝了。”

“什么?”金小楼惊得站了起来。

太子赵桀,金小楼曾亲眼见到金香因他而死,那鲜红刺目的血流淌得如同湍急的河流一般。

谁知此刻,他竟然也死了……

那可是大周未来的王,是高琅拼死保护的亲哥哥。

金小楼跌坐在椅子上,抬头问潮衣:“你怎么知道的?”

潮衣答道:“我今日去给纪府小姐送梨花酪,纪府里正张灯结彩,说是后日便是小姐出嫁之日,好不热闹。”

“我跟着下人来到纪小姐闺房内,刚将梨花酪送上桌,转身出去时,便见到了温箩公主。”

温箩公主是当今皇后的独女,亦是太子与七皇子的亲妹妹。

当今皇上子嗣不多,公主更是只有两个。

这最小的温箩便极得皇帝喜爱。

温箩与纪聆韵同岁,两人关系要好,皇帝便赏了温箩出宫令,准许她时常出宫玩耍。

无论是纪聆韵进宫,还是温箩进纪府都已是见怪不怪的常事。

只是潮衣这种身份的人,头一回见公主,在纪聆韵房门口被公主的气势一摄,打翻了食盒,食盒里搁了镇甜水的冰块,当时冰块已大半化了水,泼湿了潮衣的衣衫。

下边的侍女见潮衣的模样,遂领了她去旁边屋子外的暖阁内换衣。

哪晓得,这紧挨着的阁子正对着纪小姐屋后的窗户,潮衣站在屋子里将隔壁纪聆韵与公主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公主虽带着哭腔,可说得分明,太子是今日一早薨逝的。”潮衣冲金小楼到。

金小楼忙问:“可说了是为什么?”

太子正值壮年,怎么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薨逝。

潮衣摇头:“我不敢再多听,连衣服也顾不得换,忙出了纪府。”

一时间,屋子里无一人说话。

好半天,金小楼才又道:“既然如此,绿筠,你快去告知夏姑,管束住坊子里的姑娘,令她们后边几日不能出琳琅坊一步,就说,就说是我有新东西要教授她们。”

她又冲潮衣道:“太子薨逝的事你别再对第三个人说起。”

两人皆是点了头。

金小楼接着道:“接下来,潮衣,便要先委屈你了。”

潮衣虽不明就里,可她向来便不怕什么委屈,只要相信金掌柜听她的话就是。

当下,金小楼给绿筠交代了一番,绿筠便领着潮衣出了屋子。

丝蕊一行人一直等候在潮衣的屋里,此刻见人回来,惜语二话不说便带着两个姑娘一左一右的扭住了潮衣的胳膊:“绿筠姑娘,这梨花酪也送完了,你对潮衣的处置是不是也该有个结果了?”

“对呀,姑娘,刚刚你又来问了我们一遭,我们都说得很清楚了,好几个人亲眼瞧着潮衣做的这些事,这可是板上钉钉的,怎么也得重罚才是!”有人不待绿筠发话忙附和起来。

丝蕊轻轻一笑:“即便绿筠姑娘与潮衣交好,也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小,这可关系到我们整个琳琅坊的风气,若是天天和这般腌臜的小人在一起,只怕姐妹们都不愿意!”

这话再明白不过,丝蕊是抢在绿筠前头,让绿筠无论怎样也得将潮衣给赶出了琳琅坊。

绿筠开口,径直说道:“惜语和丝蕊说得没错,潮衣这样的人怎么也不能留在琳琅坊,更不能与姑娘们为伍了。”

“且先将潮衣给押进柴房里关起来,待我们掌柜的忙完近日的教授,便亲自杖打潮衣一顿,再拉出坊子扔到京城外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