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终究没有白跑一趟,她蹲在地上,对着紧闭双眼躺尸的青木监督做了个简单的检查。

七海建人在一旁愧疚地问:“学姐,青木先生的身体没事吧?”

家入硝子干脆利落地拍了一个反转术式上去,拍拍手站起来:“他没事,有些轻微脑震荡,我已经治好了。等一下就会清醒了。”

七海和灰原纷纷道谢。

本来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将青木监督转移至医务室——总不能让病人躺在地上,还能借此机会顺势逃离修罗场。

可惜被夏油杰和五条悟一左一右拦住。

“要往哪走啊,小七海。”五条悟笑容满面地收紧了揽着金发少年肩膀的手,用力一勒!

七海建人艰难道:“五条前辈,请不要这么叫我……另外,我快要喘不上气了。”

“灰原,我想你对我和悟有误解。”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拦住灰原雄,“不留下听听我和悟的解·释么?”

“解释”一词被他加重了语气。

“啊哈哈……”灰原雄冷汗直流,干笑着说不出话来。

织田作之助好心地把青木监督往一旁的树荫拖去,以免他被太阳直晒到中暑。

一行人顺势跟着转移,夜蛾正道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争吵)中总算滤缕清了事实的经过。

“所以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夜蛾正道问。

五条悟一僵,他这才堪堪记起一切罪恶的源泉——那张讨论“牛郎”事件的小纸条。

夏油杰倒是很镇定。纸条早就在打斗中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说不定已经碎成无数块散落在教室的废墟中。

不慌,老师们是找不到纸条的。

抱着这样的心思,夏油杰眼都不眨地开始瞎编:“其实只是我跟悟的日常拌嘴……夜蛾老师,你知道的,我们总是会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我们不想让织田老师看到,以免破坏形象……”

五条悟大喜。

——杰,真有你的!脑筋转的很快嘛。

夜蛾正道半信半疑:“真的么?”

五条悟和夏油杰异口同声:“我们绝不骗你!”

夜蛾正道:“……”更可疑了啊。

黑发少女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果断选择沉默。

“对,那张纸条!”

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开始掏衣兜:“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

五条:!!

夏油:!!

“它怎么在你那儿?!”两人大惊失色。

织田作之助一边展开皱皱巴巴的纸条,一边解释:“从教室离开前,我特意去捡了起来。”

难怪你没有立刻跟着跳下来!我们当时还以为你怂了!

两个dk惊恐地看着红发男人垂眸阅读纸条,夜蛾老师还探个头凑过去一起看。

两个人的表情在一瞬间都变得十分复杂。

夜蛾老师是又尴尬又气恼还有一些担忧,织田老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难为情的表情中又带着一丝微妙。

灰原雄探头探脑,超级好奇。碍于礼数,又不敢直接凑上去,只能跟七海建人嘀嘀咕咕:“上面写了什么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织田老师的表情变化这么大。”

夏油杰果断道歉:“对不起,织田老师,我们不该在私下议论你。以后不会了。”

五条悟难得乖顺:“老师,对不起——”

家入硝子也跟着低头:“我也参与了,老师,真的很抱歉。”

“你们……”夜蛾正道没有急着责骂他们,而是担忧地看着红发男人,斟酌语气:“织田先生,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件事了,我替他们向你道歉。你放心,这件事绝对不会传出去,只止于我们之间。你们能做到的,对吧?”

男人威胁的目光扫向他的学生们,后者异常乖巧地连连点头,生怕慢了一秒会发生什么惨不忍睹的事。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七海和灰原也跟着做出类似的保证。

织田作之助在一瞬间将今天发生的所有异常联系起来,他是真的没想到一张照片会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他哭笑不得,简单几句解释清楚后,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五条悟从口袋里变出一个墨镜戴上,长舒一口气:“我就知道织田老师不是牛郎,他哪里像能说动小姐们为他开酒的样子。头牌至少需要两、三个香槟塔,都不是刚入职的牛郎能做到的业绩嘛。”

夏油杰也笑道:“是啊。场合越高档的会所,需要的酒也越贵。织田老师才去了几天,恐怕客人们对织田老师只有一个初步印象,还没有到一掷千金的程度。”

“你们为什么会懂这些?”织田作之助疑惑地问道,“还有,你们还是未成年人,为什么会到那种场合?”

“我的照片和名牌挂在内部的走廊上,只从外面路过是看不见的。还有,一般人是不会关注牛郎需要卖出多少酒才当上头牌的。”

织田作之助越说,两个dk的神情越僵硬,两个学弟和硝子的表情越微妙,夜蛾正道已经陷入了呆滞中。

“难道说……”织田作之助思索着。

夏油杰忍不住插话:“不是的,老师,你听我解释!”

都是悟啊,是他要去吃蛋糕,我只是被抓去陪他的倒霉蛋!跟我无关啊!

织田作之助的下一句已经脱口而出了。

“难道说,你们在课后兼职当牛郎?”

众人:“……”

躺尸的青木监督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他恢复意识后听到的第一句就是织田作的惊天之语。青木监督迷茫地想:什么牛郎,他们在说什么?

或许是织田作之助的话太过震撼,一行人都没发现青木监督已经苏醒了。

五条悟跳脚,反驳道:“我才没有啊!我会差这点钱去当牛郎陪酒?”

他可是五条家的少主,一件衬衫十几万日元的存在!他会为了牛郎可伶兮兮的分成去笑脸迎人?

更何况,他从不喝酒好不好。

五条悟满心以为自己的解释已经到位了,谁知红发男人的脸色愈发严肃。

“有道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去牛郎店消费的客人对么?”织田作之助沉痛劝道:“你还未成年,不能喝酒啊,这是犯法的……”

现场死一般寂静。

唯有青木监督震惊道:“五条君去牛郎店?”

众人这才发现青木监督已经醒了,对着状况外的青木监督不知从而解释起才好。

夏油杰很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

五条悟:“……”

五条悟:“杰是跟我一起的。”

不顾黑发少年瞪大了眼(尽管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五条悟笑容灿烂地将挚友拖下水:“我长得这么嫩,怎么进得去呢?保安只准他进,不准我进哦。都是杰带我混进去的。”

夏油杰咬牙:“悟,你竟敢……”

无人在意青木监督内心的滔天巨浪,众人再次闹作一团。

这场闹剧最终以夜蛾正道的黑脸和怒吼而告终。高专校园再次回归平静的日常,织田作之助也总算洗清了冤名。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青木监督偷偷摸摸地到了约定好碰头的巷子里。

家族内部不同势力的眼线实在太多,他身为那位大人的暗线,又不能在明面上与大人有任何来往,以免引起怀疑。

只好像以往一样,找个无人又偏僻的巷子口汇报情报。

青木监督焦灼地来回踱步,等待十几分钟后,才算等来那位大人。

“哒、哒、哒……”极轻的脚步声从巷子口渐行渐近,因为安静的环境而显得尤为清晰。

青木监督立即转身,恭敬地行礼并唤道:“加茂大人。”

黑发青年缓步走来,穿堂风拂过他的额发,露出额头处一道长长的缝合线。

“嗯。”羂索应道,“有什么要汇报的么?”

青木监督恭恭敬敬地将自己最近得到的一切信息如数上报,包括高专众人的动向、他们与织田作之助之间的关系变化等等,其中也包括着二年级和织田作之助在操场打得这一架。

羂索听了,面上没有任何表示,只微微颔首:“你做得不错,继续潜伏,小心不要露出破绽,以后还有用到你的时候。”

“是!”

照理说,青木监督现在就该识趣地告退。可他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地说:“大人,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羂索皱起眉,不耐道:“有话直说。”

青木监督不敢再拖延,飞快道:“我从昏迷状态清醒时偷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羂索饶有趣味地挑眉:“哦?你说。”

——是什么呢?咒灵操术的弱点、五条悟私下的秘密、还是织田作之助的野心?

青木监督:“五条悟和夏油杰会结伴去牛郎店消费!他们去高档的会所,专点最贵的酒,要头牌陪酒!”

羂索:“……嗯?”

青木监督坚定地说:“属下不会听错的!谈及点头牌需要几个香槟塔,五条悟和夏油杰能够讲的头头是道。我怕误会,特意多问了一句,五条悟亲口承认是夏油杰带他入门的。”

羂索:“……”

“哦?”羂索面色平静,甚至勾起了唇,“这就有意思了。”

“你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尤其要让五条家知道他们的神子是被夏油杰带着逛牛郎店的。传播速度越快越好,知道吗?”羂索吩咐道。

青木监督低头应下:“是!属下一定会办好的,请您放心。”

羂索迈着跟来时一样慢悠悠的步伐,慢条斯理地离开了。一走出青木监督的视野,羂索就忍不住扶着墙狂笑:“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你也有今天。”羂索愉快地说,“织田作之助,你又把分裂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把柄送到了我手里,我真是要好好感谢你啊。”

五条家早就看夏油杰不爽,一直以来,他们都极其不理解五条悟为什么不去就读京都高专,而要入读东京高专。五条家也很反对五条悟跟并非传统世家出生的夏油杰厮混在一起,只是碍于夏油杰的实力和五条悟的冷脸,才压下不谈。

现在被他们知道夏油杰带偏五条悟,不爆发才怪呢。

想到这里,羂索又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英俊的面容顿时扭曲起来。

巷子深处,还未离开的青木监督纳闷地挠挠头:“好像听到了加茂大人的笑声,是错觉么?”

周末,五条悟被紧急叫回了主宅。他有些不解,但回趟家而已,一来一回也就是一天的事。

他跟夏油杰打了个招呼,夏油杰正好想去市区转转,于是跟他一起出门。校门口停着五条家特意派来接五条悟的车,五条悟还邀请道:“杰,反正你也要去市区,载你一程啊。”

夏油杰还没说话,替五条悟拉开车门的司机大声道:“不行!!”

五条悟:?

夏油杰:?

五条悟不满道:“杰是我的朋友,送一送他怎么了。”

司机支支吾吾:“悟大人,这……”

白发少年冷声道:“你有本事就当着老子的面再说一个‘不’字。”

司机自然不敢,他只能默默缩了缩肩膀,低头不语。

“算了,悟,我坐公交也行。”夏油杰不想让五条悟为难,主动退让。

五条悟很执着:“上车,快。”

夏油杰拗不过他,最后还是跟五条一起坐进后座。

在车上,五条问:“杰,你要去哪?上次说的那家店么,怎么不等我一起。”

他们上次在网上看到网友力推的网红甜品店,五条悟非常执著地想去打卡拍照。

“我去给织田老师买道歉的礼物。”夏油杰指了指手机的时间,提醒:“那家店还没开门,下次再跟你去吧。”

那家网红店搞饥饿营销,每周限定开四天,时间定在下午。现在是上午十点,自然没有开门。

司机偏头看着窗外的天色,忍不住哼了一声。

——夜总会都是晚上才开门迎客,现在当然没有开门。大白天就引诱他们少主堕落,可恶!

后座的两人:?

五条悟拧起眉头:“你哼什么?对我有意见?”

司机连忙:“不敢,悟大人,我怎么会对您不满。”我是对你的狐朋狗友不满!

这一插曲搞得车内的气氛异常冷肃,夏油杰莫名其妙地,不清楚自己哪里惹到了五条家的司机。

轿车停在涉谷街头,他下车时,还被司机隔着车窗瞪了一眼。

夏油杰:“……”

——五条家的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骂的时候也没想起来把五条悟也骂进去了。当然,就算想起来,他也不会收回这句话的。

咒术师嘛,有几个脑子是正常的。更何况是脑回路异于常人,每天想一出是一出的五条悟。

……

「六眼」的视角没有死角。

五条悟探身,给了司机一个爆栗。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五条悟冷声道:“再瞪杰,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司机弱弱地道歉:“对不起,悟大人……”

白发少年冷哼一声:“老头急哄哄地叫我回去干嘛?给我透露点小道消息,我就放你一马。”

司机含糊道:“我一介下人怎么会知道呢,您回去就知道了。”

……

五条悟穿着高专制服,戴着小圆墨镜,大长腿潇洒地迈过大门的门槛。

“悟大人,家主请您一回来就立即前往主厅议事。”侍女朝他行礼。

五条悟点点头,吊儿郎当地往主厅走。

五条主宅历史悠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带着古朴典雅的气息。

五条悟自小在主宅长大,对这里非常熟悉,今天却觉得有点怪异。

他细细观察四周,一边思索一边前行。临到主厅门前,他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沿途看到的都是侍女,连树上鸣叫的鸟都是雌性,一个侍从、家族子弟都没看见?

“悟,你回来了。”

正想着,厅内传来五条家主苍老喑哑的声音。

五条悟没细想,大大咧咧地进入房间,随意地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他的举动十分肆意,必定不合家族耳提面命的“礼仪”,在场所有人却熟视无睹,权当做没看见。

“找我回来什么事?”五条悟问。

五条家主颔首示意,一旁候着的侍女立刻膝行至白发少年面前,双手奉上一份厚厚的册子。

五条悟撇了撇嘴,他倒是不会为难侍女,只是看不惯世家的这一套做派。但他从小便是这么被伺候长大的,早就习惯了。他没说什么,抬手取过册子。

翻开册子,第一页便印着一位貌美少女的照片,下方还带着介绍。往后翻,几乎每一页都是如此。

五条悟:“……这是什么?”

五条家主咳了一声:“悟,这都是我和诸位长老辛苦找来的各族少女的名册。上面都是家世清白、相貌品行皆好的姑娘,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安排你们相亲。”

白发少年手一抖,将名册像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甩得老远,侍女赶紧上前捡起捧在手里。

“你们没毛病吧??”五条悟不可置信地说:“我还没成年,甚至没从高专毕业,你们就打起我未婚妻的主意了?”

“还‘家世清白、相貌品行皆好’……现在已经不是古代了,讲究自由恋爱啊!老头,你快醒醒!”五条悟震怒。

“所以只是相亲,没有立刻订下婚姻。”五条家主不为所动,甚至用五条悟的思路劝道:“多接触几个女孩子,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这不就是你那什么,呃,自由恋爱嘛。”

五条悟倏地起身,冷着脸:“我的妻子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闲的无聊就去找其他两家人的麻烦,少把多余的心思放我身上。”

他说完,怒气冲冲地转头就要走。

家主慌张地拦下他:“悟!还有一件事!!”

五条悟勉为其难地停下脚步,准备听听自家老头还有什么“阴谋”。

五条家主:“你先坐下。”

五条悟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接着就听到五条家主一通唠叨,中心思想就是“你是五条家的少主、下一任家主,身上担着五条家的重任。将来要延续后代,将六眼的血脉延续下去的。此外,未来主母最好是能担重任、能协助你管好家族的女性。”

还专门强调“最好是同为咒术师世家的女孩子”。

五条悟听得一头黑线,不耐烦打断:“你没事吧?我才高中,你要唠叨也等十年后再唠叨,现在说是不是早了点。”

五条家主竟然脱口而出:“等十年后就太晚了,你已经……咳咳。”

白发少年眯起眼,敏锐地意识到今天一切异常的来源就藏在未尽之言中。

“给我把话说清楚。”五条悟威胁道,“不然我把家里给砸了,让你没地哭还要被其他两家的人嘲笑无家可归。”

五条家主:“……”他是真干得出来!

无奈,五条家主只好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把听来的传言复述给五条悟。

“我听说……你的朋友夏油杰,带着你逛一些不三不四的场所,有这回事吗?悟,我懂,男人嘛,有时候会有冲动的想法,我也不是没年轻过……”家主说:“可你还年轻,就算有猎艳的想法……呃,你懂的,还是要再三慎重行事。”

五条悟:“……”

救命,这是什么离谱的传言啊!

五条家主:“唉,我也不是要挡你自由恋爱。可你怎么找的是牛郎,不是女性呢?这个性别……咳,我也没有歧视你的意思,但你毕竟是五条家未来的家主,我也是迫于无奈……你懂我的意思,对吧?”

五条悟面容扭曲,怒道:“我不懂,也不想懂!”

是谁在陷害他!被他抓到,一定要他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