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警官面色凝重。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织田身上竟然有这么多曲折的故事。

本以为只是一场意外事故或病魔将五个孩子从他身边夺走。但没想到,这竟然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案件!这一桩案件先后牵扯进了五条鲜活的生命,一群丧尽天良、目无法纪的罪犯,一个疑似幼女控、心机深沉、残忍无情的变态上司,还有一位……

他们将目光移向坐在中间的红发男人,对方默默注视着远方,头发稍微有些凌乱,发尾的碎发被皮肤沁出汗珠润湿,软软贴着后颈。天气有些闷热,他一手撑着回廊的地板,另一只手给自己轻轻扇风。

视线停留过久,红发男人疑惑地左右扭头,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两人纷纷收回视线。

——这个离谱案件涉及的人员中,还有一位惨遭无妄之灾,家破人亡的可怜老父亲。

“警方抓了杀人犯,却没有抓到背后推手吗?”松田阵平语气很差。

在过去,他身为职业拳击手的父亲曾因被警方错认为疑犯而错过冠军赛,从此一蹶不振。为此,他一度仇视警察,对警察没什么好感。最初进入警校,想的也不过是狠狠地揍警视总监一拳。

可想而知,当松田阵平听到警方没有抓到幕后黑手,该有多生气。

“是指我的上司吗?”织田作之助迟疑问道。

松田阵平挑眉,点头:“当然,不然还能有谁。”

“唔……他啊,”因为很多事实都不能明说,织田作之助只好仔细斟酌语句,“我想应该没人敢抓他吧?”

“?!”

“你的意思是……”萩原研二眼神犀利,“他权势很大,黑白通吃,所以就算他是变态,就算他犯罪,都不能抓他?”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说的没错啊,森首领治下的港口mafia势力急剧膨胀,几乎是横滨的半边天,手里当然干净不到哪里去。一旦森鸥外出事,毫无疑问整个横滨社会都会动荡不安。

想杀他的人可以从港口mafia大门口排到横滨港湾码头,但敢杀的寥寥无几。

“可恶!!我们国家竟然还有这种人!”松田阵平狠狠锤了一拳地板。

萩原研二表情极其严肃庄重,认真地对织田作之助说:“他的名字是什么?告诉我,我以警方的名义向你发誓,一定会把他逮捕归案!”

松田阵平:“说吧,我可不是软弱怕事的人。就算他的权势再大,我也一定能够找到他犯罪的证据!”

没想到这里的警察是如此富有正义感。

织田作之助非常感动,并且谢绝了两位警官先生的好意。

“谢谢你们,但我想还是不必了。”

两位正义的警官不懂。

松田阵平眉头紧锁:“织田,你真的不用担心……还是说,你有什么难处?要相信警方啊!”

“都过去了。”织田作之助无意间说出了那句万金油台词,见两人依旧愤愤不平的模样,他无奈道,“而且,你们是抓不到他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需要试,我知道的,是真的不行。我很感激你们,但不要白费力气在上面,这不值得。”织田作之助劝道。

——跨了一个世界壁,怎么想都是抓不到的啊!说了名字,要是这世上真有一个叫“森鸥外”的人还活着怎么办,那岂不是抓错人。

织田作之助心想。

“……”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为他语气中的果决和笃定感到震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被害的家破人亡了,还不敢反抗。

事已至此,萩原研二再也无法洗脑自己说织田只是一个身手较好的普通人。又谋杀又勾心斗角的,这一看就是混黑的。只是不知道织田从前待的是哪个组织,现在又是否脱离组织。

他始终不敢反抗“上司”,难道是那位“上司”又找到了他新的软肋,以此胁迫他?

——织田,你好惨啊!

萩原研二心情沉重,将手搭在织田左肩上,面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假装轻松地说:“……如果你坚持的话,这是你的隐私,我们不会再过问。”

“萩!你……”松田阵平急了。

“但是!”萩原研二打断松田的话,他侧着身体,额前刘海微微倾斜,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眼中酝酿着风暴。他缓缓收敛笑意,真诚而坚定地说:“织田,我欠你一条命。无论你发生了什么,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赶到。这是我的承诺!”

织田作之助一愣,被凝重的气氛感染,微微蹙眉,表情也认真起来。

萩原研二:“虽然我是警察,但我会尽量站在你这边。我们有证人保护计划,可以保护你的安全。所以……如果你曾经没得选,现在就是新的机会,新的选择。”

萩原研二目光炯炯,午后的阳光慢慢倾斜,打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一层暖光滤镜。

松田阵平不知不觉间已经屏住了呼吸。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走向!萩这家伙怎么浑身上下仿佛圣光普照,差点闪瞎他的眼睛!

——萩原警官果然是好男人啊!

织田作之助肃然起敬,挺直了腰,沉声应道:“萩原警官,你的意志,我收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萩原研二主动伸出手,织田作之助了然。几乎是同时,一人握拳,另一人伸出手掌。萩原研二的拳头打在了织田作之助的手心。

萩原研二:?

织田作之助:?

萩原研二失笑:“怎么回事啊,一点默契都没有。”

“跟孩子们定下诺言的时候,都是击掌和拉钩为誓,可能习惯了。”织田作之助肩膀放松塌下,收回手,“跟朋友在一起时习惯碰杯。”

“哦?织田会喝酒?”

“会一点。”

“那我们下次一起去喝酒吧,小阵平你也来么?”

“啊?当、当然会去!话说……你们的话题也变得太快了吧?”

“这点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是吧,织田?”

“嗯。”

“……可恶,真的好想揍你们两个混蛋!”

“真的非常感谢三位今天的义工服务,孩子们都很开心。”院长妈妈朝三人微微鞠躬,感激地笑道:“因为原来的保育员突然请辞,一时招不到人手,孩子们又多,差点忙不过来。三位先生今天真是帮了大忙了!”

她从桌子上取出三张款式精美的纸张,将其一一分发给三人。

这个就是一张义工服务证明,上面标明着义工名字以及参与服务的时间、地点、事项等,最后再表达对义工无私付出的感谢。

松田阵平有些新奇地接过这张薄薄的纸张,翻来覆去的看,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拽了拽。

这熟悉的感觉……

已经被摧残了一天的松田阵平,对这种衣角被拽的角度和力道非常熟悉。

他低头一看,果不其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扯着他的衣角,拼命往下拉。

一天下来,松田阵平的衬衫皱得不像样。还好衬衫质量好!否则,他严重怀疑这件衬衫到底能不能在孩子们没轻没重的拉扯中存活下来。

“大哥哥……”小男孩奶声奶气的,他看了一眼院长,院长含笑点头。男孩扬起笑脸,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松田阵平,一只手还拉着他的衣角,另一只手背在身后。

松田阵平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个抱着他大腿边哭边冤枉他的小屁孩。经过一天磨炼,松田阵平也锻炼出了应付小孩的耐心。

他蹲下,一边偷偷把自己的衣服解救出来,一边问:“怎么了?”

“我想送给大哥哥这个——”男孩像拿出什么宝贝一样,把背着的手攥紧拳头,递到松田阵平面前。

“哦?是什么?”松田阵平挑眉,配合地伸出手。

男孩啪嗒一声,将手里的东西贴在了松田阵平的手背上。

那是一朵小红花贴纸。

松田阵平:“……哇哦!”

男孩双手叉腰,骄傲地说:“这是我上周表现好,院长妈妈奖励给我的小红花。现在送给你,谢谢哥哥今天陪我玩!”

萩原研二弯下腰,凑过去看松田阵平手背的红花,竭力憋着笑,问小男孩:“你喜欢松田哥哥吗?”

小男孩犹豫了会,还是点点头:“虽然哥哥有点凶,但是我知道哥哥不是真的讨厌我。所以我也喜欢哥哥!”

松田阵平:“……”臭小鬼,我哪里凶啦?

织田作之助向院长讨要了一个文件袋,将证书好好收了起来,否则等会挤电车时一定会弄皱。

他扭头,语带赞赏:“是个好孩子啊。”

松田阵平盯着手背上的小红花,没说话。

小男孩紧张地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忐忑地问:“……哥哥,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

“哼,勉勉强强吧。”松田阵平用没贴小红花的那只手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着证书,笑容肆意明亮,“小鬼,要健康快乐的长大啊。”

“勉勉强强是什么意思?”男孩一脸茫然,被松田阵平揉的头发乱糟糟的,活像一只被狂风卷过炸毛的人类幼崽。

织田作之助声音温和,却也毫不客气的上手rua了一把:“他的意思是很喜欢你送的礼物。”

小男孩顶着一头乱毛,盯着松田阵平,满眼都是“是这样吗你很喜欢我吗”的期待。

松田阵平咳了一声,假装望天:“……嗯,我很喜欢,谢谢。”

“好耶!”小男孩胡乱挥着双手,快乐地跑走了。

院长将三人送出大门口,大门在他们身后合上。

萩原研二问:“织田,要一起去喝酒吗?你……”

话音未落,织田作之助臂弯的风衣口袋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

他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对两人说:“抱歉,我临时有点事。”

萩原研二十分体贴:“没关系,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下次再约。”

铃声响个不停,织田作之助只得匆忙点头应下,在转身后接起电话,同时快步向前走去。

电话那头传出波本的声音,通话音量有些大,声音有些许外泄。

织田作之助抬手掩住扬声孔,顾及到两位警官没有走远,他没有说出自己的代号:“是我,什么事?”

波本:“你在哪?我们该商量任务的事了。”

“好的,稍等。”织田作之助又走快了几分,确保自己跟波本的通话声音不会传到身后两人的耳朵里。

萩原研二看着红发男人边接电话边快步离开的背影,总感觉这个男人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他亲眼见证了织田作之助抱炸/弹的决绝,对孩子们的温柔,也知道了男人潜藏在心里深处不为人知的伤痛。

萩原研二并不认为织田作之助是在编故事骗他们,他能够透过那双澄澈的眼,窥见织田作之助温柔且强大的心。

不过——

萩原研二沉吟道:“小阵平,你觉不觉得刚刚织田接电话时,电话那头传出来的声音很耳熟啊?”

“哈?”松田阵平正在小心地把小红花贴在证书背面,再拿袋子封好。闻言有些意外,摇摇头:“我没有注意到,或许是你的错觉吧。”

“错觉吗?”

萩原研二正在脑海中把那道声音跟自己认识的人一一比对,突然瞧见松田阵平的动作,便将思绪抛在了脑后,笑着调侃他:“哦呼,小阵平,你是真的很珍惜这份独特的礼物呢。”

松田阵平气的跳脚,怒骂他:“啰嗦啊,要你管!”

耳根却悄然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