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河上空,斜阳晚照,舟船之上硝烟弥漫,战火簇簇。

邱羡闻听苏照之言,嘴唇翕动了下,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从其神色之中,还是能看出一些失落来。

苏照面色顿了顿,心头就是一叹。

这就是人道君主和仙道宗门立场的不同,邱羡作为太真教之主,自然以宗门利益为重,这无可厚非。

只是,他说的也是实情,卫国刚刚彻底收复失地,和苏国的的融合还需要时间。

他也不是有意拖延,况且太真教最近出的力,在他看来,能得他苏国三分之一气运供奉已经是不少了。

这边厢,太真教掌教邱羡抬头,看向李观鱼,笑了笑说道:“上真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观鱼神情高妙,点了点头,她知道太真掌教询她之意,多半是想问她,为何会为苏侯助拳?说不得,还会问她上真教的倾向。

她自有龙门秘境一事可以解释。

至于倾向,此事不宜太急。

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苏国。

先前选定的景衍,似乎已经安心在苏照手下为将,此事……

自从龙门秘境后,似乎就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了。

李观鱼皱了皱眉,不再深思,神念传音给苏照,说自己先随着太真教的同道离开片刻。

苏照应了一声,目送太真教众人和李观鱼离去。

而后,转头看向飞仙冢之主——姚素笺。

“苏侯,此间事了,本座也回聂国了。”迎着苏照目光,姚素笺神色淡淡说着,也不等苏照回答,化作一道流光,遁入虚空,向聂国宁河郡返回。

不多时,原本惊天动地的飞仙大战,已然落幕。

苏照默然片刻,也打算返回颖阴郡城。

然在这时,香风浮动,馥郁一如幽兰。

幽罗教主一袭红色衣裙,悄然遁至苏照身旁,忽地一把拉住苏照的胳膊,冷笑一声道:“苏照,你不会是想不认帐吧?”

苏照转头看向幽罗教主,面上适时现出茫然,诧异问道:“什么不认账?我欠你什么吗?”

幽罗教主:“……”

好家伙,吃干抹净擦擦嘴,果然转身不认账了。

幽罗教主玉容顷刻间被寒霜笼罩,散发而出的凛冽杀机,周围簌簌之音传来,竟是冰雹落下。

苏照眨了眨眼睛,一边驱散着刺骨寒意,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幽罗教主,道:“你是说那玄元控水旗吧,此旗,我再替你保管一段时间。唉,霓玉你这下雹子的生气方式,挺别致的啊,要不教教我。”

“苏照!”幽罗教主抓住苏照胳膊的手,猛地用力,结果对面少年周身金光涌动,竟然未动。

苏照笑道:“好了,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说着,反手抓住幽罗教主的纤纤素手,轻声道:“都气抖冷了。”

幽罗教主猛地甩开苏照的手,面如清霜,冷声道:“苏照,你少和本座嬉皮笑脸!本座警告你,龙族现在已经退走,太乙青木鼎已经化为泡影,那玄元控水旗必须给本座!这是本座应得的!本座刚刚替你击杀了……”

未等说完,却见少年已经施展遁光,向着颖阴郡城而去。

“该死的混蛋!”幽罗教主叱骂一声,快步跟上。

郡城之中——

后衙,苏照刚刚重回后院,就看到后发先至,冷着一张妖冶、艳媚如春花脸蛋儿的幽罗教主,一时间有些头疼。

“你出尔反尔,无耻之徒!”幽罗教主冷声说着,柳叶细眉下,凤眸中隐有星罗万象,浮浮沉沉,似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迹象。

苏照笑了笑道:“我又没承诺你什么,怎么就出尔反尔了。”

幽罗教主闻言柏然大怒,顷刻之间,玉手祭出一掌,就见星斗摇落,封锁天地,向苏照打去。

然而,嗡……

赫然被前方的人道龙气场域所阻,待到近前,掌力已然威力尽失。

却被苏照一把抓住手掌,将俏脸含煞的大龄魔女带入怀中。

幽罗教主娇喝道:“本座帮你打死一位飞仙,你就是这般回报本座的?”

苏照笑了笑,看着那妖媚、艳冶的脸蛋儿,笑了笑道:“那你让我回报你?肉偿行不行?”

幽罗教主顿了下,倏然粉腻脸颊又青又白,叱骂道:“你这个浑蛋!下流胚子!无耻之徒!你还是个人吗?!你自己说说你占了本座多少便宜!又是亲,又是摸,你个下流东西!!!”

苏照看着破防的幽罗教主,轻飘飘说道:“说得你是被迫的一样?也不知是谁上次主动亲我来着……”

“你……本座那是……”幽罗教主容色一滞,看着那张讨厌至极的脸蛋,只觉邪火上头,伸手就打,然后手掌刚刚扬起,就被某人再次捉住。

苏照道:“霓玉,好了,好了,这旗我为你保管着,又不是不给你了,你担心什么?”

幽罗教主冷哼一声,目中隐有星罗万象,似要发动神通。

苏照只当没有看见,扶着幽罗教主的腰肢,坐在一旁,说道:“待那什么太乙青木鼎一并寻来,一并给你!”

“说得比唱得好听!”幽罗教主身形一闪,就已经破开虚空,从苏照身旁遁出,妖冶玉容上满是愤怒。

苏照:“……”

幽罗教主一双妙目,幽幽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君侯,寒声道:“苏照,既然在你眼中,本座为了黑帝之旗,可以与你虚以委蛇,本座同样可以为了这黑帝之旗,与你反目成仇,倒戈相向!”

说着,身形一闪,气息渺渺。

苏照神情默然,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听懂了幽罗教主言外之意,他为何拖延不给,无非是相疑幽罗之意。

而幽罗教主也是看出了这些,这是彻底恼了,打算与他苏国做对。

苏照正自心神不定之时,忽然又察觉到一股强横气息,却是去而复返的幽罗教主。

“本座这就前往咸阳,和天刑教一同支持秦国的赢子弋,来日灭你苏国!”幽罗教主一袭华美衣裙,容色冷清,扬起修长白皙的脖颈儿,寒声说道。

苏照:“……”

幽罗教主说完,似乎才解气,正要再度施展神通,破虚离开。

忽然就觉眼前光影一闪,那少年君侯已抓住胳膊。

“霓玉……太乙青木鼎,过几天拿小龙女来换如何?”苏照面色顿了顿,轻笑说道。

幽罗教主:“……”

“是你的,总归是你的,你现在若是负气走了,其余的五行之物,我独占两件,一件也不给你。”苏照拉过幽罗教主的手,轻笑说道。

幽罗教主美眸幽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苏照笑道:“放心就是了,都会给你的……”

幽罗教主冷笑道:“苏照,你哄骗本座,也不是一次两次,你那点龌蹉心思,别以为本座不知道!”

苏照似笑非笑,从身后拥住幽罗教主,轻声说道:“我能有什么心思?无非馋你身子罢了,可你这样风华绝代的绝世妖娆,但凡是个男人,又如何不动心?”

幽罗教主不知为何,雪腻脸颊忽然有些发热,叱骂道:“你……你下贱!”

郑国·国都新郑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距上次苏郑两国大战已经过去两天。宫苑之内,崇政殿中,下方黑压压站满了郑国的文武公卿,大气都不敢喘。

那张金椅上,威仪深重的中年王者,正在阅览着一张黄麻纸书写的军报。

然而轻轻的纸张,在郑君手中恍若重若千钧,郑君拿着军报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抬起一张面色灰白,瞳孔充血的面容,将手中军报狠狠弃之地上,咆哮道:“焉能如此大败!”

整个崇政殿中,原本站着的郑国文武公卿,面色大变,噗通通跪下一大片。

“吕都呢?”

“国师呢?”

“掌教李鹤远又在何处?”

郑君的咆哮声在巍峨、壮丽的崇政殿中回荡,经久不息。

“谁告诉孤,为何集我郑国人仙两道之兵力,仙师,还有如此大败!?”郑君此刻已从金椅上站起,指着下方的一众文武公卿,喝道。

而下方跪伏于地的文武公卿,不由将头更低了几分。

“范琼,你说!”郑君这时,如刀的目光落在下方,跪在第一行的郑国太宰范琼身上,一股强横的压迫之力,因为仙朝之主的身份加持,几乎实质化,让范琼双肩如山,后背汗出如浆。

“君上容禀!”

范琼先是道了一声,感受到压迫气势稍松,道:“从前线传来的军报来看,应是龙族方面的定水珠失效,这才导致我军水师崩溃”

郑君怒极反笑,“仙道之力?孤的两位国师呢,现在何处!”

而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把尖锐的宦者声音,“君上,昭阳公主求见!”

“宣!”

郑君沉喝一声。

少顷,一个着蓝色流光长裙的少女,婷婷袅袅而来,正是昭阳公主郑韵儿。

见礼而罢,郑君压下心头的怒火,道:“韵儿,你怎么过来了?”

郑韵儿道:“师尊特意让我来送信给父王,关于此次水路进兵大败亏输的细情,要与父王解释。”

说着,拿出一枚玉简,输入法力,须臾,神念投影在殿中现出,却是昊阳宗主李鹤远的人影。

“贫道见过君上,洪河之败,虽得龙族定水珠之助,但苏侯以一水行灵宝,再得操控水力,致使我大郑水师受其克制。贫道和杨道友,龙族的几位飞仙大能曾出手镇压苏侯,但为苏侯一方的太真教三位飞仙所阻,经过一番苦战,贫道门中折损一位新晋飞仙,司天监同样折损一位飞仙,而杨道友也身负重伤,此战我郑国仙道势力损伤惨重,贫道现在已经汇聚了两家同道,为杨监正疗治道伤,特派韵儿过来说明,还请君上见谅!”

等李鹤远将细情叙说完,其灵光虚影再也支撑不住,崩碎开来,化作点点流光。

而崇政殿中,已是哗然一片,原本跪着不敢吭声的郑国文武公卿,几乎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郑国损失了两位飞仙,国师,司天监正杨郇身负重伤,需要集昊阳、司天监两家之力,才能诊治。

相比之下,郑国洪河一路,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大司马吕都生死不知的噩耗,几乎不值一提。

郑君都是目瞪口呆,颓然地坐在龙椅上,失魂落魄,方才的滔天怒火不见,只有一股恐惧。

是的……恐惧。

自这位郑君自前日自封郑王,仙朝之主以来,愈发深刻了解仙道伟力的恐怖,仙道之下,凡人为蝼蚁,而飞仙之下,皆是蝼蚁。

可连飞仙大能,都陨落了两位,此战该是何等惨烈?

说不好听话,十万大军折损,还可另募,大司马吕都战死,还可另行委任。

但两位飞仙陨落,他郑国才是损失惨重!

郑君念及此处,只觉万念俱灰,急怒攻心,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噗地一声,一口鲜血吐出,竟是晕了过去。

崇政殿中,顿时一片手忙脚乱,宫女、宦者、文武公卿,唤太医的唤太医,上前施救的施救。

而下方的郑韵儿也是如遭雷击,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刷地苍白如纸,向着郑君抢去。

郑君这一口鲜血吐出,晕晕沉沉,被抬至后宫。

而司天监中的仙师也紧急送了两颗丹药,让郑君服了,并未直接唤醒郑君。

直到夜幕低垂,郑君才幽幽苏醒过来,面如金纸,神情萎靡,睁开眼睛,听着龙榻四周后宫妃嫔的嘤嘤哭泣以及几个子嗣的嚎啕,只觉心烦意乱,虚弱道:“来人……”

这时,面带哀戚之色的宦者令,上前说道:“君上,您有何吩咐?”

“让四方的哭泣之人,都撵出去!”郑君强打心神,怒着命令道。

他现在最听不得哭,他还没死呢?

不,他为仙朝之主,势必要千秋万代,御及中州,这哭声不是在咒他去死吗!

“撵出去!”郑君愤怒说着,只是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而那宦者令却不敢当真不打折扣去执行郑君的命令,去撵四方的妃嫔和公子,只是好言劝说,终究将几位哭哭啼啼的嫔妃打发至外殿。

而宫中一时间就剩下庄妃,容妃,宸妃,以及郑韵儿还有公子盛,公子治等一众公子。

庄妃现在还是庄嫔,其面上有泪痕,但并未发出哭声,落在两个丽人身旁。

正是止了泪的容妃和宸妃二人。

郑君这是让内侍扶着,依靠在坐垫上,只觉浑身乏力,对着宦者令,道:“太医和仙师,怎么说?”

此刻的郑君面如金纸,额头满是冷汗。

不仅是急怒攻心,还有仙朝方立之后的大败,气运反噬,两相叠加,才让郑君一口鲜血吐出。

那宦者令道:“君上最近操劳过甚,又骤闻噩耗,故而惊怒于心,这才呕血,太医说要多加静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