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年过去,紫霄宫似无变化,没有尘埃累积,也缺腐朽痕迹,两排长烛亘古不灭,始终照亮着幽暗,唯一的不同是死寂更甚,像是有几百上千万年无生灵踏足此地。

“真是找不到一点道尊的痕迹。”赵富贵四下打量,神情平和,目含感慨,“恐怕只能通过天道怪物才能抓住蛛丝马迹,难怪几位彼岸者都判断须得纪元终结,所有做减求空的产物彻底灰飞烟灭,道尊与佛祖才能完满超脱,甚至本纪元属于末劫,无有未来,都是两位道果暗中影响的结果。”

四周昏暗,衬托得夏红颜愈发空灵清幽,梨涡浅浅道:“天留一线生机,故而道尊布置了大道之树,为彻底破灭后的下个纪元种植希望,不知佛祖又留有什么?”

赵富贵噙着笑容,打趣道:“道果境界,不可知不可论,一说就错,一猜就错,你刚才的判断指不定也是错的,至于佛祖嘛,为夫曾经因阿难布置,得到过祂遗留的一盏青灯,虽说品阶不高,但佛祖有言,若未来佛门式微,群魔乱舞,此灯将照亮末法,指引真藏,如今西方二圣犹存,皆属古老者,佛门看不到一点式微迹象,末法恐怕指的便是纪元终结,之后它虽然遭遇了破灭,可我也一直佛缘深深,甚至拿到了如来神掌总纲,具体还会有什么后续,那就难以揣测了。”

夏红颜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因此‘真定如来’是迟早的事情?”

“理应如此。”赵富贵目光看向周围,审视着紫霄宫的每一重殿阁,寻觅着所有残留,夏红颜则眼眸深深,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佛祖对道尊超脱之法是有改进的,虽然本质未变,但更倾向于大乘道统与佛门根本法身毗卢遮那佛的承担,唐三藏、旃檀功德佛、无上真佛、金蝉甲壳与黄老君、东皇太一、天道怪物等在细微处略有不同。”

无上真佛所言“唯一之佛”虽然偏激可怕,但在佛门经义里是能找到依据的,佛祖言“一切诸佛,同一法身”,三界十方,所有佛陀的金身都是这唯一清净法身的不同表现,而这唯一清净法身叫做毗卢遮那佛,当然,在无上真佛出世前,毗卢遮那佛更接近概念上的称谓,其实便是道门所言的“强记曰道”,为一切的根源,于是佛祖的话语可以理解成,一切诸佛,同一根源,皆是求道,成就“毗卢遮那佛”。

但无上真佛一出世,称自身就是毗卢遮那佛,是唯一真佛,当“道”变做了实在,对诸佛菩萨而言,事情就开始惊悚恐怖了,用叶公好龙肯定不够准确,多有错误,但亦勉强描述一二。

两夫妇交流之中,紫霄宫内狂风呼啸,一扇扇大门被打开,一件件物品被卷出,落到了赵富贵身前,数量不多,但看起来皆是黯淡无光,神物自晦也!

仔细审视,两人发现有沾染着太古阴土冥府气息的石碑,有人神鬼妖仙魔杂处时的中央戊己之土,也就是初代大道之树所根植者,亦有散发着荒蛮感觉的石矛石剑,似乎皆能用来炼制绝世之物,除此之外,还有一葫芦丹药,有一粒近大罗之感。

“道尊居所竟还有好些事物残留。”赵富贵感叹了一声,与紫霄宫相比,玉虚宫因着历次开放,珍藏所剩无几,虽然自身也能以体内诸天万界模拟最初模拟各个纪元各个时代,再操纵时光流逝速度,近乎虚空造物般获得不同宝物,自给自足,但终究太过麻烦,有的亦只能涉及超脱的真实界才可成形。

夏红颜顿时嫣然一笑道:“真武陨落,这些都是无主之物,合该做我们夫妇成婚的贺礼。”

赵富贵点了点头,微笑道:“为夫今日才算彻底明白魔佛为何要弄清楚真武大帝的下落,一方面祂是道尊童子,牵涉了东皇太一、天道怪物、扶桑古树、大道之树与青帝等,稍不注意就可能被祂弄个大新闻出来,另外一方面,真武知晓紫霄宫下落,在地球暴露前,能找得到这里,对魔佛隐藏的‘他我’秘密非常不利。”

对于新闻二字,有了地球之行,夏红颜并不陌生,笑眯眯收起了地上的宝物,与赵富贵联袂离开了紫霄宫,有的就算自身用不上,也能赐给玉虚门下,不用像以往般寒碜了。

临出门时,赵富贵嘴角含笑,郑重将紫霄宫大门关上,抹掉了两者留下的所有痕迹,摆出从未有人踏足过这里的姿态。

夏红颜仿佛猜到了什么,眸子里兴味浓厚道:“相公还真是睚眦必报,一点也没彼岸气度。”

“如果彼岸气度是指眼里只有大道之争,那还不如没有。”赵富贵笑着说道,伸手拉住夏红颜,身影一闪,回归了昆仑界玉虚宫。

混沌无形,不知上下,不辨时光,紫霄宫幽幽暗暗过了不知多久,门前忽有一道遁光穿透重重阻碍而来。

水祖转世身谭平头顶浮沉着一枚开始出现裂痕的珠子,垂下的波光艰难抵御着附近混沌的侵蚀,这是他神灵之身万古以来搜集到的一件异宝,叫做“苍天不老珠”,能仗此勉强进入混沌,前往预先灌注的地点,但无法久待。

“多亏真武大帝遗留了道尊居所的道标。”谭平再是古老天神转世,此时亦忍不住喜上眉梢,这可是唯二超脱者之一的道场,而且不像佛祖的灵山般遭遇过彼岸大战,所得必定有惊喜。

同样的,也幸亏自身布置有蓝血人这一后手,能万古不变地搜集夺取宝物,否则就算知晓道标,此时也无法进入混沌。

谭平靠近了大门,摆脱了混沌,满意地发现这里古老荒蛮之感未有任何破坏。

“果然如此,根据真武大帝的印象,只有祂才知晓道尊渡世宝筏与紫霄宫的所在。”谭平难掩喜悦,运转神通,在“苍天不老珠”护持之下,打开大门,踏入了幽深安静的内殿。

过了一阵,内殿里传出了一声声惊讶错愕的怒吼:

“什么也没有?”

“堂堂道尊,遗府里竟然什么也没有?”

………

玉虚宫内。

夏红颜姿态万千的起身:“妾身此行对时光奥秘对回溯过去又有了不少感悟收获,得进行一段时日的闭关了。”

“好好消化,不用急躁,反正急的是阿弥陀佛,是无生老母。”赵富贵笑着叮嘱了一句。

等到夏红颜封闭了静室,他才端坐云床,脑后浮现明净圆光,将几位弟子齐齐召集了过来。

“不知掌教老师有何吩咐?”何暮精神焕发,就等着大婚,领头说道。

赵富贵身在混沌里,看着何暮、方华吟、于半山、齐锦绣与孙武道:

“劫数又至,你们下凡助人皇一统东海诸岛。”

“何暮可以稍迟一段时日,等完婚过后带着九璃同往,以示我们玉虚宫的态度。”

几位弟子不敢有任何疑问,当即拱手道:

“谨遵掌教老师法旨。”

于是除了何暮,一个个离开昆仑界,降临长门岛。

………

一脸阴郁的谭平返回了长门岛,强撑起笑颜,免得被大能看出端倪。

好在这个时候,他发现黄粱枕又能使用了,心情总算有所好转——每次使用之后,黄粱枕恢复的时间是越来越久,到了今日,谭平才轮到第二次。

躺在黄粱枕上,谭平脑海里已经有了计较,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藉此在历史留下自身的鲜明痕迹,将来能回溯过去时与神灵之躯并举,事半而功倍。

迷雾重重,昏暗深深,他忽地惊醒,发现躺在郊外野地里,苍天如戏,九重天若隐若现,甚至还能隐约感受到“自家神灵之躯”的存在。

“回到了上古年间?”谭平喜意涌现,只觉大机缘莫过于此。

在这个时代,自己可以去找“如今”还存在的水神,将祂“点醒”,为日后挣脱苦海奠定根基。

谭平遁光刚起,背后忽地传来一声招呼:

“道友请留步!”

一听到这话语,谭平顿时寒毛耸立,有种掉入了罗酆黑狱的感觉。

身为先天神灵,见证过封神之事,他又如何不知这句话包含的深深“恶意”和杀伤力!

于是,他头也不回,疯狂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