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归高兴,可是眼下这陈采薇还在等着宁渝表态,自然不好喜形于色,只是低声道:“这可是你们白莲教的内部事,我复汉军如何能插手?”

陈采薇并没有半点失望,她自然明白对方不可能贸然参与到这件事里,只是眼下内心还有一些想法,她需要让宁渝知晓。

“眼下这番事原本不该让宁兄忧心,白莲教内谁胜谁败我并不在意,只是家父年迈,我实在是不忍看到家父......将来落得个惨死异乡的结果,若是有朝一日,我父女无路可走,还请宁兄收留,我等愿为牛马。”

形式比人强啊!

宁渝也不由得感慨道,这陈采薇自己也算是见了数面了,只是这一腔傲气如今却几乎要消散了,甚至还说出这般灰心丧气的话,想来是不太看好自己父亲在白莲教里的斗争结果,这让宁渝心里微微一惊。

若是有可能,宁渝情愿跟陈道显打交道,至少对于对方的来路,他也算是知根知底了,而且双方也算是颇有善意,若是换成刘如汉可就不同了,跟复汉军并没有直接打过什么交道,从探子回报来看,这是一个类似于闯王的家伙。

啥意思?心怀大志,坚韧不拔,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一个狠字。这样的人,若是给他机会,想要强压下去还真不容易。

宁渝伸出手想安慰一下陈采薇,只是一下子又意识到这个年代的男女大防,随后便又缩了回去,尴尬道:“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我自然不会见死不救,只是陈兄弟,若是不试一试,你怎么就断定令尊会负于人手?”

陈采薇轻轻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却到了嘴边又停顿了下来,她脸上有几分凄凉,低声道:“这其中缘由实在是过于复杂......若是能同宁兄相言,我自然不会隐瞒分毫。”

话虽说得漂亮,可最终还是拒绝向宁渝透露,这也让宁渝心里有些不爽。

哼哼,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依然藏着掖着,这再继续聊下去也没了意义,宁渝可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爱好,再说对方也算不得什么大鱼。

宁渝想到此处,当即便保拳行礼,言语间也颇为客气,还调拨了数个士兵前来听从吩咐,随后便告辞离去。这一行虽然也有些收获,可最终没能获取最大的战果,让宁渝心里有些小小的不爽。

等到宁渝走后,陈采薇悠悠叹了一口气,“玉书,明日我们便启程回返汝州吧,我父亲还在久等。”

小书童有些纳闷,她好奇道:“可是这一次也没跟宁家少爷谈出什么结果啊,这么回去还能交差吗?”

“这一次出来,原本就不是为了搬救兵,仅仅只是给我父女找一条后路罢了,至于教中的其他机密,眼下还不是说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

“就看这一次复汉军能打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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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渝心中明白,想要在白莲教当中插上一根自己的钉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对于目前的白莲教而言,任何外来的力量介入,都会提前引爆这颗炸弹,到时候可真的什么都没了。

其实根由很简单,大家都在等着这一战的结果,只要清廷这一战大败,都会导致白莲教和朱一贵的内部出现大规模的火并,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大敌当前大家伙还有心思去搞内斗,斗来斗去,还必须得斗个你死我活,才能团结好内部,一致抗清。

所幸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复汉军的内部依然很稳定,不过这也是因为宁家势大,彻底盖住了程家和郑家,其余的小家族也无力做什么,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结构,才能做到一致对外。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宁渝在对外这些大战当中都赢了,自然也能得到大量的利益,用来平衡内部势力,而白莲教从一开始就顶在了河南,面临着清廷大军的重重威胁,又无法南下开拓,自然可分配的利益就很有限,早早就埋下了内斗的种子,如今只是开始要爆发了。

至于朱一贵势力同样如此,他们在攻取全台之前,也有充分的外在利益可以转移内部的矛盾,因此在收复台湾的时候也是顺风顺水,可自从福建水师提督施世骠率领大军进驻澎湖之后,对外的利益也就被切断了,自然也酿出了内乱来。

宁渝一边想着一边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当中,却不料李绂随后便求见,于是二人也就在营帐当中设了一席饭菜,都是一些军中简单的菜肴,也没有什么酒水相佐,二人倒也不嫌弃,径自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喝足后的李绂,也就抛出了自己的来意,其实也很简单,那就是留住陈家来人,至于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能够留下来,将来就是一根钉子。

“依老夫之间,江湖儿女也顾不得许多,不如主公这两日就跟陈姑娘成亲就行了,将来白莲教无论发生什么内乱,主公大可以借助陈家的身份拿下白莲教,以化为己用。”

李绂提着牙齿中的肉渣,透着满脸的不在乎,他嘿嘿一笑道:“我敢保证,这也是陈姑娘此行的真正来意,只是小姑娘脸皮薄,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宁渝有些无奈和恼怒,低声道:“这成亲之事,岂是儿戏?如今大战在即,我当专心战事才对。”

“哼,若主公真的明白大局,你就应该会想到,若是等这一仗打完,白莲教内部的斗争恐怕也会结束,到时候无论是陈道显赢还是刘如汉赢,对主公都不是一件好事!”

李绂冷笑道:“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道显与主公的关系更近一步,那么刘如汉在做什么事情之前,就不得不多思考一下了,这样一来,就能维持白莲教的不死不活的状态,等到将来复汉军席卷南方之后,所谓的白莲教,也不过是一口吞下的棋子而已。”

说到最后,李绂深深望了一眼宁渝,一字一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公何以俗礼拒此良机?”

这一番话却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让宁渝内心为之一震,随后便深深鞠躬一礼,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先生此言,方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