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汉军士兵们有条不紊地举枪对射,并且还有扛着云梯,开始准备着攻城。自从大冶之战以后,清军便已经见识到了复汉军攻城之强势,如今成片成片的清军在复汉军炮火和排枪的压制下,被打得缩头缩尾,不敢随意还击。

炮火的轰鸣声在清军的耳旁回响,而清军却难以还击,城墙上原来的子母炮和威远炮,在近些日子里的炮击中逐渐被毁了去,尽管他们也对复汉军的大炮产生了威胁——在炮击战当中,毁去了五门六斤炮和两门十二斤炮,可是在数量和性能的双重压制下,依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足足六架云梯架在了墙头之上,复汉军士兵就这么向着城头攀去,中途也不时有人中箭从云梯上摔下,可是在整个攻城队伍中,却显得微不足道,如同一滴水被抹去,可是还有一整条溪流在奔涌向前。

火红的身影在枪头上攀爬着,他们有的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的是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可有点是一样的,他们的面孔都是黝黑而憨厚的,双手的骨节十分粗大,从放下锄头到握上枪头,也只用的很短的时间,这些来自楚地农村的汉子构成了如今复汉军的脊梁。

他们在教导营的训示下,不仅仅只是掌握了对武器的熟练,还有日积月累对清廷的愤怒——若不是清廷,他们现在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几亩田地,种上自己的庄稼,娶上一个粗实的老婆,再生下一个胖胖的孩子,这才是他们所梦想的生活,而这一切都需要靠打败清廷才能获得。

陈小五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如今他已经改名为陈武——在大冶之战后,陈小武的团长董策给他改的名字,这个从楚地农村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庄稼汉子,在大冶城之战杀了十几名清军,因功当上了连长,后来大扩军之后,手底下带着一百多人。

无论是过去的庄稼汉陈小五,还是如今的连长陈武,其实本质都没有变化,他常常跟自己连的弟兄传递自己的成功学,那就是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得多杀清兵。

时间一刻刻流逝着,城墙上的厮杀也在不断持续着,两头巨兽正在给彼此放血,他们放弃了抵抗,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进攻上。纵使是胆小无能的清军,在守城战中的表现,还是颇为可圈可点的,至少在日落前,复汉军没有拿下这座雄伟的荆州城。

二团团长邓方已经带人去城头上冲了三波,如今他自己身上都已经中了一箭,被抬下来时,满脸的血水,如同修罗一般。

一整天的攻城战结束了,清军伤亡三千余人,复汉军也伤亡了六百多人,其中清军一部分的伤亡都是被炮火所造成的,剩余的便是在城头这座血肉磨盘里,被碾作了尘埃。

夜色将晚时分,宁渝正在跟程之恩商量着次日的攻城,沙盘上的代表清军的旗子已经被取下了大半,火红的复汉军旗子已经占据了整个湖北绝大部分地方,而代表荆州的那个地方,却依然牢牢插着清军的旗子,看上去颇为碍眼。

“禀告师座,有人自称是师座故人,想要前来拜访师座。”门外的传令兵过来禀告道。

宁渝却有几分好奇,难道自己都已经这么有名了?还没有打下荆州就有士绅想来投靠?不过也算是一桩好事,倒也无需拒绝,便走出了中军营帐,前往专门的会客的帐子。

在兵营边缘地带有一处专门划出来的会客帐篷,还专门修缮了一下,虽然不甚雅致,可在这兵荒马乱之地,也算是难得。

宁渝掀开了厚厚的门帘,迈步走了进去,只是人还未看清楚里面的情形,倒先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幽香,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营帐内站着一名青衣少年,戴着一顶宽大的软帽,乌黑的发丝就藏在了帽子当中,隐隐露出一角,不过仅凭这一眼,宁渝就敢断定对方应该是一个女扮男装的西贝货。

还不待宁渝开口,青衣少年便转过身子,露出一张颇为熟悉的面孔,故作粗声道:“宁兄,别来无恙!小弟这番有礼。”此人正是当初在桃花山被宁渝抓到的陈小公子。

看到陈小公子这番作态,宁渝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原来是陈公子,好久不见呢。”他还故意在公子这两个字上加重了口音,引得陈小公子脸上飞过红霞。

对于这个宁渝,陈小公子内心的感受也是颇为复杂的,原先在桃花山时,认为对方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可是对方亲自指挥几百人就将盘踞多年的桃花山给消灭了,让陈小公子大为震惊。

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之后,陈小公子被宁渝放走,更是让她有些看不懂面前这个家伙,对方做事似乎属于那种随心所欲的类型,完全不考虑什么后果。不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陈小公子便断定宁渝有反心。

只是令陈小公子没有想到的是,宁家造反居然如此之迅速,也是从那时起,宁渝作为宁家的少将军,先后率军打下武昌、大冶以及黄州府等地开始,从而名扬湖广,震动天下。

陈小公子望着宁渝稍显稚嫩的脸庞,除了用天才来形容,已经无法言语了,她微微定神,轻声道:“少将军,我白鹤道已经跟大都督达成了协议,于反清大业上或可并肩携手,共同恢复汉室江山。”

至于恢复的这个汉室江山,究竟是明还是别的什么,那就无关紧要了。所有人都明白,唯有乱世纷争时,才有这些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因此推翻清廷才是当务之急。

宁渝轻笑道:“既然白鹤道与我父亲那边已经达成了协议,又为何来寻我?我细思难不成是眼前的这座荆州城,你白鹤道中人有办法?”

陈小公子轻咬贝齿,她有些不愿意被宁渝这个家伙这么轻易就看出来,轻哼道:“少将军,我这一趟过来,已经听闻少将军的名讳不下十次,堪称如雷贯耳,简直是天上的将星下凡一般,如今看来却有些名不副实了。”

这话语里的反击味道未免浓重了些,差点指着宁渝的鼻子骂他是个徒有虚名的草包,要不然怎么会连这座荆州城都拿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