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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容禀。”这个杜姝不愧是将门之女,面对天子毫无惧色,说话的声气也不像普通女子那般一味娇柔,“臣妾虽然少不更事,却也听闻过,在我大燕,能够得封君号的莫不是功勋彪炳之辈。敢问明氏有何功勋,能得陛下亲封‘紫崖’的君号?”

真好胆识……

重骁心下冷笑,这女子竟敢当面质问天子,光这般胆色,就比她家里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强得多,难怪当初选秀时她父亲使了山堆海填的银子,一心想把她塞进宫里。

至于杜姝说的这番话,虽然冠冕堂皇似乎句句有理,但他既然会把封君的话说出口,自然也有自己的一套说辞。

正要开口,衣袖却被人扯动,“陛下。”

明琅一脸忧虑地看着他,微微摇头,“还是算了……”

他拍了拍青年的手,又向他笑了笑,随即向杜姝看去,“听你的意思,想必对紫崖君的过往十分清楚了?”

杜姝柳眉一扬,“十分清楚也谈不上,但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臣妾还是略晓一二的。”

“哦?”他刻意做出惊讶的语气,“说来听听。”

闻言杜姝冷笑了一声,趾高气昂地说道:“别的臣妾不敢说,只有一点知晓得明白,那就是明氏的父族昔年乃是犯了谋逆大罪,先帝方才下诏废除了他太子妃的身份。”

等的就是这句话!

重骁料到她必定拿明相谋逆一案说事儿,此刻听她这么一说,便立刻反问道:“说的倒也不错,但谋逆大罪株连九族,你可想过为何独独他无事?”

“这……”杜姝一愣,沉吟片刻后顿时脸色大变。

眼见她想要开口折辩,重骁自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立刻接着说道:“因为他救过先帝的性命,这勤王护驾之功,连谋逆大罪也折得过,你竟不以为是功勋么?”

“臣妾……”杜姝慌乱起来,他越发步步紧逼,“连先帝尚且认可的事,到了你这里竟然一笔勾倒,你这是觉得先帝赏罚不分还是识人不明?!杜将军府中家教究竟如何?教出的女儿竟敢如此妄议君父么?!”

这可真正是天大的一顶帽子扣了下来。

且这番话申饬的不光是杜姝自己,甚至连她整个家族都牵连了进来。

饶是这将门之女再胆大,一旦想明白这话中暗示的利害,也不禁吓得面如土色,急急跪下请罪——

“陛下恕罪!方才的话,皆是臣妾年少无知,一时口快才……才说的,绝无对先帝不敬的意思。”

杜姝声音微颤,甚至额头上都见了微微的汗珠。

重骁却只是看着她,并不急着应答。

一时间四下里安静无比。

“陛下,杜姐姐的确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忽然一旁的苏艳雪轻声细语地说道,重骁即刻向她看去,她便立刻不说了,只含羞带怯地望着他。

他心下厌恶已极,脸上却是沉思的样子,不想那杜姝听闻苏艳雪为她求情,居然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真是个直性子,竟不明白人家这是明捧暗踩,正踏着她显摆自个儿呢。

重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二人“姐妹情深”,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轻声叹道:“罢了,既然的确是诏书未至,尔等不知者不罪,今日失礼之事就算了。”

杜姝顿时全身一松。

“只是……”他语气骤然又严厉起来,“你既自认年少无知,想必也难以好好拘束管教宫人,这个青梅便送到训所,让那些年高有德的姑姑们仔细调教调教,把宫里的规矩学全了再回来侍奉!”

言罢他一个眼色,张老倌当即让两个内侍上前,把已经软成了一滩泥的小丫头架走了。

至此杜姝自然也不敢再替她说话,只得连连叩首,拜谢皇恩。至此杜姝自然也不敢再替她说话,只得连连叩首,拜谢皇恩。

重骁想了想,冲着杜姝说了句平身,然后自己走上前去——

亲手扶起了苏艳雪。

身似弱柳扶风的佳人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差点儿跌进他怀里。

他不着痕迹地避过了,将人扶好,打量了她一番,又用温存款款的语气说:“这林子就在水边,春日寒气尤重,你身子这样单薄,以后来游玩可要穿得厚实一些才好。”

“臣妾知道,谢陛下关爱。”苏艳雪闻言,立时脉脉含情地瞟了他一眼,差点没把他看吐。

实在演不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放开手,快步向明琅走去。

转身的时候他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而明琅必定是看见了,是以他回到青年身侧时,但见明琅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自己,“朕头痛,回凤仪殿吧?”

他握着青年的手,可怜兮兮地说。

明琅点了点头,两人正转身欲行,却听身后杜姝与苏艳雪齐声道:“恭送陛下。”

他立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二女,扬着眉沉声道:“还有呢?”

杜姝与苏艳雪俱是一怔。

他冷哼了一声。

“恭送紫崖君……”终究还是苏艳雪更乖觉,当即反应过来,冲着明琅也低身行了一礼。

这样一来,还愣在那里的杜姝就显得十分尴尬。

只见她盯着明琅,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杜昭仪,你再如何年少无知,总不能连宫中的礼数都忘了吧?”他见此情形,顿时不悦地言道。

此言一出,杜姝心知利害,方才咬着牙,十分不甘地向明琅行礼道:“恭送……紫崖君。”

他这才满意。

随后他便不再理会二女,自与明琅向凤仪殿去,不乘辇,而是牵着手信步而行。一路上他忍不住偷偷看明琅的神情——赏花赏出事端可有扫兴?莫名被封了紫崖君可有不快?又或是见他惩治宫人,阿琅会不会觉得他太过苛刻?

天晓得,他当时是有多克制才没叫人立刻拔了那丫头的指甲。

不过阿琅不会喜欢那样……所以就算了。

只是他看了半天,青年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丝破绽都没,面容仍旧平静冷淡得宛若玉石雕琢而成。

可凭他这些天的观察,越是这样,越是说明此刻明琅心中的念头极为纷乱。

阿琅在想什么?

这个疑问困扰着他,越想越是心慌。最后终于受不了了,经过芙蕖池上的廊桥时,重骁勒令一众内侍在桥头候着,自己则带着明琅走到中间的桥亭内,双手扶着青年的肩头,直视那双清亮的眼睛——

“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朕?”

他径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