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来个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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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琅？”

见明琅独立庭中仰望偏殿的门楣，重骁一则好奇他看的什么，二则觉得今日春风微凉，这人就这么站在这里吹风，万一得了风寒怎么办？

于是他快步上前，但直到把人圈进怀里，才忽然想起明琅“守君臣之礼”的要求，不由得浑身一僵。

关心则乱……“君臣之礼”里，应该没有他们此刻……这种礼仪。

他悻悻地等着明琅把自己推开，却不想青年并无动作，反而埋在他怀中轻声道：“陛下怎么面有忧色？”

这下反倒是他有些惊讶地松开手，看到明琅眼中的关切时，他只觉心头一热，忍不住就要控诉——

那群老不死的又妄想欺负朕！

当然不能真的这么说。

“没什么，国事有些麻烦罢了。”他苦笑了一声，明琅闻言，轻轻应道：“原来是国事，那微臣就帮不上陛下什么了。”

说是这么说，青年的手却擦过他的手臂，终至与他交握，修长的手指与他的手指紧紧勾连着，传递了些许暖意过来。

这般无声的支持，重骁顿觉精神一振，便又想起刚才的疑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小端子他们人呢？”

也没人迎驾也没人唱礼，这群奴才，果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正要发怒，却见明琅唇角微抿，回头望着偏殿有些困惑地说：“刚才内务府的大匠来了，说是近日要整修此地，小端子他们在里头看着大匠丈量检验，说灰尘多，就让微臣出来避一避。”

“哦……”他才想起来有这回事，心道内务府的赵安动作倒挺快，前几日刚核准的修葺计划，今日匠人就来了。

随后却见明琅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是陛下要内务府整修这里的么？”

“什么？”他微微一怔，隐约觉得明琅似乎不喜如此，当即就毫不犹豫地把臣下都给卖了：“不是，修葺宫室本是内务府每年都有的宫务，只不过今年……测得这凤仪殿是个吉地，能应‘箫韶九成，凤凰来仪’的祥瑞，所以就说要整修一番。”

他看明琅将信将疑，赶紧再加上一句：“这可不是朕说的，是钦天监的监正李寿说的。夏太妃听了觉得吉祥，就准了。”

同一时间，钦天监的李寿和宁德殿的夏太妃都忽然打了个喷嚏。

“原来如此。”

听了他的话之后明琅点了点头，但不知为何，望向偏殿的目光透着几分不舍。

难道阿琅对这个漏水的屋子还有什么眷恋？重骁摸不着头脑，便试探道：“这偏殿也该整修了，雨天漏水寒天漏风的，不像个样子。”

“陛下说得是。”明琅淡淡地说，眉宇间却是不以为然。

他见不得青年这个样子，索性直来直去地说：“你在这里久居，若有哪处想保留的，尽管说便是。”

明琅抬眼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抽回手笼进袖里，又踌躇了片刻才轻声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微臣既为鲛人之后，对殿中的阴湿之气……并不讨厌。”

这可是重骁完全没想到的。这可是重骁完全没想到的。

所以阿琅他……还挺喜欢屋中漏水？

大燕天子觉得自己脑子里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这样啊……”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却见小端子引着几个工匠服色的人从偏殿出来，他便喊了一声：“小端子！”

诸人一见是天子驾到，急急连滚带爬地上前来见礼。

“参见陛下！”那几个工匠行过大礼，又冲着明琅拱手，“见过紫崖君。”

这礼见得好，重骁冷眼瞧着，心情稍稍愉悦了些。也不知是内务府耳目灵便得到了消息，还是小端子机灵提点得好。

无所谓，都赏就是了。

“平身。”他说了一声，看那几名工匠俱穿赭衣，只有一人穿着青衣，年纪也稍长，想来便是领班的大匠了，便冲着他问：“看你眼生，叫什么名字？”

“回禀陛下，小人名叫许九间，之前一直给小人的父亲许州做副手，今日是头一回得见龙颜，故此陛下才觉得眼生。”

这人看年纪不过三十上下，比起一般工匠来倒也算应对得体。

重骁虽不认得他，却知道他的父亲许州受先帝命主持过御园的修葺，其中尤其重建千叶阁一项，甚为先帝所称赞，是个既知楼阁建造的诸般工巧，又懂得山石布局内中意趣的人才。

不知这个许九间比他父亲如何？“朕听说你今日是来察勘凤仪殿的？结果如何？”

“回禀陛下，凤仪殿昔年初建之时下得功夫便深，是以无论主殿还是偏殿，诸般构件皆十分耐用，如今虽已年久，但并无大的损伤，只消重新粉刷修葺，添上散落的琉璃瓦即可。”

许九间回得明白，重骁听了沉吟片刻，忽然说：“那要是朕想在屋顶上开个天窗呢？”

“天窗？”许九间被他说得一愣。

“正是，且天窗的正下方要砌一处莲池，以天窗落下的雨水养之，但莲池既在殿中，雨势无论大小，水都不能漫出莲池。”

这说到后来，就似乎有几分考教人的意味了，末了重骁又加上一句：“朕还记得你父亲昔年主持御园修葺，园中的假山瀑布皆是他所督造，布局之巧，堪称夺自然之造化。”

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你这当儿子的，可不要丢了老子的脸。

许九间被他说得脸色微变，当即应承道：“此事不难，三日后小人便可呈图样给陛下过目！”

“那就好，朕等着。”他微微颔首，便挥退了许九间等人。

而等到这些工匠一离开，他当即十分高兴地向明琅看去——什么天窗啊，莲池啊，若是他自己自然没有这么多奇怪的想头，而是方才听明琅说喜欢阴湿之气，才忽然冒出来这么个奇异的主意。

宫中的殿室，修完了还漏水那必定是不像样的，但若修个莲池在内，既有水气氤氲，又有几分赏花观雨的奇趣在内，也算两全其美？

只是他喜滋滋地转过头去，却见青年修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