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炼轻声说:“我射箭只是外门玩家,得等他近点。”

陶恬嗯了一声,听江炼气息就响在耳边,略带浊重,忽然想起他说只有一只手能使力:“你……受伤重吗?”

“其它人呢?”

“我们分开跑的,神先生说这样胜算大点。”

“这人也用箭吗?”

陶恬不敢摇头,怕身体动作牵带了弓身:“他朝我砸过石头。”

难怪陶恬像瘸了一样,看来是被砸中了,那人追得不紧不慢,直如老猫戏鼠,估计是笃定猎物逃不了吧。

那人在十几米外处停了一下。

江炼心中一动,立刻猜到是这头太久没动静,那人也起了戒心,立马吩咐陶恬:“出点声,越害怕越好。”

陶恬发出不高的抽泣声,这声音里间杂着战战兢兢,还有惊惧惶恐。

那人果然又往这来了。

江炼笑了一下,夸她:“挺好。”

陶恬听他轻笑,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热,心里也一下子踏实了,她目视那人身影,喉咙处轻滚了一下。

十米,八米……

约莫七八米的时候,江炼手一松。

冷兵器曾雄霸中国战场数千年,而弓箭被称为“战争之王”,远非过家家时扎制的小弓小箭可比,那杆重箭裹挟风声直冲出去,势不可挡,直接没入那人身体,那人没一点防备,被箭力带翻在地,痛极翻滚,发出低沉的闷哼声。

奇怪,居然没大喊大叫,话又说回来,事发以来,好像从没听过对方说过什么。

江炼瞄准的是躯干,因为箭术实在非他强项,“靶子”大一点才有准头,射不死也好,抓个“活口”在手上,不是什么坏事。

他正想吩咐陶恬去尸坑里割扯些布条来当绑带,忽听尖利哨响,竟是被射倒那人在嘬哨,很快,东面、西面、南面各有哨声回应,听音辨位,有些距离并不远。

江炼悚然变色,他收弓在手,吩咐陶恬:“带上箭囊,咱们往北跑。”

陶恬应了一声,箭囊往身上一挂,快速跟着江炼冲了出去,尽管腿脚不便,还是尽力奔跑,耳边风声呼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石头砸扔过来,但因为距离渐远,只零落地咣当落于身后。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江炼忽然停下,转身后望,陶恬紧张地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只觉头脸处萦绕的,尽是两人不成节奏的喘息。

她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催促江炼:“跑……跑啊,被追上,就完了……这些怪物,像……像狩猎一样。”

是像狩猎,黑暗中的狩猎。

在这片没有人烟的森凉旷野,张弓、持箭,或者飞石,最古老的行猎方式。

江炼说:“是像狩猎,但是,如果你只把自己当成猎物,那你,只剩下被追逐猎杀的份了。”

“要想活命,你也得狩猎。”

陶恬语无伦次:“不是,江炼,你没看到它们的样子……”

她想起翻车前的所见,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

中午,地近三江源,极目四顾,山山相连,山头都有雪盖,在刺目的阳光下连成一片。

这还不是昆仑山,三江源所见的山峰,主要为巴颜喀拉山、唐古拉山及东昆仑山的支脉。

车队停车用餐,吃的依然是锡盒加热饭,孟千姿拿起饭匙的时候,注意到冼琼花在边上看她。

她舀起一大匙菜饭送进嘴里,狠嚼了咽下:长辈们的想法也很奇怪,她担心江炼,就该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吗?

她偏不,她要吃得好睡得好、拼命补充营养,身体好起来了,她才可以去做一切事:没有人会比她更在意江炼的下落,她倒了,就是把搜寻江炼这事交到一群不在意他的人手里。

她偏不。

才刚扒拉了两三口,何生知忽然攥着电话,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脸惊喜:“孟小姐,前方……就是三江源那搜救的人说,找……找到一个了,生……生还者。”

孟千姿一口米饭噎在喉里,大声呛咳起来,边上的辛辞忙给她递水,她大口骨碌咽下,问何生知:“哪……哪一个?”

她一万个希望,那个人是江炼。

可惜事与愿违。

何生知说:“说……说是其中一辆车的司机,受了轻伤,被吓着了,也冻着了,现在话还说不利索,不过队医瞧了,说大问题没有,一会就可以问话了。”

孟千姿把餐盒一搁,接过辛辞递来的帕巾抹了抹嘴,吩咐何生知:“都别吃了,马上出发,到了再吃。”

……

孟千姿第一时间见到了那个司机。

说实话,她心里挺失望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偏偏是一个司机?就算不是江炼,是神棍,是陶恬,是况美盈或者韦彪都好啊,偏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

她知道这想法不对,太过自私,但没办法,人心是杆秤,称什么都有轻重。

尽管原地有几顶水鬼的破帐篷,但毕竟死过人,山户有些忌讳,另择了地方扎营。

司机叫孙耀,四十来岁年纪,个子不高,但挺敦实,看脸就知道为人精明、处事也圆滑,这人并非山户,只是常跑这条线的老手。

孟千姿见到他时,他已经舒缓过来,裹一条羊毛毯,喝着咖啡镇定心神——山户已经许诺了他一笔优厚的封口费,这让他觉得,这一趟虽然凶险,到底还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