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炼还没来得及细想,仇碧影已经换了话题:“我还听说,在崖下,因为情势凶险,小千儿逼着你认了三重莲瓣?”

也不是逼吧,江炼想解释两句,仇碧影没给他这个机会,无奈地轻笑:“这孩子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三重莲瓣哪能随便给人哪,再说了,你也吃不消这压力。”

“不过,山鬼看重规矩,既然认真盟了誓,那解除也得按规矩来,我跟小千儿说过了,待会你找一下她吧,尽快把这事给了了,也省得心头总悬一块石头。”

说完这话,又朝江炼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江炼站着不动,脑子里盘桓着方才的对答,由字到句。

“哧拉”一声拉链响,眯缝着小眼的神棍自帐篷里探出头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眼镜架上鼻梁。

江炼垂眸,看了眼神棍那乱糟糟的卷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若是神棍这头,能早探那么两分钟,仇碧影对自己的印象,大概能好上几分。

毕竟,人是靠衬托的嘛。

神棍又打了个呵欠,大嘴朝着仇碧影离开的方向:“是那个五姑婆啊。”

江炼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这位五姑婆,不喜欢我。”

神棍奇道:“不会啊,我好像听她说,很欣赏你啊,小炼炼,你是不是想多了?”

江炼笑了笑,没吭声。

他没有想多,也没有感觉失误。

他这种,从小看了太多脸色过来的人,太知道该怎么去看人脸色了,也太会从哪怕一个眼神、一个细小的动作中去感知温度了。

这位五姑婆,不喜欢他。

***

孟千姿的帐篷还没拆。

她贴着眼膜,手拿一支红笔,往掌心上画莲瓣,松脱的、飘落的莲瓣。

小白猴在边上蹲着,目不转睛地看,孟千姿一时促狭,拿红笔在它脑门中央画了个红点,然后夸它:“美,太美了!”

小白猴怕不是真以为自己美,居然大家闺秀起来,不窜也不跳,四下顾盼,很是矫揉造作。

孟千姿又抹下一边的眼膜:“来来来,高级货,你没用过。”

小白猴也是信了她的邪,巴巴凑上前来。

孟千姿给它贴上。

猴脸太小,又皱巴,眼膜贴上去,像耷拉了个塑料袋,孟千姿先笑了个前仰后合,小白猴仍觉得自己美,更矜持了,还拿爪子想把眼膜推平,可惜三推两抹的,就揉成了条。

外头有通报声传进来:“孟小姐,那个江炼来了。”

孟千姿赶紧直起身子,一把抹掉另一边的眼膜,又忙着拿手顺理头发:“进来。”

江炼很快就进来了,见只有她,觉得奇怪:“辛辞呢?”

这个点,正该是辛辞帮她理妆的时候吧。

孟千姿说:“没吓死算他命大,那手,现在拿什么都抖,我放他歇着去了。”

想想气不过:“我把劲松给骂了一顿,找谁卧底不好,找辛辞去。辛辞那点胆子,五妈不知道,劲松能不知道吗。”

江炼笑,又问她:“那你呢,山胆的事,没挨骂?”

孟千姿轻松作答:“当然没有。”

“五姑婆好像知道我要借蜃珠的事了,她……没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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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姿笑起来,眉眼和唇角都弯得好看:“没啊,能有什么异议?”

其实是有异议的。

其实,也挨骂了。

***

昨儿晚上,孟千姿几乎一夜没睡,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做眼膜,去缓和她的黑眼圈。

先是为取山胆的事挨骂,仇碧影发了不小的脾气,说她:“说好的,明明只是看看,你居然把它拿出来了,这东西是随便拿的吗?”

然而孟千姿这人,就是有个邪性:做了没什么底气的忐忑事,你不指责她,她倒会愧疚自责;越是指责她,她反越能跟你犟。

这次也一样,开始还耷拉着脑袋任她数落,后来那脸就昂起来了,眼观鼻鼻观心的,一副无所谓神气,末了凉凉说了句:“五妈,说好是说好,但计划不是赶不上变化吗?它主动落的,自己想出来。”

“再说了,取都取了。不是没出什么事吗?这儿子生出来,还能再塞回去吗?养着呗。”

仇碧影让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劲松在边上听着,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催动一张扑克脸,拼命忍着。

后来,说起给江炼调蜃珠的事,又起争执。

孟千姿要调贵州梵净山养珠地里,最好的一颗。

仇碧影依然秉持着一动不如一静的戒条:“那儿的蜃珠,最少也养了好几百年了,从来都是只入不出。你这一动,万一有个闪失怎么办?”

孟千姿不能理解仇碧影的想法:“蜃珠就是用来显像显音的,它只有这个功能。你只收着它不用,就如同光养了千里马不让跑,怕它跑起来有闪失,这不是可笑吗?”

再多说她就生气了:“江炼救了我的命,怎么我的命还不值得动用一颗蜃珠吗?我坐这个王座,连蜃珠都不能动了?”

仇碧影叹气,这小千儿,也不知道像谁,被七个妈轮流带大,性子也是集七家之所有,难描难画:说她听话吧,她谁都敢顶撞;说她不听话吧,明明也不是,乖起来怪招人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