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捂住嘴的瞬间,容悦反手扯住那人的臂膀,以一个超低空的“过肩摔”,将他扔出案桌外。只听咚地一响,供殿内突然冒出许多人,霎时打斗声四起,乒乒乓乓如武侠片现场,看得人目瞪口呆。

那个被容悦摔出去的家伙好像不会武功,抱着头东躲西藏,最后还是滚到案下,用哀怨的眼神指控着说:“我好心救你,你却想害死我。”

容悦答得毫无愧疚:“谁叫你捂住我的嘴。”

那人分辩:“我不是怕你乱叫嘛。”

容悦懒得理他,打点起全副精神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大侠们真刀真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们被堵在狭小的空间里进退两难,随时都有可能遭到池鱼之殃。虽然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晃来晃去的人腿,可凭着不绝于耳的金戈交鸣和中招后的痛呼声,也能揣想得出外面的战况有多激烈。

时间显得格外漫长,不知过了多久,战场渐渐移至殿外,参斗的双方,一拨向岸边撤退,另一拨则穷追不舍。

值得庆幸的是,双方都很有职业道德,又或是分身乏术,让案桌下的两人从头到尾闲闲地旁观,没受到任何损伤。

究其原因,大概是他俩太弱了。容悦扮成的男子年龄不过十三、四岁,那一个更是地道的小白脸,长得那叫一个粉嫩,以容悦恶意的眼光看来,这小子最适合的职业是小倌馆里的兔儿爷。

等外面完全安静下来,容悦从案桌底下爬出,小白脸紧随在后,亦步亦趋。有这个跟屁虫,容悦连轻功都不敢随便施展,心里本来够烦了,偏他还絮絮叨叨,想劝容悦早点离开是非之地,惹得容悦变脸,回头怒斥一声“闭嘴!”才算是消了音,不过仍锲而不舍地跟着,两人一前一后摸到了岸边。

绕过几块黑色礁石,沙滩上一片狼藉,不少人挂了彩,看样子,敌方已退,剩下的都是太子湾的居民,容悦从中认出了好几张熟悉面孔,都是在酒馆里见过的,那天大声议论雍郡王府八卦的就是他们。

再靠近些,发现他们全都用忧虑的眼光看着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人受了重伤,正焦急地等待救援。

容悦犹豫了片刻,还是从礁石后闪出,走到包围圈外围说:“可以让我看看他的伤吗?我身上带了些药,也许用得着。”

那群人迟疑地让出一条路,容悦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孩,跟姓周的里长倒有七、八分相像。

抱着伤员脑袋的男人开口问:“公子就是住在宾至如归的那位薛公子吧?”

“是的,”容悦点点头,朝伤员身上看了看,很快有了结论:“他这个样子,像是中毒了。”

“公子看得出我弟弟中了什么毒吗?”周家兄长的声音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容悦在他身前蹲下,她对毒研究不深,远不如尹师傅或四儿师兄,但她身上带的解毒药多,腰上随时系着几只荷包,里面装着密封的锡盒,即使在水里游了几里远,也没渗水变质。

在十几双眼睛盯视下,容悦打开其中一盒,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过去说:“没有银针,没有辨识用的药剂,具体是什么毒查不出来,但看伤口的颜色和他的反应,应该是毒虫类提炼的,这颗药可以试一试……当然,如果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

周大哥稍有迟疑,仿佛陷入昏迷的周家小弟却睁开眼道:“拿过来吧,我这毒,就算马大夫来了也未必能解,鹤先生刚离开,我就身中剧毒,可见命该如此。”

“别瞎说,你肯定会没事的,这位薛公子说不准正是你的福星呢。”周大哥忙打断弟弟的话,然后从容悦手里接过药丸,塞到弟弟嘴里,一旁的长随赶紧奉上水袋。

吞下解毒药后,周小弟泛黑的伤口慢慢恢复了正常颜色,人也有精神多了,大伙儿惊喜异常,看着容悦的眼神也变了。其后赶到的马大夫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再用随行的担架把周小弟抬了回去。

谢绝了周家人的一再邀约,容悦回到客栈,犒赏了自己一顿丰盛的午餐。她以前就有这个习惯,每次出任务时,为了减压,都会用美食慰劳自己。

不过这次的午餐并非单独享用,还有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就是声称“曾与她生死与共”的小白脸。

反正一个人也吃不完,她就当施舍给叫花子好了。饭桌上,无论小白脸怎么讨好她都不吭声,吃完直接回自己房间,小白脸要跟进去,被一扇门板砰地关在外面,鼻子都快撞歪了。

午休中的容悦是被前堂的喧闹声吵醒的,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薛公子”,容悦爬起来打开门,肥胖的掌柜抖着一身肥肉热情地迎上来,笑眯眯地说:“公子醒了?周里长等了您许久了,还不让我们叫呢,说怕打扰了您歇午。”

容悦抬头望去,客堂中众星捧月的那个人,不是周里长又是谁?

这回里长大人可客气多了,从座位上站起来抱拳道:“多谢公子救了小儿的性命,周某感激不尽。”

容悦微微颔首:“举手之劳而已,也是令公子吉人天相,正好我身上有对症的药丸。”

周里长请她在旁边坐下,含着笑问:“公子这药如此灵验,不知叫什么名字?”

“没想到要取名。”容悦只能这样回答。当初四儿师兄给她这些药丸时,怕她搞混,每种疗效的药弄成不同的颜色,并告诉她诀窍:“药丸颜色与伤口颜色相反,例如,黑色的伤口,用白色的药;若伤口惨绿,流脓流水,就用红色的药丸……”

周里长不肯放过她,紧追着问:“这药是公子自己制出的吗?”

容悦羞涩一笑:“我要有那样的本事就好了,这些药都是我师傅给我闯荡江湖时防身用的。”

“那令师的名号是?”

“他老人家称自己为‘无名道人’,具体姓甚名谁,他不肯说,徒儿也不敢问。”

周里长满脸遗憾地低叹:“看来是位隐世高人了。”

容悦忍耐着跟他周旋,无非是为了能去海上探险。周家是太子湾的龙首,湾里停靠的船只有一半是周家的,没有周家带挈,她这个外来人口什么都做不了。

周里长抱着网罗神医的目的而来,结果却发现,对方只是神医不争气的徒弟,失望之余,本着“没鱼虾也好”的原则,半强迫地邀请容悦去他家做客。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这位薛公子虽学艺不精,但灵药不少,必要时可以拿来救命;再者,他身上嫌疑未去,正好就近监视。

容悦假意推拒了一会儿,就“盛情难却”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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