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厉呵呵的笑了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道:”你想多了,大齐立国一百余年了,明国才立国多久,大齐的底蕴你根本不清楚,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放心吧,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孔连顺盯着他:”我相信,当年秦国人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被明人三下五除二被干掉了,楚国人也一定是这么想的,但他们甚至连仗都没有正儿八经地打上几次,便被明人莫名其妙地给干掉了,秦大人,你这么说,不会让我放心,反而让我更加的心惊胆战.”

秦厉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有些不屑地道:”秦楚岂能与大齐相比!”

“秦楚的确不能与大齐相比,大齐比他们强大太多,可是现在的明国,也已非昔日了.秦大人,你这一辈子为了大齐,奔波在外,不辞辛苦,无畏生死,我是很敬佩的,可你对明国了解多少呢?据我所知,你近十年的功夫,都用在了明人的身上,如果连你也是这样看待明国,轻视明人的话,我不得不担心,未来的胜利者会是他们.”孔连顺并没有照顾秦厉脸面的意思,直截了当地道.

秦厉不知不觉地坐直了身子,他终究还算是一个清醒的人.”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因为我在常宁郡生活过多年,又在长安生活了一年,回到桃园郡,至今日也已经四年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所以看问题自然不及你们站得高,看得远,我只能看着眼前,看着当下,看着与我一样的人或者那些比我更加不如的人.”孔连顺道:”但我就是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两国的截然不同.”

“说说你的感受.”秦厉点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一些道理,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更能将一个问题看得全面.这或许对我也有所补益.”

孔连顺想了想,道:”秦大人一直强调的是齐国的底蕴,这我并不否认,而且现在齐国也正在进行着翻天覆地的大改变,这的确会在未来增加齐国的实力,但是秦大人,你知道齐国给我的感受是什么吗?”

“强大?”

“的确很强大,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四十岁的壮汉.”孔连顺道.

秦厉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的感觉很准确,现在的齐国,正一天比一天更强壮.假以时日,他会更强壮.”

孔连顺淡淡地道:”秦大人,一个壮汉,四十岁已经是巅峰了,再往后,可就要走下坡路了,您别瞪我,我知道今日这齐国,比起过去之齐国,的确要强上一些,未来,或者比过去的齐国要强上更多,但这是一个纵向的比较,是与过去的齐国比.但现在,我们要将他拿来与明国比.”

“明人在你眼中又是多少岁呢?”

“二十岁!”孔连顺道:”在未来,他才会真正的越来越强,现在的他,就已经与齐国能够相抗衡,但他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成长,愈往后,明人力量上的优势会更加明显,齐国的确在一天比一天变强,但是比起明人变强的速度,远远不够.”

秦厉的脸色很是阴沉.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现在就与明国开战的话,会更有赢面?”

“五五之数.”孔连顺断然道.

“往后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齐获胜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小,除非出现什么大的变故.”孔连顺道.

秦厉大笑了起来:”孔连顺啊孔连顺,你的确只是从一个低层面上看到了一些东西,不过你说的这些,还是对我有些启发的.我会提交报告上去.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从皇帝伊始,我们从来都没有小瞧过明人,对他们的重视,前所未有.所以,你便放心吧.”

“我就是担心你们的这种重视仍然远远不够.”孔连顺眼中的忧虑之色,并没有丝毫的减弱,他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子,放在了秦厉的面前:”你知道这瓶酒多少钱吗?”

“这个我知道,十两银子一瓶.”秦厉道:”明人制造出来的最好的也是最烈的酒嘛,不仅军中厮杀汉喜欢,便是一般的百姓也很喜欢,不过喝得起的人可不多.”

“可你知道这瓶子,这酒,造价几何吗?”孔连问追问道.

秦厉提起瓶子,看了看:”这瓶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琉璃,造价一定不菲,加上这烈酒,十两银子,说起来并不贵.”

孔连顺冷笑起来:”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只到我认识了一个专门往齐国卖这种酒的人并成功地和他成为了朋友之后他才告诉我实情.他从大明的官办作坊里进这种瓶子,一个一两银银子.而据他所知,大明造这种瓶子的作坊,成本最多只有一钱银子.十倍的利.他将这种瓶子购进来,然后装上烈酒,这种烈酒的造价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二两银子的成倍,卖给大齐的商人,一瓶是八两银子.”

秦厉一呆:”不是说琉璃很贵的吗?”

“那是齐人这样认为.大明早就攻克了制造琉璃的技术,说出来让你惊掉大牙,制造琉璃的原材料,就是沙子.”孔连顺道.

秦厉不由呆住了.

“大明以前并不大规模地造这种烈酒,因为他很耗粮食,过去造出来的烈酒绝大部分用于军中作为药品使用,但现在,他们能大规模地酿造了,为什么?因为他们从齐国进口了大粮的粮食.大概齐国还以为用陈粮卖出了新粮的价格而沾沾自喜吧?岂不知返过身来,便被明人赚取了更多的钱财.卖粮食获得的那一点点银钱,早就被明人百倍千倍地赚回去了.”

秦厉不由喘起了粗气.

“这么说来,我们必须要禁止向明人出售粮食了.”

“没用的.”孔连顺叹道:”你们禁止出售,但商人们会因为高额的利润而向明人走私的,明人已经培养起了齐人饮用烈酒的习惯,你们禁售粮食,只会拉高这酒的价格.只怕会让明人赚得更多.”

“我们可以禁止在齐国卖这种酒?”

“军中不需要吗?”孔连顺冷然道:”大齐可曾掌握了酿造这种烈酒的技术?而且只怕封禁越严,追捧之风愈盛.而且明国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禁售?”

秦厉不由呆住了.

“其实远远不止这些啊!”孔连顺叹息道:”看到那些停在门前正在卸货的沙糖吗?明人从齐国大量进口这种沙糖,运回国内,加工制造成了霜糖,冰糖,还有风行多年的彩虹糖,然后再返销到齐国之内.秦大人,你或者对商业并不了解,但我敢肯定,齐国的那些制作霜糖,冰糖的作坊,只怕快要破产了.因为明人的这些产品,哪怕千里迢迢地运到齐国,价格仍然比齐国自己制造的要便宜.”

秦厉瞪着眼睛看着楼下的一家商户,那里正将一袋一袋的沙糖扛进屋中.

“我是一个商人,所以我就从商人的角度来看问题.我看到的是齐人卖到明国的,都是一些最基本的原材料,而明人卖到齐国的,却是一样样的成品.这中间的差价,齐国只要调查一下,换算一下,就会明白其中的巨大差距.大齐看似也在两国的贸易之中赚钱,但却远远没有明国赚得多.明人是在用齐国的资源赚齐国的钱呐.”

“你说的这些事情,我会向上面报告的.”秦厉咬牙道:”我们的户部,工部那些官员们都是吃屎的吗?”

“他们只看到了国库在充盈,却没有看到其中潜藏的危机,我也是这几年经商,与一些大商人们的交流更多,才慢慢地悟到了这其中的窍门.”孔连顺叹道:”更可怕的是,明国的商人似乎在统一地执行一个策略,那就是涉及到大齐最基础的一些产业所生产出来的产品,他们都在用更低的价格向着齐国出售.表面上看起来,他们甚至是不赚钱的.”

“你刚刚不是说商人逐利吗?他们图什么?是明国朝廷在压迫他们?”

“当然不是,明面上他们的确不赚钱,但暗地里,他们却有另外的来路.”孔连顺道:”这些商人们在大明的两大银行贷款,利率只有半成,而一般的贷款,这种利率可是两成甚至更高.这里头的差价,就是这些商人们的盈利所在,因为他们可以贷出大笔的钱来,投资到产出更高的产业中去,从而弥补在这方面的损失,换句话说,这些商人由朝廷在补贴.大齐,可懂这种手段?”

秦厉默然不语.就算懂,只怕大齐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秦大人,他们正在悄无声息的摧毁大齐的根基.”孔连顺哀叹道:”可大齐,却还乐在其中,自以为得计啊.以为将明人的银行隔绝在外就万事大吉了,这种情况延续下去,只怕大齐的百姓会越来越穷的.你可曾见过大明的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就拿桃园郡来说,一户普通的种地人家,一年的收入都有几百两银子.他们赋税极低,没有徭役,过去的徭役甚至成了他们增收的手段.大明朝廷看起来很穷,但他的百姓真富.明国皇帝需要钱的时候,就发行所谓的国债,不管发多少,大明国内,都能将其消耗得干干净净.换句话说,明国皇帝只需要想要钱,他随时可以聚集起海量的财富.”

秦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所说的,我需要亲自去看一看,我要走一趟明国国内.”

“那太危险了,明国认得你的人可不少.”孔连顺摇头道.

“没关系,我能活到现在,自然有我的手段.另外,你说的这个樊小妹,我马上就会安排人去寻找的,不会误了你的事情.”

浏览阅读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