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恼火极了.就是因为胸口扎着的那一支箭.正像季承第一箭射的是他一般,他第一箭射的也正是季承,两支斥候队伍的首领都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一打眼,便都清楚了谁才是对方掌事的人,擒贼先擒王,杀人先杀马.虽然说斥候的战争不仅仅是杀了首领便完事儿,但仍然能从心理上给予对手沉重的打击.

顾问觉得自己输了,因为季承的这一箭命中了他,但自己这一箭,对方却躲过去了.如果不是自己的甲胄好,这一箭已经铁定要了自己的命去.即便如此,此刻那箭也撕开了甲胄,箭头钻进了肉里,他能感到些许疼痛,也能感到鲜血正在流出来.

这是耻辱.有多少年自己没有这样耻辱的感觉了?

能进入烈火敢死营,必然是大明军队之中精锐之中的精锐,能成为这支精锐之中的斥候,那已经可以算是精华了,能在这些精华之中脱颖而也成为一名队长,那已经是荣光了.但被自己视若珍宝的荣光,现在被对面这个家伙一箭给射了个精光.

想要拿回自己的荣誉,当然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砍了对面这个狗娘养的.

对手的箭太快了!自己射出这一箭之后,本来是准备躲闪的,但箭刚离弦,对方的箭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竟然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顾问愤怒地用马刺猛嗑马腹,将手中的大刀紧握着横搁在鞍桥之上,向前猛冲.

与一般的骑兵要么使用细长略带着弧度的马刀,要么使用刺枪不同,烈火敢死营却扔然保持着传统,使用的都是那种刃长三尺,柄长两尺的大刀.

与多年之前的敢死营相比,他们的这柄大刀唯一的变化,就是质量大大地上了几个台阶,用削铁如泥来形容也不为过.每当大明的冶铁炼钢的技艺踏上一个新台阶的时候,最先更换装备的,总是烈火敢死营.

谁让他们是皇帝亲军呢?自然能享受到一般部队享受不到的福利待遇.

两马交错,哧的一声轻响.

季承只觉得自己手上一轻,长枪的枪刃与枪杆相连的部分竟然被对手的大刀一削两断,大惊失色之下,他的身体猛然侧滑,便像是一只狸猫一般地从马鞍之上滑到了另一侧,整个人就靠着一只脚踩在马蹬之上悬空挂在了马上,就算他反应如此神速,脑袋之上也是感到一阵凉意袭来,头盔不翼而飞,一截头皮儿也没了,鲜血立时便顺着脸庞流了下来.

他狂吼了一声,重新跃回到了马鞍之上,扔掉了手中的枪棍,从身侧抽出了佩刀.

顾问的脸上火辣辣的,喉头也一阵阵的发甜,他觉得自己又输了一阵.因为他虽然削断了对方的长枪,削掉了对方的头盔连带着一截头皮儿,但那龟儿子在那一瞬间,居然还是戳着了自己,虽然只是一截没有了枪头的棍子.但那重重的一刺,仍然让他感到了莫大的冲击力,只怕胁骨都断了一根吧,险些儿便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两马交错而过,他顾不得再去看那个突然在马上没有了影子的家伙是不是掉下马去了,因为敌人正在连绵不绝的扑来.

双方近百名骑士在瞬息之间便交错而过,双方没有丝毫的停留,继续向前奔跑了一小段距离之的一,这才齐齐勒转马匹,同时转过身来,再次相向而立.

季承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一次对冲,自己五十余骑便只剩下了一半,其余的一半袍泽,此刻已经成了两支队伍之间那片空地之上的障碍物,他们,都死了.而对手,倒在哪里的,只不过四五人而已.那空荡荡的仍然跟随在对方队伍之中的战马清楚地显示了他们的损失.

只是一次冲锋,自己便在人数之上与对手持平了.战损比,五比一!

此时,他终于想起了大胡子牙将的话,烈火敢死营,是这个世界之上最强的骑兵.

但是季承很不甘,他清楚与自己交手的对方的那个斥候头子,他应当已经死了两次了,但事实上,对方仍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支羽箭,一次重击,对方却似乎没事儿人一般.他在心中喟叹了一声,装备.对方那变态的装备救了他一命,这也是这一次对冲之下,自己这方损失惨重的原因.

对方穿着铁甲,防护力比自己这一方要强得太多,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穿着铁甲的这些家伙,在马上依然如此的灵活,一点儿也不输给己方.

烈火敢死营身上的铁甲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其实却是大明冶铁炼钢最高水平的结晶,这些产品均出自大明第二个钢铁基地,新桐.制造这些盔甲的大匠师,已经不再把这些打制盔甲的原料称之为铁了,而是称之为合金.在经过一系列新的工艺之后,这些原料的韧性和坚硬程度,都呈倍数的提升,重量大大减轻,但防护性能却大大地提高.整个一套盔甲的重量,也不到二十斤.当这种合金第一次出现在秦风的面前,看到大匠师轻易地将一卷合金在自己的面前折叠弯曲然后一松手便又弹回到原来的模样的时候,秦风亦是赞不绝口,像小猫那样的大将,亲自一刀斩在合金之上,看到留下的伤痕更是喜形于色.

明军下一步大规模换装,所有的甲胄基本上都会换成这种新的合金,当然,眼下阶段,量产仍然是一个问题,但装备一个烈火敢死营,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下一次冲锋之后,能活着的,不要再回头.”季承的声音有些低沉.对方不仅甲胄好,武器犀利,便是马上技能也基本上不输于己方.或者自己要比对面的所有人都强上一些,但如果论起总体战力来说,对方就比自己这边要强上不只是一星半点.自己这边已自己为最,然后十名世袭军户次之,其它人再次之,但对面,只怕每一个人相差无几.再加上那些变态的装备,这一战,自己有输无赢.

虽然只是一次短暂的对冲,但季承已经清楚了双方的力量对比.

果然是世上第一强兵,必须要有人活着回去将这些情报带回给大将军.

“那个家伙是我的,谁也别和我争!”顾问擦了一把嘴边的鲜血,有些狰狞的对着同伴道.”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话其实是白说,斥候交锋,基本上就是以一方的全军覆灭而告终,而这些经验丰富的斥候,自然也不会因为头儿的一句话,就在战场之上留手,真要碰上了那个打伤头儿的家伙,能杀自然就一刀杀了,要是因为头儿这一句话留一下手,说不定死的就是自己.

当然,要头儿快活快活嘴还是有必要的.

一声咆哮之后,两支骑兵再一次提高了马速,向着对方飞速冲撞了过去.

密集的马蹄之声响彻原野,卟嗵卟嗵之声坠马的声音不停地响起.季承与顾问再一次狭路相逢.

刀光闪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砍向对方.

顾问没有躲避,连续数次的冲锋已经让他知道了面前的这个敌人的能耐,至少在马术之上,战斗技巧之上,是比自己要强悍的,但自己有一样东西是对方比不了的,那就是身上的装备,自己挨一刀不见得会死,但对方挨自己一刀,绝对便要死翘翘.

所以他决定挨一刀,来换对方的命.

他丝毫不觉得用装备来碾压对手有什么羞耻,因为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战斗力的一部分,谁让老子的装备比你好呢?死了不服气,找你们的皇帝老子算帐去.

所以顾问便又挨了一刀.甲胄再好,这样近距离的劈砍,照样还是会破的.

不过季承还是活了下来,因为在双方交接的一霎那,他便已经洞悉了对方的心思,这一刀,留出了余力,他的速度的确要比顾问快上不少,在砍了顾问一刀之后,还来得及回刀来格当顾问的这一刀.哪怕只是一拖一翻,便将顾问的刀由刀刃向着自己变成了刀背向着自己.

这一刀背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季承的胸腹之间,当啷一声,护心镜变成了碎片,季承整个人向后仰躺下去,一口鲜血喷向了空中.

两支骑兵再一次交错而过之后,季承的队伍便只剩下了廖廖不到十骑,而对方,却还剩下了二十骑左右.

季承不再回头,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方冲去,此刻,短暂的停留,都是致命的.

顾问圈转马头,看着那个熟悉的仍在奔逃的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肚腹之上那道难看的伤口,七窍生烟,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居然只是让对手喷了一口血而已.

“追上去,杀光他们!”他狂吼着策马追了上去,将大刀挂在了鞍桥之上,伸手取下了长弓.战斗从此刻起,已经变成了猎杀.

“老大,你留下来裹下伤口吧,追杀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了.”一名斥候策马追上顾问,大声道.

“裹你妈比,死不了!”顾问嗥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