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铁枪插在雪地之中,枪刃之下的红樱被风吹着,飘飘洒洒。

很孤独的一杆铁枪,突兀地立在路上,却让几百人的护粮队伍在隔得极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

“邹明,他竟然真的敢来?”陆丰冷笑着,策马缓缓向前,邹明的武道修为的确比他要高一些,但这几个月来,他被赶得如同一条狗一般东躲西藏,明伤暗疾不知有多少,岂是养精蓄锐的自己可比?敬他是他好汉,不来找自己的麻烦,自己也就不为己甚,但既然他想来摸摸自己这老虎屁股,那自己对他也就没什么好说得了。

天下大势若此,偏生这邹明想要逆流而行,注定是要失败的,说不得,自己便只好拿他这块垫脚石来让自己今后之路走得更舒坦,顺利一些。

“邹明,既然来了,何必装神弄鬼!”陆丰厉声喝道:“何不出来正大光明地决一死战?”

话音刚落,铁枪的后方,地上隆起的雪堆簌簌而动,一个个人影从雪地之下挺身站起,抖落白色斗蓬之上的积雪,露出内里黑色的衣服,一柄柄铁刀从斗蓬之下抽了出来,人数并不多,区区五十人,站成了五排。在他们的中间,邹明大笑着踏步而出,伸手一招,插在地上的铁枪倒飞而回,落在他的手中。

随着正面露出敌人的踪迹,在运粮队的左右两方,同时也站起了数十名人,劫匪们从三面将护粮队包围了起来,这让陆丰的心不由一沉,不是说邹明麾下只有三十余人么,怎么突然出现了一百余人?

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陆丰扫过那些黑衣汉子,震惊之中带着诧异,这些人,并不像是邹明带着的那些江湖好汉,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军队。

自己麾下两百余人对付三四十个江湖好汉并不难,但要对付眼前这些人,只怕就远远不够了,看着对面那些黑衣汉子肃杀的气息,陆丰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去。

“陆丰,放下粮食,滚蛋吧!”邹明哈哈大笑着,铁枪戟指着对方,“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陆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与青壮,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将马车聚集到了一起,构筑成了一个简单的阵地,青壮们都已经躲到了马车之后,手里的弩箭已经举了起来,一百余名县兵架起了长枪,也是严阵以待。

“邹明,你我都是大越子民,双方争斗,伤的都是自己人,但你要劫粮,我要护粮,大家却是针锋相对,我有一个提议,便由咱们两人来单打独斗一场,你要赢了,粮食你都拿走,你要输了,带着你的人马上离开,如此可好?”陆丰盯着邹明,道。对方那些黑衣士兵身上传来的气息,让他愈来愈不安,那是一种饱饮了鲜血的铁血之师才能形成的让人战栗的煞气,陆丰心中对于战胜对手没有一丁点的把握,反倒是与邹明斗一把,他更有希望获胜,两人武功修为本就只相差不多,但邹明这些日子一直颠沛流离,此消彼长之下,谁胜谁负还真是难说。

“好。”出乎陆丰意料之外的是,邹明竟然想都没有想,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单打独斗便单打独斗。”

陆丰喜出望外,一跃下马,紧握住手里的大刀,向前踏出两步,“邹大侠,请。”

邹明脸上却是露出诡异的笑容,不但没有向前,反而向后退了几步:“谁说是我要与你单打独斗,我们另外有人应战?”

“另外有人?”陆丰一愕,邹明这伙人中,除开邹明武功最高,还有谁有资格与自己一战?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中,数十名黑衣人左右一分,从中走出一个人来。穿着与这些黑衣人并无二致的衣物,却是赤手空拳,并没有拿着武器,看着陆丰,微笑道:“这个与你单打独斗的人是我。我赢了,粮食归我,你赢了,我们走路。”

陆丰愕然地看着对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格格的响起,不由回头,居然瞧见紧跟在自己身后的陆一帆,此刻居然浑身发着抖,上下牙齿相击,发出格格的响声。

“陆一帆,你干什么?你认得他?”陆丰喝问道。

陆一帆当然认得,在那间破败的茅草屋里,他见过这个人,还伸手考较过他,后来邹明出现,自己便跑了,但王厚后来还是平平安安地到了丰县县城,而从王厚那里传出来的消息,便是那个年轻人吓跑了邹明,那人,是一个九级高手。可是,可是这个人怎么与邹明混在了一起?看到这个年轻人出现,陆一帆当然知道,今天他们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在这样的一个高手面前,别说陆丰了,便是他们大伙一齐上,也只不过是让别人热热身而已。

勒马回头,一鞭子猛抽在马屁股之上,陆一帆转眼之间,便逃得无影无踪。

看到陆一帆又一次不战而逃,秦风与邹明二人对视一眼,都是放声大笑起来,这样一个没有胆色的家伙,居然还让他将武道修练到了第七级,倒也真是奇哉怪也。

陆一帆逃得是那么快,在县兵和青壮之间引起了一阵混乱,也让陆丰一阵气苦,转过身来,狠狠地看着邹明,“邹明,他与我打,是不是也算数?”

“当然!”邹明笑咪咪地道。

“好!”陆丰不再打话,呛的一声,大刀已是出鞘,横刀胸前,向前迈出一步,对面,秦风倒背双手,微笑着看着他。

对峙片刻,陆丰完全看不清对面这个人的底细,站在他面前的人,时而就像是一个毫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时而却又像一座大山一般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数种感觉来来回回,让他根本无法确认那一种是真的。

怒吼声中,一跃而起,一刀劈下。

一力降百会,管你是什么人。刀光卷起地上的积雪,犹如一条雪龙,滚滚奔向秦风,威势极是吓人,身后的青壮与士兵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吼,高声替自己的主将喝着彩。

啪的一声脆响,在众人眼中,秦风似乎根本没有动,扑向他的滚滚雪龙已是骤然散去,裹夹在雪龙之中的那一柄刀,竟然已是落在秦风手中,而刚刚威风八面的陆丰,此刻正如一个轱辘一般,在雪地之上一路滚向后方。

刚刚还蠢蠢欲动的另外两名七级好手,完全被吓着了,呆呆地看着对面好整以遐的秦风,直到滚来的陆风砰的一声撞到他们,两个人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那个九级高手!”陆丰被两人扶着站了起来,满脸的惊骇之色,一只手指着秦风,结结巴巴地道。

“九级?”另外两人的脸都唰地白了,先前他们还只是猜,现在却是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秦风哈哈大笑着,手一挥,夺来的陆丰的大刀唰地倒飞回去,插在陆丰的面前,“你输了,粮食归我们了,滚蛋!”

陆丰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在这样的人面前,自己的这点人手,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意义,再者说了,自己可还不想死呢!

陆丰带来的人瞬间便走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了五十余辆大车和车上的粮食,当然,现在他们都成了敢死营的战利品了。十万斤的粮食,对于只有几百人的敢死营来说,熬过这个冬天,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丰县县城,葛庆生卟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狼狈逃回来的陆丰等人。

“粮食没有了?”他喃喃地问道,不等陆丰回答,他又接着道:“雁山上的土匪远远不只几十个人?王厚嘴里的那个九级高手,居然也去投了匪?”

陆丰等人低头无语。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葛大人,雁山上的邹明有了这样的九级高手撑腰,已经远远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只能向上禀报,希望上头派人来对付他们。”陆丰献策道。

葛庆生一跃而起,横了陆丰一眼,“我不是在说这个,邹明也好,还是那个什么九级高手也动,他们抢到了粮食,自然就安生了,可咱们将齐人要的粮食丢了,齐人必然会上门追讨,那些人,可比强盗还要可恶,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了几个圈,葛庆生看着陆丰,“陆丰,你与齐人不是有点交情么,你去跑一趟,给他们说说这个情况。这可不是我们不给他们筹粮,这样的意外,谁也没有法子不是?”

“大人,只怕那些齐人不肯干休?”

葛庆生一瞪眼睛,“他们当然不肯干休,这不是要你去想办法吗,这些强盗我们打不过,就算我们再给他们筹了粮,还不是让这些土匪抢了去,除非那些齐人愿意出兵去剿了这些匪徒,否则,我们是不可能再给他们运粮了。”

“那好,属下便去跑一趟。”陆丰点点头,转身离开。

屋里,葛庆生恼火地揪着胡子,好不容易凑起来的粮食没有了,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

“来人啊,去大王庄,请王厚到县城来。”转了几个圈子,突然想起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