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了闻人语和柳如漻,应安城便戒严了。

战事僵持了起来,各地起义农民军队虽然也都各自得到了世家的支持,不缺军粮,但是天寒地冻已经不适合战事,所以如今的局面相对缓和了下来。

但是平州城内,莫轻书和闻人墨重新举起了大旗,但是这一次的领头人不是莫轻书,而是一个叫柳漻的年轻人,杨姮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一位柳漻,应该就是柳如漻。

莫轻书已经归顺了司徒风他们,只是如果现在莫轻书和闻人墨的姓名重见天日,那么陆鼎未必不会怀疑司徒风,毕竟当初在桐阳,是司徒风说自己杀了莫轻书和闻人墨。

可是如今天下已乱,如果柳如漻他们不趁壮大自己的势力,并且树立起他们和陆鼎这些人完全不一样的声望,那日后的路便也会很难走。

可是,眼线和暗桩这个东西,从来都是战场常见的。柳如漻他们可以利用眼线去监视破坏陆鼎和顾佛的好事,陆鼎和顾佛自然也可以这样去对付柳如漻他们。

平州一旦起事,杨姮担心不用多久,莫轻书和闻人墨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

而且……

应安城戒严,是魏明发现柳如漻离开之后提议的。

他肯定能猜到这个柳漻究竟是谁,也知道柳漻是司徒风一伙的,就是不知道,魏明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

杨姮心中担忧,日日窝在碧梧宫中画着武器图纸,火器的构造她尝试的差不多了,准备将图纸交给闻人聆,拜托闻人聆找人打造出来,试验的话,便要在山中试验了。

这一日,闻人聆又进宫来给皇帝祈福,杨姮也去给皇帝请安,准备之后和闻人聆一起离开,顺道将图纸交给闻人聆。

只是杨姮才走到殿外,便听到殿内传来了皇帝的笑声。

其中还夹杂着众人的附和之声,脸太子也在其中。

杨姮在殿外听不到什么,但是这会儿闻人聆在殿内,于是杨姮没有让人通告,便直接走到了宫殿在外等候,没过多久,便看到顾佛和魏明向后离开了宫殿。

又等了片刻,才看到闻人聆出来。

半夏将闻人聆领了过来,杨姮还未开口询问,闻人聆便面色凝重地说道:“司徒风出事了,他被顾佛的人马和江城那边的起义军,桐阳本地的起义军一起包围在了桐阳城外,陆鼎没有派人给他支援,已经困了有十多日了,顾佛今日接到消息,喜出望外,刚刚告诉了陛下。”

杨姮皱了皱眉,问道:“这是顾佛的手笔?现在司徒风算是陆鼎手下最能打仗的人,陆鼎难道就看着司徒风死吗?”

闻人聆微微摇头,沉默了片刻说道怕:“怕是魏明的手笔,我方才听这其中谋划,不管是让顾佛的兵马将司徒风逼到桐阳城外,还要让两处的义军通力合作对付司徒风,顾佛如今的状态,完全没有这样的能力。荀恪如今不再应安城。”

杨姮眼中露出惊讶:“你是说,荀恪去了桐阳,在充当说客让三方合作围困司徒风?”

闻人聆点头,“最近魏明也会与我谈论战事,却从不让我卜算,大约因为知道没有闻人语之后我不会效忠他,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我听。我觉得,他是有意要告诉我的——他想要司徒风死,司徒风很快就会死在桐阳城。”

“枪打出头鸟,天下各自称王的人不少,但其中势力最大的依然是陆鼎和顾佛,而没有任何一个称王的人像被吞并,他们也清楚陆鼎手下的情况,魏明说,只需要让所有人都看明白,有司徒风在,陆鼎一定会是最后赢的那个人,为了不输,这些人就会先合作,砍了陆鼎手下最有用的这条臂膀,为他们自己赢得苟延残喘的机会。”

“公主,论排兵布阵魏明当远不如司徒风,可论利用人心布刀不见血的杀局,司徒风远不如魏明。就是柳如漻在一旁辅佐司徒风,多少也只能和魏明平分秋色,更不说,如今魏明和顾佛在一条船上,而陆鼎还没有让司徒风彻底上陆家的船。”

杨姮转身便想走,走了几步,却突然又跑了回来,从怀中取出了自己早就画好的图纸塞进闻人聆的手里。

“这是之前说的火器图纸,我如今不能出宫,我怀疑我身边也有人监视,就只能拜托你了。还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帮我替司徒风算一卦。”

闻人聆微怔,旋即问道:“公主不是不相信我会算命?”

杨姮抿唇,她的确是不信,但是闻人聆每次算的都有点准,而且……她也就是病急乱投医吧。

“要不,你不算也行,你帮司徒风祈福?”

闻人聆微微咳嗽了一声,推开杨姮的手,从袖中取出了自己的十二枚铜钱,说道:“那还是算一卦吧,公主从微臣手中取出三枚铜钱洒到地上。”

杨姮:“为什么是我来抛?”

闻人聆垂眸,眸子漆黑如墨,看不见情绪。

“因为要算的,是公主挂念的人。”

杨姮从闻人聆手中取过三枚铜钱抛出,闻人聆将剩余九枚铜钱抛出,铜钱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散开,最后一枚滚进了一旁凹陷下去的小水洼。

闻人聆神色微凝,他叹了口气,弯腰将那枚小水洼里的铜钱捡了出来。

正反一样,是杨姮当年送的假铜钱。

“钱入死境,司徒将军这次,怕是……要困死桐阳了。微臣毕竟不是神仙,祈福这会儿怕是也不管用了。”

杨姮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铜钱,愣住。

半响,颤着声音问道:“你是说,他会死在桐阳,这一战,他会败?”

闻人聆将地上的铜钱一一捡起,嘴角微微弯起,说道:“人各有命,生死冥冥之中早有定数,公主不必过于——”

杨姮:“不对,闻人语说过,司徒风的命不是这样的。”

闻人聆垂眸,一点点擦掉铜钱上的泥水,说道:“我师妹是否还说过,公主你的命格与司徒风相克?你与司徒风牵扯越深,你的命数相互影响就越深。”

杨姮沉默许久,问道:“如果是因为我,那你有办法补救吗?”

闻人聆摇头:“不能。”

杨姮:“我听说,闻人国师能帮人改命。”

闻人聆:“从来没有这种事,所谓的改命,大约就是做个骗子,对人说假话。不过,这样折寿。但如果公主想听假话,微臣也愿意讲给公主听。”

杨姮:“够了,也许你算得不准。不,你算得一定不准,我不会让闻人语的话变成现实的。”

闻人聆望着杨姮跑开的背影,落寞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铜钱。

“公主,命是会变的,今日算到的命,也许明日再算便不一样了。只是——你要怎样去破司徒风这困死之局呢?”

“除非陆鼎发兵,否则神仙难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