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风带着监工回来时,杨姮已经从四个人的口中逼问出了方天胜的有关消息。

这四个人都不是天龙寨的人,只是方天胜伪装成了民夫混迹到队伍之中招揽的人,他们也并不知道方天胜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天龙寨下山招安的人。

这两年天龙寨的名声传播地很广,尤其是在这些修河道的民夫中间,时常有人出逃选择投奔天龙寨,也因此官员们对有反抗之心的民夫看管越来越紧,才会出现甚至给民夫戴上镣铐的这种现象。

至于方天胜会去哪里,他们也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其中有个人告诉杨姮,方天胜经常晚上会失踪不在茅草屋,但是通常第二天早上就会回来。

杨姮想了想,询问司徒风:“你在和方天胜打斗的时候,有没有观察出什么?”

司徒风思索了片刻,说道:“他身上没有什么东西在,但是有酒气。”

已经知道情况的监工立刻说道:“那就去城中的酒楼搜索!”

杨姮摇头,仔细回想,突然说道:“进茅草屋他推我的时候,我隐隐有闻到胭脂味道,可他一个男人身上是应当出现这种味道,你说他身上还有酒气……”

杨姮和司徒风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附近有没有什么青楼之类的地方?”

那监工想了片刻,说道:“我们这片地方荒凉,怎么会有青楼,青楼的话必须咬到桐阳城里找了……不过……要是找女人玩乐,的确有个地方。”

那监工说着,脸色却并不怎么想说的样子。

司徒风也看出来了,直接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说?天龙寨的三当家都混在你们的队伍里多久了,万一他蛊惑了众人造反,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那监控忙说道:“往这里东区四五里,山坳里有个村子,那村子里的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那些女人为了混口饭吃,就会做些皮肉生意。”

杨姮闻言,说道:“离这里不远,若是每夜往返此地和那个村子,时间上方天胜也来得及。如今是夜里,他没办法进桐阳城,桐阳也没办法通过卡口回天龙寨,更何况他的目的没达到,不会轻易离开,多半会藏在那个村子。”

司徒风立刻下令:“立刻传信给营地驻扎的士兵,让他们去那个村子抓方天胜。”

杨姮拉住司徒风,说道:“那方天胜似乎有些本事,不如你亲自去抓,再放走的话可能就抓不住了。”

司徒风看着杨姮的肩膀,说道:“可是你的伤……”

杨姮轻笑:“无妨,只是疼,不伤要害,大夫已经来了,取出针就可以。不过……闻人语呢?”

司徒风皱眉,面若寒霜,说道:“我让她离开了,闻人语我晚些有话要与你讲。但是,你离闻人语远一些,她与闻人聆不同,闻人聆只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但闻人语是个疯子,很危险。她说的所有话,你都不要听。”

杨姮眉眼冷下去,闻人语究竟说了什么话,居然让司徒风这么忌惮。

司徒风对一些冷言冷语,都是一种漠然处之的态度。

杨姮心中有些好奇,面上却不显露,答应了司徒风。

只是大夫询问了杨姮的伤势之后,却为难了。

“要取这铜针,需要用刀划开肌肤,将铜针用夹子夹出来,只是人在清醒的清醒的情况下,这种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忍住的,我虽然是个大夫,但也只是给这些民夫配点跌打止血药而已,小伙子你能忍得住吗?”

夜色不明,那大夫并没有认出杨姮是个女子。

司徒风皱眉,痛觉这一点不是问题,可是杨姮伤在了肩头,若是大夫取针,岂不是要……

司徒风有些后悔,自己将闻人语这唯一一个女子锁了起来没有带过来。

可是闻人语那么危险,给她一把刀,说不定就趁着他不注意刺杀杨姮了。

杨姮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知道这些针难取,以往在测试红雨的威力时,也曾经误伤过身边的几个宫人,不过那时间满春在身边,她能调制出一些麻痹身体局部的药汁。

先涂上药汁,然后用刀划开入针之处,用她们自己特制的一种钩子勾住那些针的一端,便能直接将针□□,省去很多麻烦。

可是药汁和钩子这些都在满春手上,满春如今还被关在天龙寨,但是她的伤不能拖到满春出来,所以杨姮提前就有了要狠狠吃痛的心理准备。

“司徒风,你一会儿把我打晕,让大夫取针,这样我少点痛苦。你先带人去抓方天胜。”

杨姮说完,便准备找个地方坐下,让大夫取针。

可司徒风却铁青着脸直接夺过了大夫的药箱,对着跟来的监工说道:“你们去营地传消息,我随后就到。你们这几个人带回去看管起来。”

“那我呢,这针还取不取?”

大夫也很疑惑。

司徒风:“你回去,药箱给我。”

那大夫不解,想拿回自己的药箱,可身旁两个监工直接拽着他就走了。

杨姮回头,便瞧见除了司徒风,其他人都走了。

“怎么都离开了?你拿着药箱,这是……”

司徒风微咳了一声,“你是女子,大夫是男的,帮你取针不太合适。”

杨姮的目光从司徒风手中的药箱慢慢移到了司徒风的脸上,夜色晦暗,可不知道为何,杨姮总觉得司徒风冷峻的脸上似乎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那我自己取针吧,不过我只有一只手可以动,而且肩头的话,其实我看不到伤处……”

杨姮说着,走到司徒风面前去拿药箱。

半响,司徒风说道:“如果你不介意地话,我帮你。”

杨姮嗤笑:“司徒风,你不是男人?”

司徒风愣住,杨姮看他这样,寻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晃着腿对他招手。

“司徒风,你过来啊。快点,我疼死了。”

司徒风松了一口气,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了刀片和火烛。

刀片洒过烈酒,在火烛上烤过之后再取出,司徒风抬头,杨姮已经扯开了衣襟衣角,露出了受伤的肩头。

少女洁白的肌肤在朦胧的月光下,恍若圣洁的白玉,司徒风喉结微动,不自然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杨姮见他不动,又观察到他撇开头的样子,尽管表现淡定,可是慌张不言而喻。

“司徒风,快点动手。你还要去抓方天胜呢。”

杨姮再三催促,司徒风低头说了一句冒犯了,便举起了手中的刀片。

等铜针取出来,杨姮差不多去了半条命,满头大汗,脱力地倒在了司徒风的肩头。

司徒风帮杨姮上好药,神色看上去比杨姮这个受伤的人更差。

杨姮不由笑道:“你在边关,这种场面应当见过许多了,还没习惯吗?”

司徒风垂眸,说道:“习惯了,只是受伤的是你,所以不习惯。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杨姮拉住了司徒风的手,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说道:“司徒风,你已经保护了我很多次。没有人生来就是要去保护别人的。我小时候,为了保护我死掉的人太多了,我不希望再有更多人为了保护我去死。”

“我命格外硬,死不了呢,只是会吃些苦头。”

司徒风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杨姮转头时,他忍不住想,他其实,也不希望她受一点的苦。

杨姮先回到了监工们休息的地方,司徒风带人去抓方天胜。

次日清晨,杨姮醒来时,有人来穿消息,杨姮以为是司徒风抓到了方天胜,急急忙忙出门,谁料门外站着的却是风尘仆仆的魏明。

杨姮一脸的欣喜戛然而止,目光扫过魏明身后,并不见其他人。

魏明也瞥见了杨姮的瞬间失落,原本清亮的目光也阴沉了下去。

“司徒风已经抓住方天胜了,正在回来的途中,出了一些乱子,那个村子的人反抗,发生了冲突,所有我让他们直接将人都押回营地去。”

杨姮有些惊讶,魏明居然先一步已经见过司徒风了。

“天龙寨的事情解决了?莫轻书放人了?”

魏明点头,“闻人墨游说,莫轻书将闻人聆和满春放了回来,但是莫轻书不愿意招安投降,他放人是因为我们暂停了河道修筑,等陛下旨意下来,我们在与莫轻书协商,不过……既然人已经回来了,就没有必要投鼠忌器,方天胜被抓,莫轻书没有内应,在桐阳城里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杨姮面色逐渐凝重,“你想直接攻打天龙寨。”

魏明没说什么,然而神情已经表明杨姮猜中了他的想法,但是这样的话,就是让闻人墨陷入不义之中。

莫轻书不可能不防备在放人之后,魏明会带人攻打天龙寨,但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放了身为人质的闻人聆和满春,此时攻打天龙寨,无非是刺激莫轻书。

而且,如果真的打起来,杨姮担心莫轻书除了方天胜,还有其他的底牌在。

魏明当然也能想到这些,只是,他执意要攻打天龙寨,就好像只要天龙寨没有了,所有的修筑工程都能继续下去。

杨姮没有表态,她要在走之前从司徒风那里拿到顾佛和陆鼎贪污的罪证,亲自带回宫,交给别人她不放心,而攻打天龙寨,能领兵的也只剩下司徒风,只要司徒风拖延时间,等她回宫之后,亮出证据,顾佛和陆鼎必然要受到重创,那桐阳城这边的危机就可以化解。

或许更早,只要闻人墨那些关乎“国运”的话传到皇帝耳中,这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