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秦羽那小子咋招你了?”

“嗯?”

路上,江骁这突然的一问,让陆寒江看他的眼睛都直了。

现在的锦衣卫里内鬼废物老油条都不少,唯独没有傻子,这老江生的浓眉大眼,怎么连性子都这么老实。

“不过我也懂,那小子是有些锋芒毕露了,不讨人喜欢。”江骁一副我懂你的样子,说着还不忘朝着陆寒江连连点头。

陆寒江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问道:“老江,你成家了吗?”

“啊?成了啊,老婆孩子热炕头,咋滴,你这是打算结个亲家?”老江饶有兴致地道。

“......那倒不是,”拍拍他的肩膀,陆寒江语重心长地说道:“没事就多回家抱抱孩子吧你,锦衣卫水深,怕你把握不住。”

“嘿,好伱个老陆!”

一路上扯些有的没的,倒也不算无趣,说笑间便看见了官道上那一支披枷带锁的队伍。

陆寒江他们这一去华山,顺便还要把先前拿下的华山弟子给带上,他之前对江骁说捉了个七七八八,实在是有点太小看华山派弟子了。

确实他们派出来的几乎都是普通弟子,但架不住这群人本事不大,脾气不小,一口一個狗官,打不过就抹脖子,来个宁死不屈。

你说你一个外门弟子,一个月领不到几个钱,玩什么命啊。

陆寒江也很无奈,好在秦羽这边还强留了几个活口,不然还真有些为难,毕竟人死了想怎么说都行,人还活着,有些事情就不好做了。

“见过二位大人。”

先遇见的是秦羽的两个跟班,高明和唐谨,二人也都负了伤,陆寒江只是咦了一声,道:“贼人有些本事,竟连你们都伤着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陆寒江心里却是泛起嘀咕,上头安排的人不行啊,居然真就只找了华山弟子。

“谢过大人。”唐谨大概是看陆寒江不顺眼吧,只是出于尊卑,干巴巴地回了这么一句。

还是高明懂的世故多些,一面关心起陆寒江这一路的情况,一面说起他们的事,自然了,都是报喜不报忧。

聊得差不多了,陆寒江便问道:“秦总旗何在。”

“秦大人在审问那华山弟子,”高明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那领头的华山弟子是戚家人。”

“这倒是意外之喜。”陆寒江挑挑眉。

意外倒是真意外,喜就未必了,大概除了朝中戚家的死对头之外,没人想要抓这个华山的戚家人。

留着他才能更好地对华山派施压,抓了他反而容易让华山找借口。

陆寒江跟着高明找到了秦羽,对方正在和另一个年轻人大眼瞪小眼。

“大人。”见到陆寒江,秦羽起身行礼。

朝着他点点头,陆寒江看向了那个手脚都上了镣铐的年轻人,衣衫多损却不影响大体,尽管一身武功被封,但发冠不乱,风度不堕,倒还显得有几分气概。

“你是戚家人?”陆寒江居高临下地问道。

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银袍千户飞鱼服,那年轻人惜字如金地说道:“戚家,戚礼。”

戚礼桀骜的眼神很不客气地盯紧了陆寒江,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在脑子里一样。

陆寒江倒不在意,这戚礼果然还是没受过社会的毒打,装都不知道装一下,这样的性子,将来必然是死于非命,他懒得和死人计较。

“把他带上吧。”说着,陆寒江示意后面的边广上前把戚礼一起带上。

戚礼还盯着陆寒江看呢,脱口而出就是:“狗......”

官字估计还在喉咙里,边广一刀把就砸在了他的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边广毫不客气地把戚礼的脑袋踩进泥地里,道:“大人,戚家定然是想用这小子勾结江湖门派图谋作乱,不如将他交给卑职审问,定让他供出背后主使。”

言下之意就是送进诏狱,锦衣卫在朝里干的就是得罪人的活,罗织罪名什么的简直张口就来,屈打成招也是家常便饭了。

听得边广的话,戚礼使劲挣扎,瞠目欲裂地瞪着他。

陆寒江摆摆手,说道:“戚家死罪难逃,不必多此一举,带着他上华山就是了。”

“是。”边广抬起脚,招呼两个弟兄把戚礼押了下去。

这时,旁那一直沉默不言的秦羽,忽然开口道:“大人,此去华山派,可否容卑职随行。”

“你?”陆寒江着实想不出秦羽怎么会对华山感兴趣。

秦羽不卑不亢地说道:“此次华山派伤了众多弟兄,卑职想一并替他们讨回公道。”

这当然是托词,秦羽想要去华山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之前戚礼带人袭击队伍时,对他说的一句话。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这话说的简直是莫名其妙,从立场上说,你戚礼拦路劫犯人,这才是贼!

或许是因为戚礼的胡言乱语,或许是因为戚礼看他的眼神实在太复杂,秦羽向陆寒江提出了同行的请求。

从个人角度出来,陆寒江是不介意秦羽的请求,不如说,多一个人来,他反而还挺高兴的。

倒不是说他对华山派有什么忌惮,而是一种习惯。

从前刚刚成为锦衣卫的时候,陆寒江每一次的出手都是全力以赴,因为那时候的他,对这个江湖还一无所知。

可是随着他的官位越来越高,遇到的对手也越来越强,他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强大是与众不同的。

从一番苦战战胜对手,到三拳两脚打倒对方,再到一拳之下再无敌手,陆寒江再也没有全力以赴地和什么人战斗过。

一次不尽全力,两次不尽全力,第三次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留一手。

随着他在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上待的时间越长,他越来越习惯于把自己的实力控制在这个等级的对手范围之内。

到现在,陆寒江已经很少再出手了,他培养亲信,积攒人情,比起一拳打倒对手,他更惯于用手里有限的牌去打一场游戏。

是的,虽然有些狂妄,但事实上,对于现在的陆寒江来说,不管是朝廷的尔虞我诈,还是江湖的刀剑恩仇,都只是游戏而已。

不过从立场上讲,这恐怕不太好解释,毕竟要对付秦羽的可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所以王彦就出现了。

“大人无需担忧,不过一些妇孺,卑职可以走一趟京城。”

陆寒江微眯起眼睛看着王彦,为了给秦羽站场,这家伙连藏都不想藏了是吗。

既然借口都这样送上门了,陆寒江索性就从善如流一回,将秦羽一并带上。

有诗云,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说的便是那华山的气势不凡。

那华山派便坐落于此,自山峰向上,尽是陡崖峭壁,近山巅之处,有一凉亭,其内设石桌一副,石椅两张。

“掌门,京里有消息传来,锦衣卫欲登华山。”年轻弟子在凉亭外躬身道。

凉亭中的中年男子便是华山当代掌门,商几道,他身形丰硕,锦袍玉带负手而立,若非腰间那一把长剑,便是把他当作哪里的富贵闲人也不足为奇。

“知道了,你下去吧,告知山下弟子,不得怠慢客人。”商几道神情豁达,脸上也不见丝毫愁容。

“弟子领命。”

待年轻弟子退下后,商几道望着那白云,平静之下似乎暗流汹涌。

“总是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