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 章空桑之子

伊水河边。

少男和少女再村里老人的主持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从此两人日出而作日暮而息，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是多么快乐而美好。

“我们一定要这样白头偕老~”少女靠在少男怀里说。

“你还要给我生好多娃娃，将来儿女绕膝~”少男也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但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昆吾又发动了战争，有莘的所有男人都要去参军保卫自己的国家。

“古村幽坐闲寂寞，

遥望秋云乡思渺。

男儿本应行天下，

未成霸业不还家。我要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等着我回来！”少女的丈夫走了。

男人就是要去为了家国拼杀！女子只有在村口遥遥相送。

少年走后，每天黄昏的时候都会在村口等待少年回来。

陆陆续续其他的男人都有了消息，唯独没有自己丈夫的消息。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少年就再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有一天村里的其它男人带回消息说，她的丈夫可能已经战死了。

少女突然觉得大地晃动了一下，整个天空和大地都在旋转，少女瘫坐在地上，天地变得一片昏暗。

“你说我们要儿女绕膝的~你这个骗子~”

少女跑到和少年最初相识的河边，大声呼唤自己男人的名字。

此时只有水鸟的哀鸣和风吹过芦苇的呜咽声。哪里有少年的影子，天地广阔，斯人却已经再也不会回来。

人生有些快乐只有失去之后，才知道如此的珍贵和美好，就像青春，就像爱情，很多东西失去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难道我有孩子了吗？”少女弯腰的时候腹部变得臃肿了。

少女此时怀孕已经几个月，虽然同样的景色，却只剩了孤独和荒凉。

少女痛哭了几天，每天以泪洗面，唯一能够支撑少女的就是她肚子中的孩子，每天晚上少女都要对肚子中的孩子说着自己的心里话。

“孩子，妈妈还有你呢！”

慢慢的少女平静了下来，她要把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养大。

晚上。今夜似乎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外面夏虫啁啾，灶台上点着一盏油灯。

一切都如往日一样，少女对着肚子中的孩子说了一会话，就开始打哈欠，准备睡了，毕竟每天天一亮就要起来劳作。

少女吹灭了灯火，就要睡了。

“是谁？”

灶台边上有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被白光环绕着，少女心中害怕，瑟缩在被子里偷偷看那个人人影，竟然是一个白衣老人。

少女吃了一惊，那个人影祥和和蔼，似乎是个仙人。

少女大着胆子，走到灶台边，“请问你是仙人吗？”

“不要害怕，我是伊水河伯！你肚子中的孩子不是凡人，今日特来救你！”白衣老人说话了。

少女听到仙人的声音，声音充满了慈祥和温暖，不再害怕了，拜服在地，“多谢仙人指点！”

“明早如果看到石臼中渗出水来，你一定要向着东方走。不要停留。”

说完少女就醒了，灶台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那盏油灯的灯苗在晃动着，哪里有什么白衣老人。

“是做了一场梦吧”。

天亮了，少女渐渐忘了梦中的事情，生活首先要活着，少女拿下盖着陶罐的黑陶碗，从里面抓出没有去壳的粟米，放入碗中。

少女端着碗走到石臼旁边，准备倒入石臼中，舂了米做饭。

“咦？石臼里哪来的水？”

少女突然发现脚下的石臼里面竟然有一汪清水。抬头看看屋顶也没有漏水啊，外面也没有下雨啊。

少女准备把水用瓢舀出来。突然想起昨天的梦中，神仙提到了如果石臼有水就让自己向东走。

少女心里机灵了一下，神仙的话我还是信一次吧，就当出去散心好了。

少女和邻居说了自己的梦，但是没有人肯相信她的话，那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少女独自迎着朝阳的方向走了下去。

远处是一座山，少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小山的下面，少女慢慢走上了山坡，在山坡上面远望，伊水犹如玉带，少女心情开阔了许多。

“轰~轰~”

这时远远的有如雷一样的声音传来，“要下雨了吗？”

少女看到天空艳阳依旧，循着声音望过去。

“远处也没有乌云啊！”

那滚滚低沉的声音并没有停止，这时候少女看到远处似乎有一片白云低低的飘过来。

那声音越来越大，少女刚还为看到的新奇景色赞叹。

渐渐少女脸上的笑容凝注了。

她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白云，而是水浪。巨大的水浪沿着伊水两岸排山倒海的冲过来。

水就如女人，平时看起来最温柔，但是有时候也是最无情，能够给人最深的伤害。

此时的洪水似乎变成一群凶恶的猛兽，用巨大的爪子撕碎遇到的一切，怒吼着咆哮着，让所有人都在颤栗中被洪水吞没。

伊水两边的树木村庄都在这巨浪下摧枯拉朽一样瞬间消失了。

自己的家就在伊水边上，村里还有那些善良的人们。

少女大喊∶“洪水来了，大家快跑啊。”

一切都来不及了，洪水转眼淹没了一切，当巨浪经过少女的山下的时候，少女看到水中飘着挣扎的牛和漂浮的人的尸体。

少女瘫坐在地上，心里突突的跳，跪在地上感谢神仙救了自己一命。

少女委顿在地上，一切都没有了。

“孩子，我们连家也没有了。”

少女在山上躲了几日，随便找了些能吃的野菜野果充饥，洪水渐渐退去了。

少女沿着烂泥走到家的位置，除了一片狼藉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村口一棵古老巨大的桑树还屹立着，是曾经的家园中唯一熟悉的东西了。

这棵桑树不知有几百年了，树干中间干枯出一个大树洞，少女爬进去，正好可以坐在里面，可以一个人缩在里面睡觉。

村子到处还是齐着膝盖的水，少女晚上就住在这棵树上，这里成了少女的家。

这一天晚上，少女突然肚子疼的让人痛不欲生，在东方的曙光照进树洞的时候，少女发现自己生了一个男孩。

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成了一个勤劳勇敢坚强的母亲，母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之一。

“哇~哇~”

这日少女找了食物回来，远远听到了男孩的哭声很急迫，似乎有什么危险。

少女心里很急，就没有走平时熟悉的道路，想直接穿过泥塘，这样就会更近一些。

当她趟着泥水走了几步就后悔了。脚下的烂泥，软软的却没有底，整个身子就陷了下去，那水只有一尺来深，下面全是烂泥，少女挣扎半天，根本漂浮不起身子来。

“谁能想到会游泳的人会陷入烂泥不能上来呢！”

少女使劲让自己仰面躺在水面上，这样还能坚持一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孩子的哭声停止了，也没有人来救少女。

少女到底经历了多少煎熬和绝望，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时间久了少女终于没力气了，慢慢没有了意识。

天又亮了。

桑树旁来了一群人。

这次洪水来的很急，莘国国君很是着急，这几个月一直亲自带着下属沿着伊水两岸查看受灾的情况，给存活下来的百姓发吃的东西。

“大王，你看水面上有个人！”

有莘国君带领着人走着走着，手下人突然喊。

有莘国君也远远的看到水中仰面飘着一个女子，忙让属下给拉了上来，人已经没有呼吸了。

有莘国君正要找地方埋葬了，莘国君发现少女的眼睛似乎在看着什么！

“是什么让她死不瞑目呢。”

顺着她原来看的方向，莘国君也看到了那棵大桑树上的树洞。

莘国君自己爬了上去，上面有一个大树洞，温暖而干燥。

树洞里铺着柔软的干草，上面睡着一个小男孩，脸上还有两行泪痕。

“这应该是那个女子的孩子吧！”

莘国君把孩子抱了下来，看到少女的眼睛。

“放心吧，我会把他抚养长大的。”帮少女闭上了一直睁着的眼睛。

时光回到了斟鄩伊挚的驿馆中。

妺喜的脸上早已经是梨花润雨了。

挚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看着妺喜出神。

良久伊挚说，“这个男孩就是我。”

妺喜开始听得入了神，如果自己是这个少女，会是怎样的心情。

“先生，原来是如此苦命之人。”妺喜悠悠的说，还没从挚的母亲的感觉中出来。

“这些我都是听国君告诉我的，我觉得自己虽然命苦，遇到了国君和王女也是我一生难以回报的幸运。

国君收留了我，我才可以读书，今天才能够见到娘娘，对娘娘讲我自己的故事，否则伊挚早就不在了。”

“世人都说我是一个迷惑夏王的女子，很多人都恨我，难道挚先生不讨厌我吗？”妺喜盯着挚的眼睛~

挚看着廊外的细雨，不敢去看妺喜的眼睛。

“娘娘容貌淑丽，歌喉婉转，天下恐无第二个女子能及的上娘娘一半。那些说娘娘不好的人，不过都是因为妒忌而已。

世人得不到的东西就会去诋毁，人心叵测，娘娘何必在乎那些人的口舌~”

伊挚说完才敢去看着妺喜，目光中满是如水的温柔。

“先生真是这样认为的吗？你没有哄我吗？”

妺喜眼睛中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伊挚的目光让妺喜感到放松，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挚也粗通一些音律，所以知道娘娘之舞之美，能听懂娘娘歌喉之婉转悠扬。”

“那不知妺喜能否有幸聆听先生之雅音呢？”

“娘娘客气了。”

挚说着取出陶埙，埙声悠远沉静，如一个人在轻轻在耳边诉说着对远方的人的思念，似是一人在叹息，在呜咽。

转而，埙声悠然，忧伤的感觉已经没有了，时而似美人在白雾霭霭的林间漫步，时而似一个少女在欣赏着水中自己美丽的倒影。

妺喜听得出神，起身在廊上开始起舞，动作轻柔似水，思念幽怨之情让人看得心碎。

人生自古，知音难寻，何况共舞之人。

但是她们遇到的是不是太晚了！

---子氏天乙说--

伊水大家其实并不陌生，只要你去过龙门石窟，中间的那条河就是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