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门上身影清丽,白衡提灯上前迎门上走近的影子。

门开合,白衡将灯坠在她脚下,宫殿金碧辉煌却死寂,热闹的只是灯火。

白衡支出只手:“娘娘,夜里黑,且您许久未休息,身子要紧。”

许襄君撑着神,抬手扶住。

两人静静走在路上,昨夜才降雨,白日大太阳一晒,现下燥气便迟迟不降,没几步许襄君就觉得闷热。

抬指刚抚到领子,她歇下手,驻步,瞧着不远处亭中灯火。

秦宣匀静静不动看过来,抬手一个动作,她身旁奴婢内侍朝一侧退去。

她弯着唇未说话,却又好像在说什么。

许襄君微微侧头:“等着。”

白衡拧眉,浅应‘是’。

一步步穿过那些宫婢,她越是走近,秦宣匀的人退的越远,最后跟白衡并立站在远处。

秦宣匀见她过来,起身相迎,笑靥伸出手要牵她:“妹妹。”

“... ...”她们并不亲,这些年除了宴上见见,私下从未交过,秦宣匀闻是宫中跋扈,却从未明面舞到她面前。

两人关系应是相安无事,彼此眼中无彼此这种。

许襄君露出和煦,微微屈身就礼,秦宣匀一把拉停她作得礼:“行礼就见外了。”

果然,秦宣匀有事相求。

她抽出手:“贵妃娘娘直言便是,辰安一会儿还要臣妾哄着睡,寻不着会哭。”

见她急着要走,不想同她沾边,秦宣匀掐眉:“妹妹这样便生分了。”

许襄君立身平视,秦宣匀见她当真疏远,知道自己再不明来意就要走了,她冷下声:“你就愿意晋王日后去个封地,而不是留京?”

许襄君面上涩起来:“有何不好?以我这身份,他能安生去到封地便是好的。”

话下无欲无求,满足又沉静。

宫内谁都知道许襄君身份,曾经皇后钦点的儿媳,后成了共事一夫的‘妹妹’。

她践了皇后与太子天大的脸,能善终都是万求。

只是这话不好说,但谁人不知呢。

秦宣匀眉下几分强势逼人,耐着性子细笑:“若本宫能让晋王留京呢?皇后给晋王封地虽富庶,也难有上京热闹不是,再说,有命去才是。”

许襄君无兴趣,屈身:“妹妹今日礼完佛许久未曾休息,加上辰安此刻定在上宸宫寻我,我先行退下了。”

她无视秦宣匀,薄情转身。

又逾越警醒道:“当下局面绪王还是安分些,你们同太子如何争较。”

秦宣匀闻音满脸阴鸷:“许襄君,你落宫阖妃送礼,李婕妤那块黄玉是本宫夹进去的。”

许襄君身子一顿,不等她转身,秦宣匀声量继续传来:“这算不算本宫救你一命?背后之人你还未查出吧,这块暗疽,你挖的掉吗。”

许襄君缓缓转身,秦宣匀站在莲灯旁,勾勒得她十分端庄,贵气又挑衅。

一身挺拔似她的上位者,略俯许襄君。

许襄君咤言,压眉:“是你提醒我李婕妤心思不正?”她有些惊讶。

当初要不是黎至提醒李婕妤送到寓意刁钻,她发现不了。

七年前拿出黄玉邀李婕妤戏台,对方顺着就明白了,实际是她跟李素月错了意思,李素月以为她在用黄玉隐晦表达?

许襄君内喘口气,面上神色未动,直勾勾瞧着秦宣匀。

“不然?”秦宣匀坦然轻笑:“但也是你聪明,能明白那块黄玉是什么意思。本宫未直白救你,但你也该谢本宫的救命之恩。”

秦宣匀半步欺上前,压得许襄君脚下半退,赫然屏息瞠目。

“你为人母,乖巧求顺皇后有用吗。他们身上之辱,你便是死净,也刮着他们骨,十年、二十年后,你就是个焚骨扬灰下场。”

“晋王乃你亲子,若是有好下场,本宫秦家积年富贵拱手送他。”

许襄君汗涔涔,脖子烧了一片,眸底慌乱。

秦宣匀瞧着好时机,一把拿住她腕子,惊得许襄君抬头,身子却趋于本能瑟缩。

秦宣匀捏紧断她退路,压声:“太子屯兵谋反,他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几时,陛下昨夜晕厥呕血,你去了半响,可有看见太子身影。”

“你我无仇无怨,不若你助我,本宫保晋王留京,继续养在你膝下如何?”

这是天下所有当娘的想法。

许襄君吞咽惶恐,嚼弄一番心思,强装镇定抿笑,屈身行礼。

“那让妹妹想想。”转身速步离开。

她才出亭,秦宣匀的宫婢内侍拢近亭子,她扶着人朝另一头离去。

白衡走近扶住人,瞧人满面苍白,她扼气唤道:“娘娘,怎么了,八月天您怎么出了一身汗?”

秦宣匀那头闻声,她驻足浅看一眼,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离去。

许襄君清两口气,抄起白衡手上灯笼:“本宫自己回去,你们分开走。”

白衡急颦,话没出,人却已经走了。

看着那道身影,跟也不是,不更更不是... ...

只是犯诧,为何娘娘每次从陛下身边离去,都喜欢一人独行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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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天命玄鸟降人间,简狄生契商祖先,住在殷地广又宽。当时天帝命武汤,征伐天下安四方。

第69章 皇家教养

◎陛下驾崩后,你卸下所有回我身边吧。◎

许襄君独身越走越偏, 步进小道黑暗中。

骤然伸出只手将她拉扯至一旁,腰上急铃一阵。

手上灯笼惊掉落在地上,应时跌破琉璃盏, 唯一光源彻底死在脚旁。

本就在佛堂内放肆一下午,如今力道遽然, 双膝无力跌过去。

另只胳膊速速抄住她腰, 拢在怀里:“摔着没。”

铃声止碎。

她攀紧那肩头,清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檀香。脑袋抵在那宽厚胸口破颜, 喉咙深处闷出喜:“没,你接住我了。”

黎至将人扶稳, 她深嗓的碎笑还悬在耳边。

许襄君抱住他便往浓黑处压, 他被迫牵步。

一步退,步步退。

闻她冁然, 黎至步步退得心甘情愿, 放下所有力道顺着她。

许襄君将人抵在树干上, 偌大楸冠荫蔽的伸手不见五指:“抱一会儿再送我回去。”

“好。”黎至抬手, 轻轻拢住她肩胛。

他比任何人都珍惜同她相处的每瞬每息。

黎至紧紧掌心, 忧声:“别去侍疾, 你在御前我怕。知晓你是为了迷惑大家求随晋王去封地,但也别去。”

他捉住许襄君腕子叩在自己心门上:“襄君做的事我惶恐不已。”

许襄君牵颈, 下颚钉在他心口.交握手背上:“均是皇后与秦贵妃所为, 同我可万万无关, 你一定要听旨好好查,将她们都拖下去。”

言下轻松与笃然让黎至心起疑窦。

许襄君踮起脚尖, 唇角擦过面颊递到黎至耳边:“陛下驾崩后, 你卸下所有回我身边吧。”细声嘤然, “我想你了, 每日每时都想。”

黎至愁眉蹙额,正想她如何为,才会查到皇后、秦贵妃身上,顷刻就被许襄君言语拨动,胸腔炙热狂跳。

这种话无论她有意无意说出,说多少次,他都似人生头遭听闻,顿时被许襄君所有爱意包裹。

现下所有念头归于她一人身上。

黎至掐紧掌下腰肢,和风温暾:“一早便说你就好好带晋王在宫内玩闹,那些我来。”

“这样逼他刻苦作什么,才七岁,注解过书本是为了留给殿下慢慢启蒙的,揠苗助长没好果子。”

“七岁,揠苗助长?你几岁开始读书。”

许襄君小腹刻意顶他两下,黎至嗓子顿时被塞了封堵,直直住了嘴。

她调转话头:“方才看见了?”

黎至脖子烧得慌,顿顿点头:“她是想多寻份力,让绪王与太子争势。”

“这些年太子与绪王我都下了桩,‘太子’这次屯兵,定是要被绪王拉扯一把。他们相互嚼咬,届时都是你的。”

下颚止不住蹭在她额角。

“你如果做都不影响最终,襄君想如何演戏、如何戏耍都随你。只是她们一个比一个狡狯诡诈,这般累得慌,何必到中间去。还是带晋王玩吧,他比那那些人可爱、好拿捏。”

许襄君听他依护得不成样子,犹如拂煦。

言笑摇头,下颚将黎至心口碾了个遍:“不,她说李婕妤当初那块黄玉是她给我的。”

黎至一怔,显然也是未想到。

“你说。”声音沉厚起来。

她声音尖冷:“她让我还救命之恩,李素月背后那人沉寂了这些年,你我始终没找出来,手太干净了,我想去探探。”

黎至松手,牵起她手:“边走边说,再不回去白衡该找你了。想去便去,有我,襄君便是把天捅个窟窿我也是能护你,替你收拾局面的。”

目下皆黑,许襄君哝语:“我看不清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