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五岁开始记事。

听得最多的话便是:不准恋爱。

那时,我不知出生,不知父母,不知许多道理为何,所以也不知不准恋爱是为何。

准确地说,我甚至不理解什么叫恋爱,那时候我刚弄懂什么叫“不准”。

彼时,大唐只有两个修仙门派,一个是我们潜崀宗,还有一个是无极门。我们互为死敌,为何是死敌当时也不明白,总之如果在外面遇到无极门的人,打得过就往死里干,打不过就要头也不回地跑。

因为,他们也会把我们往死里干。

而就是这样的局势下,我有一个师姐却和无极门的一个男弟子私奔了,最后双双被两个门派的掌门人给拍死。

我问师父:“什么叫恋爱?”

师父敲了敲我的脑门,说,“还记得那个被掌门拍死的师姐吗?”

我点点头。

师父又说:“还记得为师昨天跟你讲的因果关系么?”

我又点点头。

师父最后才说:“恋爱是什么你不用弄明白,总之记住恋爱是因,被拍死是果。”

“记住了?”

我懵懂地点点头。

那时,我便形成了对恋爱的第一个印象:会被掌门拍死的一种行为。

五岁那一年对我来说是重要的一年,我记忆犹新。因为这一年发生了几件重大的事情。

第一件事,大唐的皇帝驾崩了,几个皇子为了争夺皇权,用上了很多手段,其中也包括跟修真界求援。大皇子跟了无极门,所以我们潜崀宗就支持了二皇子。

这件事我记得清楚是因为,那个上山求援的老道士送给我的糖人很好吃。我舔了一口,就准备把它珍藏起来,那时候我总觉得好东西应该藏起来慢慢吃,在潜崀山,是很难吃到糖人的。

这糖人,我慢慢舔可以舔一个月。

第二件事,我多了一个师姐。那个师姐叫清越,比我大两天,是掌门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女。我对这件事印象深刻是因为……

她抢了我的糖人。

而且是一口吞下。

我的一个月,成了她的一秒。我很愤怒,不知是因为失去了糖人还是因为她的吃法不对。

第三件事,我不再尿床了。可能是因为,那天我跟清越师姐打了一架。其实这样说也不对,因为全程是我在挨揍。她骑在我身上,一边揍我一边凶恶地说:“不就吃了一个你的糖人么?你这么小气,以后我见一回抢一回!”

理直气壮。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我哭了还是没有哭。但那件事情引发的后果却记忆犹新,一是我改掉了喜欢把好东西藏起来的习惯,尤其是吃的东西,从那以后我都会当场吞下,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二是我确实不再尿床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尿床和被清越师姐揍有没有必然的联系。但两件事在我的记忆中是串在一起的,所以我把它们记成有因果关系。

不再尿床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单独把它拿出来说是因为这件事是第四件事的因。

第四件事,我可以开始修炼了。

师父说,只要我不尿床了,就可以开始修真。

那时我还不懂修真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师父、还有许多师兄师姐都会打坐、打来打去、飞来飞去。师父说的修真,我猜就是跟师兄他们一样做那些我看不懂的事情。

其实,我只对飞来飞去感兴趣。

可惜师父没有教我飞,他听说了我的想法,敲了敲我的额头:“还没学会跑,就想学飞。”

这让我一度以为跑是飞的前置技能。所以那段时间宗门里多了一个四处狂奔的我。但我跑了很久,还是飞不起来,我以为是我不够快,所以不断加速、加速,最后……

摔坏了两颗门牙。

我总算消停了一段时间。

后来师父开始正式教我修真。

既没有教我飞,也没有教我打来打去,而是先教了我最讨厌的打坐。

不单单是打坐,而是要配合上特殊的呼吸方式,自己闭上眼睛感受天地灵气。

那种呼吸方式,师父称之为吐纳,很怪异。但奇怪的是我一学就会,而且就像本能一样再也不会忘记。

而闭上眼睛则叫冥想。

师父说,在冥想的时候,要配合上吐纳,眼前就会出现不一样的画面。

师父问:“是否感受到了眼前一片黑暗?”

我点点头。

师父说:“配合上吐纳。”

我照做了。

师父又问:“看到黑暗中出现点点光芒了吗?像夜空中的星星,那就是天地灵气。”

我却摇摇头,我没有看到像星星一样的点点光芒。

我看到的,是白昼一样的光芒万丈。

我说:“我看不到星星,是不是哪里没弄对?”

师父表情严肃起来,嘴里喃喃自语:“不应该,没道理啊……你再吐纳一遍为师瞧瞧。”

我照做。

师父手摸着我的额头,我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师父脸上奇怪的表情越发浓郁:“吐纳没问题啊……”

我当时只是望着师父,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看不到星星。

师父又说:“那是不是冥想不对?你要记住,冥想时要心无旁骛。”

“哦,心无旁骛。”

“不能想鸡腿。”

“哦,不能想鸡腿。”

“不能想糖人。”

“哦,不能想糖人。”

“也不能想糖葫芦。”

“哦……”

然而,师父让我不要想那些东西,但他提起来后,我满脑子都充斥着糖人、糖葫芦、大鸡腿,但我不敢跟师父说。

这时候,我心思乱了,眼前的白昼一样的光芒忽然消散,只留下了零碎的点点光芒。

就像星星。

我激动地说:“师父,我瞧见星星了!”

师父这才如释重负,捋捋胡子,微笑着说:“这就对了。记住为师的话,要心无旁骛,知道了么?”

我点点头。

接下来师父开始教我下一个步骤,那就是引导这些星光慢慢从头顶上的百会穴灌注到身体里,再顺着身体乱七八糟的那些通道流动。

师父严肃地说:“要记清楚这些经脉运行路径,这是本门的练气心法,如果走岔了,就会走火入魔。”

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走火入魔,但也能体会到走岔的严重后果,所以学得异常认真。

控制灵气在身体运转的路径很复杂,但我还是一遍就学会了。师父说那些路径叫经脉,最后汇入的地方叫丹田。一圈以后,那些灵气变成了液体,变得很少很少,只有一丁点流进了丹田。

师父说我现在就算正式入门了。

我问:“那我可以飞了吗?”

师父说,“你现在只能算练气一层。要等到把丹田给灌满,才是练气九层……”

我迫不及待地打断师父:“九层就可以飞了吗?”

师父敲了我一下:“为师说话不能打断。”然后才说:“不能。”

我有些颓丧,一时间甚至对修仙失去了兴趣。

师父又说:“九层后就可以结成金丹,到时候你就可以飞了。”

一瞬间,我又对修仙充满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