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是健谈的,与她说话是另外一种如沐春风。她的话朴实到俗气,俗气得顺耳。

在京城社交纵横多年的钟简月与西北社交不败之将徐夫人一见如故。

徐夫人嗓门大,说话飞快,叽哩哇啦的还喷着唾沫。徐志在她后面一直拉着她,让她注意一些,不时对着陈芷尴尬地笑。

陈芷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倒是知道了不少徐家的事,比如说徐家很有钱。

“这京城就是不一样,在这里买一亩地,在老家那里能买四亩。”徐夫人慨叹道,“简月和阿芷不要笑话我,我也不会什么理财之道,就会买田地。”

“买田置地是兴旺之道,夫人何必妄自菲薄。”陈芷安慰道。徐夫人一下子买了小汤山的地方,绝对是个游玩的好去处。

“京城的地价格太贵了。就说我买的这个吧,土质不肥沃,就是一个最多是中田,比老家那里的上等良田还要贵。”徐夫人走到地里,抄起一块土搓了搓,阻止了钟简月和陈芷的动作,“简月你们不要过来,别弄脏了你们的绣鞋。”

钟简月不在意地踩了上去道:“没事。”

陈芷止步迟疑一下,也跟着过去了,未料到田里的土地很软,差点扭到脚。

“县主小心。”徐志跟在陈芷身后,见状扶了陈芷一把,好奇地看向帷帽。重重纱影,只有女子美好的轮廓。

“多谢。”陈芷微微挣开了徐志的手。

徐志还没说什么的时候,徐夫人已经一巴掌拍走儿子,一边一个拉着陈芷姐妹出去了。

临近中午,陈芷客气地道:“不如徐姐姐今天去我那里用顿便饭吧。”

“好啊。”徐夫人一点也不推辞道,“麻烦阿芷妹子了。”

陈芷在外人面前用膳的时候,都是带着面纱的,微微掀起面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东西,这顿饭把徐夫人噎的不轻。

饭后,婢女上了消食的茶水,徐夫人喝了一大口道:“两位妹子太讲究了,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是浸入陈芷和钟简月骨头的规矩,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在座的都是长辈,徐志只能陪在末座。闻言忙对自己母亲使眼色,他不像母亲是女子,在京城少出门,不知道京城已经隐隐地分为西北派和京城派了。

就是元宪帝从西北带来的从龙新贵和在京城的世家勋贵之间,已经有了对立。元宪帝的性子很好,除了有血海深仇的韩家和韩家的拥趸下了重手,其他的京城世家都没有事情,朝臣歌颂元宪帝像父亲一样仁慈。

既然皇帝仁慈,臣子就要想想现在的地位了。

元宪帝从西北带过来的心腹很多,军中也有不少立功之辈,都需要安置。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元宪帝仁慈,萝卜们被拔了出来,老萝卜们没有吃,新萝卜们已经栽了进去。老萝卜和新萝卜的恩怨就越来越深了。

文官的嘴比武官的剑还要厉害,杀人于无形。这段日子参人的折子一摞接着一摞。

西北来的张参军殿前失仪。什么你问为什么?自然是因为黄帝垂衣拱手而治,而你两边衣袖垂得不一样高,辱没先贤。

西北来的李校尉宠妾灭妻。什么他说没有?那他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当着正妻的面摸小妾的小手。

皇帝不杀言官,元宪帝也不能次次都护着,以免“寒了满朝文武的心”。西北新贵渐渐回过味来,也开始了反击。

所以到现在已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就连京城的纨绔都嘲笑西北的纨绔睡的姑娘丑。

徐志已经在想若是陈芷和钟简月嘲笑母亲的礼仪,他拉着母亲就走,母亲一味地羡慕京城,哪里知道京城的人都瞧不起他们。

“徐姐姐,我习了些医术,医书中道:‘食无大言’,讲求脾开窍于口,用膳时细嚼慢咽,以津液送之,精味可散于脾,华色可充于肌。”

钟简月推了推陈芷道:“不要掉书袋子。”

“就是说吃饭时慢慢吃不说话,对脾胃好,对肌肤也好。”陈芷总结道。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阿芷妹子懂的就是多。”徐夫人开心道,“当初鲁王中毒就是阿芷妹子看好的,你这医术真高,不如给我看看。”说着伸出了手。

徐志站起来道:“母亲,这样对县主不敬。”大夫只是下九流,陈芷喜欢医术是一回事,徐夫人将陈芷当做大夫,呼之唤之就不对了。

徐夫人没有坏心,陈芷自然不会当成是徐家无礼道:“把脉就不必了,我看徐姐姐面色红润,中气十足,身子当是无碍。”

钟简月笑道:“你呀,学了点皮毛就敢大言不惭,不切脉就断病。”

“阿芷妹子说得对,我也觉得每天有使不完的劲儿。”徐夫人哈哈大笑道,“这些日子日日来这里看庄子,我就一点也没觉得累。温夫人到底不是我这样的庄户女儿,来看了一天,在马车上就要丫鬟揉腿。”

陈芷有了兴趣,问道:“徐姐姐,听说温家也买了这块地。”

“可不是,不光是温家,姜家、尤家也买了这里的。我当家的官儿小,只能跟在他们后面捡些剩的,这才买了中田。”徐夫人烦恼道。

“姜家和尤家?”

“我知道的就是这几家。”徐夫人的消息很灵通,“温家以前在这里也有个庄子,温家落难后被罪人韩家占了。温大人和温夫人就想把以前的产业给买回来。听说还要给温家小女儿做嫁妆。”

温家小女儿!“温姨娘?”

“正是,正是。我还忘了阿芷给温姨娘做过主母。”徐夫人一脸八卦地问道,“阿芷,你为何突然和金乡侯世子和离?”

这应该是京城很多人想问的,不过陈芷收了五万两,还是有信誉的,不会说温姨娘伙同兄长刺杀她的事情,于是道:“我与荆世子一向不和,不如早早和离,我还年轻,免得蹉跎岁月。”

徐夫人深以为然地道:“阿芷妹子这话说得不错。我就最讨厌小妾了,夫妻俩好好的,她夹在中间,真是不知廉耻。尤其是我们家小门小户的,可不能浪费这样的钱财。”陈芷认为徐夫人最后一句话才是心声。

“徐姐姐说的是。”钟简月附和道。两位贵夫人交流了一番防火防盗防小妾的心得,听得陈芷受益匪浅,听得徐志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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