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都斟鄩,转眼又是冬天。天空飘起了雪,大地一片白茫茫。

岁初犹自杨花舞,濛濛漫遮尘世。

遍洒冰河,轻粘襟袖,揉细愁丝飞坠。

雁来声碎。正谢苑徘徊,诗心谁会?

蒙草滋芽,总教重恨唤春意。

沉沉荒径玉积,眼穿肠断处,遗踪深瘗。

缀柳妆花,旋楼湿幕,魂梦长迷帘际。绮窗还闭。

念伫久霜人,带围憔悴。万缕萦思,忍堪融逝水。

妺喜裹紧了白狐斗篷,看着院中的片片飘落的雪花,突然觉得好冷,回头望见雪地上留下孤单的脚印,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孤独。

“仲虺哥哥在心中的样子渐渐地模糊了,眼前能让自己有些些许温暖的也许就只有履癸天子了。如果再失去了天子的宠爱,就真的如这雪花融化在地上消失不见了。”妺喜的思绪随着雪花飘飞着。

女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妒忌的力量总是超出任何人的预期,当毒箭射过来的时候,总是从意想不到的角度。

女人做事情总是不顾后果,不是她们不去想后果,而是她们根本懒得去想,她们认为这一切都是应该男人该替自己善后的。

女人的如水的心总是在经历了几次这样的伤害后,变得异常冷酷。最毒妇人心是因为女人做事从来不会考虑后果的,得罪了女人,有时候比得罪了男人更可怕。

妺喜知道必须要活下去,对仲虺的思念渐渐地就不那么强烈了。那个洛元妃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这个异类。自己会的一切,拥有的无论美貌,青春,舞蹈和歌喉都是元妃没有的,元妃有的只是礼仪和端庄。

元妃从不和履癸同床就寝,这让妺喜吃了一惊。

履癸说她就是一块冰冷冷的木头,从不见她欢笑,也不参加任何娱乐活动。无论是去狩猎和还是征战,无论宴饮还是乐舞,一概充耳不闻。

元妃每天除了陪伴王子,其余时日尽在宫中织布,宫中那些精美的帐幔都是出在元妃之手。妺喜突然明白元妃为什么那么恨自己了。除了嫉妒和对她的威胁,那就是自己撕了那么多纱幔,都是履癸亲自送来的。

“这些纱幔哪里来的?”

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履癸到元妃那里要来了纱幔,元妃毫无怨言的送给履癸,明知履癸是送来给自己的撕的,依旧拿出来给了履癸。

妺喜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洛氏对天子的爱之深藏得多么深,对天子的爱有多深,对我的恨就有多深,我们看来势难以并存,如果我不能迅速除去元妃,后宫各个妃子和满朝大臣见天子因为我不上朝,岂不是各个都会置我于死地。”

履癸处理完朝中的事情,到了容台。

“妺儿,外面下雪了,你要去花园中赏雪吗?”

履癸没有见到妺喜向平日那样迎了出来,心中纳闷走到里面,妺喜正坐在铜镜前抽泣着。

听到履癸的声音,妺喜转过头来,面颊上依旧珠泪双垂,双眼中满是哀婉和无助。梨花带雨的妺喜早已让履癸心中酸热潮水在不停淌了。

履癸赶紧过来把妺喜抱在膝上。

“妺儿,你怎么了,又有人欺负你了吗?”

“妺儿想到日久必会死于元妃之手,所以伤心。大王还是放妺儿回到有施父母身边吧。”

妺喜的双眼睛漆黑深邃,满是哀怨凄婉,娇弱的身体此刻柔弱无骨,隐约间有弱不胜衣的感觉。

履癸从来没有一个人这么依恋自己,顿觉心和这个柔弱的女子相合在一起了。

“其实何止是你,就连朕洛氏都容不下,该回有洛的是她,否则朕终究有一日被她逼疯了。

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吗?!

大臣们总是看朕在朝堂威风凛凛的发脾气,谁知道朕在后宫的拘束与无奈!”

“大王~”

妺喜在履癸怀里哭的刚厉害了,后背肩胛骨一起一伏的止不住,履癸只有轻抚着妺喜的背,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第二天,履癸找来了姬辛和赵梁商量。

“洛氏倨傲不顺于朕,你二人都知道。今又妒朕的新妃,昨日险些加害,怎知有一日不会害朕,她想一切都按照她自己设想的那样,那朕这个天子还是天子么!”

“大王,难道想废掉元妃吗?”姬辛说着脸上却露出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笑来。

“大王,这件事情事关国体,必须经过左相费昌和太史终古。”赵梁答道。

“这两个老家伙,一个比一个顽固,朕懒得和他们说,二位去劝说左相太史大人,辛苦二位爱卿了。”

说罢履癸甩手回宫了。

左相费昌和葛国国君垠尚一样,祖上都是伯益的后代。当年大禹要把王位继续禅让给伯益,大禹王的儿子启不同意,发兵去讨伐伯益。伯益并没有和启全力打,尊启为天子继续辅佐。

伯益家族在夏朝威望极高,朝中重臣一半以上都是伯益家族的人,兢兢业业协助天子把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转眼间已经四百余年。

费昌是黄帝的十世孙,在朝中威望极高,履癸对其只能敬而远之,不敢正面违逆左相费昌。

赵梁和姬辛领命先到了费昌府,费昌把二人迎入,姬辛说了天子的意思。

赵梁小心地问费昌。

“费相对于大王要贬黜元妃意下如何?”

费昌沉默了一会。

“此君王家内事,还是请大王自己做主,费昌不敢多言!元妃在民间一直声望极好,废黜元妃似不和民意,忘天子三思。”

费昌竟然没有直接反对,这已经让赵梁和姬辛喜出望外。

“看来元妃在左相这人缘也好不到哪去,没有极力反对就好。”赵梁长出了一口气。

“如此!我二人就告辞了!”

辞别了费昌,赵梁和姬辛又去太史终古那里,太史终古是个极其刚正不阿的人,二人去之前心里就打着鼓,最好不要让这老头骂一顿才好。

二人到了太史府中,终古的府邸要比费昌小很多,门口有小童引入。

终古院子中摆满了玉璧玉琮以及各种观天仪器,赵梁和姬辛都是第一次见。

“太史大人就在书房中。”小童说。

终古的书房,木头架子上到处都是竹简,一排一排的,一眼望过去不知道有多少。

“太史大人?”

姬辛清了清嗓子喊了一声。

没有回音。

二人开始一排一排竹简架子的找终古,人呢?

“老夫在这~”

姬辛最后终于在一排排的竹简当中找到了终古。

终古正翻着一本羊皮古星图,自言自语着。

“天象似乎有些要大变,但是又不确定,紫微星最近总是闪烁。”

二人对这些星象实在是听不懂,也懒得去听,只得咳嗽了几声。

终古终于停住了自言自语,看到是他们二位,也不客气。

“二位大人有什么事情造访敝宅?”

赵梁和姬辛知道终古的臭脾气,姬辛就把履癸要废黜的意思委婉的说了。

终古静静听完。

“此在君王自处之。骨肉之间,臣等如果去妄自议论,岂不是会招来杀身之祸?”

二人大出意外,没想到这个老家伙,竟然什么也没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二人回去禀告了天子履癸。

履癸也是大喜。

“这两个人竟然没有反对,看来是朕前几日勤于上朝有了作用,大家都更喜欢妺喜娘娘。一个人太高傲总是不好的,看来元妃是该回有洛了。”

履癸兴冲冲的到妺喜的寝宫。

“妺儿,朕本来以为废掉元妃,送她回有洛,朝中大臣会极力反对。朕派人去问询了几位重臣,并无人反对,看来群臣也是更喜欢妺儿你。”

妺喜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洛姐姐并无大错,只要她能够真心悔过。大王不必非要贬洛姐姐回有洛,妺喜愿与洛姐姐一起辅佐大王。”

“这个~难得~妺儿你如此大度。”

履癸听到妺喜如此大度,又是这般温柔软美微妙娇辞,哪里还有心情和妺喜讨论这么多道理。

履癸搂住妺喜,转眼就和妺喜纠缠得昏天黑地了,除了怀中的妺喜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