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网开一面

春天来了，商国的原野上一片春色，春雨过后远山也由灰色慢慢变绿了。

枝叶间开始渐渐出现各种鸟，啄木鸟咚咚地凿着树干，找出刚刚从冬眠中醒来的的虫子，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着提醒人们要开始播种了。空气中开始有了杨树特有的微微有点苦辣的清新树叶的气息，黄了一冬天的柳条瞬间绿了。

各色的小鸟在树林枝叶间叽叽喳喳的叫着，田野间鹌鹑麻雀等各种小鸟飞来飞去。

亳城外，树林边的小木屋中住着农夫甲一一家，甲一看到鸟儿多了起来，对家里许久没有吃到肉味的孩子们说。

“你们想吃烤鸟肉吗？“

几个头发散乱目光闪亮的孩子顿时都围了过来。

“想吃!父亲!但是我们怎么捉住那些鸟呢？”孩子们嘴里的唾液开始分泌，想一想就知道烤鸟肉的味道一定很鲜美，最小的那个小女孩似乎都已经吃到了鸟肉的味道，嘴上的哈喇子已经滴答下来。

小男孩和大妞用手指头戳了戳小小女孩肉肉的小脸蛋，“你这个小馋猫，等父亲抓住了鸟有你吃的。”

一只麻雀落在地上，甲一轻轻走过去，全身蒜瓣一样的肌肉突然绷紧，纵身一个雷霆虎跃朝着小麻雀扑了过去。

孩子们满怀期待的看着甲一按在地上的手，下面什么也没有。孩子们失望的眼神，让甲一这个徒手搏击猛兽的好猎手有点不好意思了。

“走~我们去找你们的母亲!”

“母亲还会捉鸟吗？”大妞扭着头上的小辫有点不相信。

商国的子民人人都很勤劳，在天乙的治理下，商国凡是能劳动的都有事情可以做。

甲一的妻子平日里养蚕缫丝，这时候正在整理去年的蚕子，笸箩里面渐渐地爬出了，黑黑小小的蚕来。妻子采来了今年新鲜的桑叶轻轻地撒到笸箩中。

妻子看着这些小蚕微笑呢，这可是今年蚕丝的来源。

“良人，孩子们想吃鸟肉了，我们一起做几张丝网吧。”

“你又有什么新点子，天上飞的鸟儿怎么能那么容易抓到，你又不是神箭手羿。”

“哈哈，我如果是神箭手羿，良人不是就成了嫦娥，你难道也想飞到月宫里去不成。我的弓箭还要去射野兽呢。”

两人说笑着手里并没有停，妻子找来了去年缫好的蚕丝，两个人在宽阔的院子里用树枝削尖了均匀的横竖擦了一地，然后两人拉着丝线来回穿梭，不一会就织出了四张网，每张网的网格大约有两个指头宽，基本所有的鸟都飞不过去。

甲一小心翼翼的用树枝把丝网挑起来，生怕弄乱了粘到一起。“好了，大妞，你抓几把谷子，我们去捉鸟了。”

桑林边上鸟儿最多，甲一在桑林旁边的空地上竖起了四根高高的树枝，把丝网挂在四边，接着在中间撒了几把谷子。

甲一嘴里唠叨着，”从天上飞下来的，从地上往天上飞的，从左往右飞的，从右往左飞的，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鸟儿们你们都到我的网里来。”

“父亲，哪有从地里出来的鸟啊。”

“不要乱说，祈祷时候一定要心诚，心诚则灵，你还想不想吃烤鸟肉了。”

春天的鸟儿们虽然早早的从南方回来了，但是早春的时候食物确实很短缺，除了几条早起的虫子被饥肠辘辘的鸟抢夺者吃了，大部分鸟饿的眼睛发红。

细细的丝网如同透明，鸟儿根本很难察觉到，只看到了地上的谷子粒。

甲一和孩子们就藏到桑林里去观察，不一会祈祷就显灵了。几只心急的麻雀飞了过来，盘旋了几圈，看四周无人直接俯冲了下来撞到了丝网上。

没扑棱几下，这几只麻雀就都被丝网给缠住了，丝线很细，韧性又很强，几只麻雀越挣扎缠的越紧。

“孩子们我们先吃这几只。”甲一走到网中间，纵身跳起来把丝网上的麻雀小心的摘了下来。

大妞和二娃早就准备好了干树枝，在远离鸟网的桑林的另一角，几个娃就用火石点着了枯树叶，几个娃一起趴在地上吹，虽然呛得满脸的烟，但一会树枝就开始都燃烧起来了。

大妞用锋利的树枝，划破麻雀的肚子，掏出里面的内脏。收拾好之后，用树枝把麻雀穿好，递给其他两个小家伙。

“哦！开始烤鸟肉了！”小家伙接过来满脸兴奋的表情。

最小的小妞只分到了一只麻雀，“姐姐，这都还有毛呢，烤熟了怎么吃啊。”

“你就烤吧。烤熟的时候告诉你。”

小妞技术不熟练，一会串着麻雀的树枝就要也烧断了，大妞就赶紧给她换了一支新树枝插上。

伴随着熊熊的火苗，刺鼻焦臭味让小家伙都捏住了鼻子，是麻雀羽毛烧糊了的味道，不一会羽毛都烧光了，慢慢的鸟肉的香味就出来了。

过了一会，小妞问，“姐姐，好了没？我想吃了，都饿死了。”

大妞把烤好的麻雀拿过来，拨开焦糊的外皮，一股肉香飘了出来，轻轻撕下一条麻雀腿，放在嘴边尝了一下，“熟了。”

从怀里取出桑叶包着的一点盐巴，几个人蘸着盐巴就吃了起来。

“真是好好吃啊，父亲真是厉害！”小妞边吃边说着。

甲一过来看到几个娃又烤又吃的很香甜，脸上挂起来微笑。“好吃吧，父亲继续去给你们捉，晚上让你们的母亲也尝尝。”

“父亲，你最厉害了！”几个娃边吃，边真心的夸奖着自己的父亲。

甲一更是心里乐开了花。

“父亲，来了三个人~”突然最小的小家伙躲到了父亲身后。

甲一抬头看见远处走来三个人。

中间一个白色长袍，腰里的丝带上配着玉璧。腮下有几缕长髯随风飘动，步态稳健，身体壮硕有力，五官却威严中带着清秀，一看就是城里的富贵人家。两边是两个青色长袍的人，也是几缕长髯风采不凡。

甲一从来和这些富贵的人没打过交道，当下也不理会，继续在哪嘴里念着。

“从天上飞下来的，从地上往天上飞的，从左往右飞的，从右往左飞的，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鸟儿们你们都到我的网里来。”

四面网中又已经围住了不少的鸟，也不知道是甲一的祈祷，甲一面露喜色，跃起身来，一瞬间纵身跳起在空中几个腾挪，双手闪动已经捉住了好几只鸟。

“父亲好棒！”

白衣人走了过来，击掌称赞，“好身手！”

甲一赶紧停了下来，把鸟都装进了柳条篓中，“大人见笑了。”

“古人学着蜘蛛学会了织网，如今人也可以用来捉鸟了。但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了一点，四面都张了网，那鸟儿也将全部被你捉光。你应该网开三面，只留一面张网就行了。”

甲一也是一脸懵懂，弄不清这三位是什么来头。

“这位是商国的国君天乙！”旁边的一个青衣人说。

甲一一愣赶紧伏在地上磕头，“甲一这就撤掉三面！”

天乙点了点头，甲一起身撤下了三面的网。

甲一略带疑问“现在只剩下了一面的网，怎么能捕到鸟呢？”

“能捕到的。你可以这样祈告：鸟儿呀，你们愿意往东飞的就往东飞吧，愿意往西飞的就往西飞吧，愿意往南飞的就往南飞吧，我在北面张了网，有愿意来投网的，就飞到我的网里来吧。”天乙说。

甲一便照天乙的话祈告了一遍，收网时依旧没有鸟，心中疑惑却又不敢说。

“甲一，你如此身手，可愿跟随在朕身边？”

甲一露出欣喜神色，不过瞬间又暗淡了。“孩子们还小，甲一还要把他们养大！”

“他们也一起去亳城！”

“哦，我们要去亳城了！！”小女孩兴奋地跳着。

“哈哈~”天乙笑了，甲一也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结实的牙齿。

原来是天乙带汝鸠汝方来视察春耕，正好看到这边有炊烟就走了过来，正好听到甲一在祈祷。

“大王心地仁厚，对鸟都如此仁慈宽厚，何况对子民呢？”甲一心底发誓一定要誓死保卫天乙。

天乙劝农夫甲一网开一面的事很快传开了，诸侯国的首领和贤人对天乙心生敬仰。

“天乙国君对鸟儿都如此仁慈，对子民一定更仁慈了。我们应该拥戴他为我们的领袖！”

诸侯国消去了对商国的敌意，越来越多的尊商国为首，商国的实力慢慢变得更强大了。天下的贤人没有了顾忌，越来越多的投奔到商国。

人置四面未必得鸟，天乙去其三面置其一面却能网络天下数十国，天乙的网却是世间最大的网。

--子氏天乙说--

西汉·司马迁《史记·殷本纪》：“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嘻，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