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也甚是焦虑。

托楚亦蓉的福,他比朝中诸臣,更早得到了咸安城的消息,一听说谈和要如此高代价,立刻就想提枪上马,把北鬼国杀个片甲不留。

可父皇的态度一直都倾向于讲和。

萧煜手里没有兵权,没有主战的圣旨,他甚至连自己的府门都出不了,每日里除了能看到揽月泪流满面的脸,什么也做不了。

朝中局势根本不用去想,那帮贪生怕死之辈,现在一定在想尽办法,搜刮百姓与商贾,尽力去喂北鬼国的巨口。

萧煜捏着眉心,心思烦乱之极。

而揽月,依着他半坐在床榻上,微微闭着眼睛,嘴角带着满足的笑。

对于萧煜的苦恼,她丝毫看不见,看到了也当看不见。

只要这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多陪一天都是好的,其它的她都不用去管。

她的前半生都献给了大盛朝,如今成了这副模样,还不能过一下自己喜欢的日子吗?

她手里只有萧煜这一个人,所以她要牢牢抓住。

揽月紧了紧自己的手,把萧煜的胳膊抓的更紧。

萧煜却在她头顶说:“父皇已经与北鬼国和谈,要再嫁一位公主过去。”

揽月如没听见,连眼睛都没睁开。

“宫里能出嫁的公主只有晴然了,我不能看着她再去送死,我要入宫。”

揽月终于睁开了眼睛,里面全是惊恐与不安。

她看着萧煜,只一瞬间,眼睛就红了:“煜儿,你刚说什么,你要入宫?你不要我了吗?”

萧煜皱眉看她:“皇姐,父皇要把晴然送去北鬼国,她可能要走跟你一样的路。”

揽月:“晴然是谁,我不认识她,煜儿,我现在只有你,别的人都跟我没有关系。”

萧煜:“……”

她是真的病了,还是在假装有病?

就算真的跟晴然没有感情,可和亲的事是她亲身经历过的,现在都不会有丝毫感触吗?

萧煜去扳她的手,扳开一根,她马上又抓紧一根。

脸上已经被泪水糊满:“我不准你走,你走了我就死。”

萧煜说:“皇姐,我不走,很多人都要死,包括你我的妹妹。”

揽月摇头:“我听不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如果现在走,我马上就死。”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往床头的木柱上撞去。

萧煜忙着伸手拦下,她就顺势扑到他身上,把人紧紧抓在手里。

萧煜感觉,自己像被一大团水草缠住,走不脱,摆不掉,这水草越收越紧,直到最后要了他的性命,方才会结束一样。

与他一样烦恼的,还有楚亦蓉。

她收到哥哥的来信,不止说了咸安城里和谈的事,还让她尽快离开京城。

楚家已经亡了,该报的仇也都已经报了,她是该走了。

但是一天拖过一天,却总是没走成。

她想着,与萧煜相识一场,如果真的要走,总要跟他告个别,说一声才好。

可是一想到自己如果跟他说了,他定是不让自己走,又会生出许多麻烦,这事便又搁下了。

来回犹豫的时候,小红倒是先发现了端倪。

倒不是楚亦蓉做的不够细腻,实在是小红自幼做的就是这样的事,加之在她身边又跟了这些时日。

只是看她的神色,有时候就能猜到她的心思。

她早已经知晓楚家的事,在这之前也猜到楚亦蓉与楚家的关系。

所以当楚家败了之后,楚亦蓉没接到咸安城来信时,小红就已经在想:“小姐是否会离开京城?”

在她的心里,以为萧煜喜欢楚亦蓉更多一点。

而楚小姐则是那种表面随和,内心深不可测的人,有时候有些事,小红觉得她一定会心软,但她做出来的时候,却让小红大为惊讶。

比如那时候的三姨娘江兰。

她数次来求楚亦蓉,她都出手帮她,但在楚家灭亡以后,江兰又来这里找她。

她却连面也不见,只给她二十两银子,让她自己去谋生路。

小红当时就想,凭着她的手段,想要救一个江兰,是何其容易之事,哪怕是随便给她找个人家嫁了都成。

毕竟当初那两个小孩子,她还找到宁王府里呢。

可她却对此事再不多提。

所以小红就觉得,楚亦蓉内心是一个很冷的人。

她要是不声不响的离开萧煜,离开京城,小红都不会觉得意外。

但此事她必须得小心,最起码得提前跟殿下禀报,不能让自己看个人,最后看丢了。

在楚亦蓉左右为难,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之际。

小红已经悄悄向萧煜说了:“殿下,奴婢觉得的楚小姐可能想离开京城。”

“离开京城?她要去哪儿?”萧煜抬头急问。

小红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事实上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要走,只是觉得最近她有些反常,所以提前跟殿下说一声。”

萧煜没有多问,先把小红打发了回去,但心里在那一刻就已经乱七八糟的。

是呀,楚家已经亡了,好像到了她要走的时候了?

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楚亦蓉的恨心,也不去想她是不是会背着自己走。

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冷静地想这件事。

自己现在确实什么也给不了她,如果揽月不在,他还能强行成婚,当然以楚亦蓉的个性,她如果不同意,这件事萧煜也难办成。

他就是赌,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如自己不可自拔喜欢她那般。

可如今,他要真的做了这件事,既是楚亦蓉喜欢他,也不会从,另外,揽月也可能真的会寻死。

头大如斗,一件事还没完,又来一件。

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先进宫一趟再说。

揽月吃了药睡下,他见过小红之后,就出府入宫,直往朝华殿。

朝华殿里此时倒是清静,早朝没议好的事,就那么放着了。

而萧元庆一回来,就推说自己身体不适,躺回到床榻上,由着内侍们服侍他吃了药,半歪着悲伤。

惨事真的太多了。

他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两手沾血,一向都是以平和慈爱示人的,怎的到老了,儿子儿子要死,女儿女儿要远嫁?

这老天是不是眼瞎了呀,怎的要如此折磨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