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楚亦蓉起了个大早,刚梳洗完毕,就见萧煜来了。

与昨日一样,两人共乘马车入宫,可心情又仿佛与昨日不同。

昨日去时,楚亦蓉一直在想,怎么应对宫中的太医,怎么应对皇上。

她虽然从未入过宫,但却并非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高高在上的人,随便说一句话,就能要人的脑袋。

而自己又年纪轻轻,且是以这种身份被宁王带进宫去的。

虽然当时的场面她没料到,但她事先真的想过,太后的身边一定会有太医,也一定会有皇家之人。

就算没别人,萧煜也算一个。

那么多太医都没法子的病,一定是奇症,奇症必用奇药,而奇药大多为普通人不能理解。

她要么说服那些人相信她,要么就是被他们当成骗子,杀了都有可能。

令她没想到的是,皇太后信她。

萧煜也信她。

楚亦蓉抬眼去看对面坐着的人,他今日好似很不安,眼睛不住地往外看,两手分开搭在腿上,那指关节上的筋都凸了出来,足可以看出他握的有多用力。

“殿下紧张吗?”楚亦蓉问。

萧煜猛然抬头,好似愣怔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本王只是在想皇祖母不知如何了?嗳,昨晚如果留在宫里……”

戛然而止,他看了楚亦蓉一眼,又摇头:“算了,天都亮了,还说昨晚做什么?”

楚亦蓉接了他的话:“你不用担心,只要按药方吃,不会出错的。”

她的声音软软的,柔柔的,如那春风抚面,有很强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萧煜的眼睛不自觉地又往她那边看,就看到她唇角带着浅浅的调皮的笑,轻声问他:“你的手还好吧?”

这么一问,萧煜才想起,昨日在华清宫,她使劲饶自己手心的事,逐反过手掌给她看:“太放肆了,竟然当众挠本王。”

楚亦蓉抿着嘴角笑:“你不是也当众拉着我不放吗?我还没见给圣上行礼,只叩头,不用手的。”

她的取笑直击萧煜要害,他差点脸都红了。

堂堂王爷,当然不能认输,马上反唇相讥:“本王就是太担心皇祖母的病情,生怕你溜了,才要抓紧。”

楚亦蓉笑而不答。

这个男人,偶尔也会有点可爱。

外面有侍卫向马车行礼的声音,他们已经入了宫门。

华清宫外站着太子,安王及几位公主,还有多名太医。

但宫门却未开,早前一位内侍出来传话,说太后的情况不好,众人均不得入内,要等到神医来了,才会打开宫门。

太医们窃窃私语,几位公主也一片焦急之色。

安王萧焕表面与大家一起着急,实则内心阵阵欢喜。

情况不太好?哼,怕是尸体都已经凉了吧?

现在就等着他的好三哥,宁王殿下到来,还要带着他的神医。

只要他们入了华清宫,确认实情,定然会被萧焕早已准备好的士卫围住,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地拿下。

谋害太后,是死罪。

萧煜和楚亦蓉,就是踩着他心里的“死罪”走来的。

他们刚拐进华清宫的路口,晴然公主就先跳了起来:“三哥哥,你可来了,皇祖母她……。”

华清宫的门从里面打开一扇,福海侧身站在门口:“宁王殿下,神医,太后在里面等着你们呢,快请!”

萧焕一看就急了:“福公公,皇祖母到底如何了?为何让三王兄进去,而我们则在外面侯着?”

福海面无表情地朝他一拱手:“安王殿下,这是皇太后的旨意,老奴只是通传。”

萧焕不信:“皇祖母病着,你们又不开宫门,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别是福公公你们自己闯了什么祸吧?”

福海跟着皇太后有几十年了,什么事没见过,什么人没应付过?

对于安王的质问,他根本不回,看着萧煜两人一进去,立刻命令重关宫门。

萧焕不依,拔腿上去,堵住宫门说:“福公公,本王也要进去。”

福海是太后的内侍,虽是奴才,却并不惧怕安王,面色一冷问道:“安王殿下这是要闯宫?”

萧焕还是知道闯宫的后果,但也没有退却,一本正经地演戏:“不敢,吾等只是担心皇祖母的病情。”

福海垂首,嘴角缓缓拉出一丝笑意,突然俯到萧焕耳边说:“安王殿下孝心感日月,可,恕老奴直言,此时可不是您进去的时候啊!”

他话说的意味深长,不明不白,萧焕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才只一犹豫,那边宫门“当”一声,已经从里面关上了。

萧焕实实在在又吃一回闭门羹,有点气怒攻心。

这个老家伙,最好是里面的情况有利于本王,否则以后有他受的。

华清宫内,萧煜对于眼下的情形,也是心急火燎。

他脚步很快,走出去数步,一回头见楚亦蓉落在了后面,又麻利的转回来,直接拖过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楚亦蓉问他:“殿下很着急?”

萧煜回:“怎能不急,今日之事太反常了。”

楚问:“哪儿反常了?”

萧回:“你不在宫里,不知宫中事,皇祖母虽病了两年有余,但本王还从未看到太子和安王如此为她上过火?当然也没看到华清宫能闭门不让人进的。”

皇太后一向慈祥,就算是生病,儿孙们来看她,只要不是睡着了,她都会见,甚至有时候与他们说着话都会睡过去,都不例外。

像今日的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真的很不好。

内殿的门口也站着女侍官,向他们行礼后,缓缓打开了殿门。

一扇碧水青山的屏风挡住了内室的光景,两侧皆站着内侍,低眉顺眼,手扣身前。

“是煜儿来了吗?”

是太后的声音,略显微弱,却也并非病末。

萧煜的心“咚”地一声落了地,急步进去,把楚亦蓉也一同拉了进去。

皇太后坐在一张垫了软垫的大椅子里,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青瓷碗,里面是褐色的药汁。

小铃在她身边伺候,把全白的头发都梳上去,插了祖母绿的翠簪,又贴了钿花。

身穿深紫色宽衣凤袍,端庄矜贵,母仪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