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在他们进房后一刻钟才来。

这时楚亦蓉在一室温暖里,真的就快睡着了。

而萧煜,拿了手绢子,沾了热水后,又小心地拧干,先轻轻给她擦了脸,擦又红又热了,这才开始把手也擦了。

然后又亲自换了一盆,小心地把她的脚从被子下拿出来,一点点拿热绢布捂着,直到那冻了很久的脚丫子,被他一点点捂热,才又小心地放回去。

他极轻极轻地舒了一口气,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却在一抬眸间,看到楚亦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萧煜放下手里的绢布,回到床头,就坐在她身边:“不是很困吗?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楚亦蓉摇头,并未回话,伸手拉过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却细长,一眼看去就是一个文雅细致的人,手掌上有薄薄的茧,应该是平时拿刀剑留下来的。

但他掌心温暖,扣在手里,就觉得像火炉似的,连心都暖热了。

她一直都没说话,却握着萧煜的手真的睡着了。

楚亦蓉这一觉睡了很久时间,间或也做一些梦,都是小时候的,有时候是跟着母亲哥哥在一起,有时候又是跟楚玉琬斗智斗勇。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看自己梦里的情形,好像是在看一场过时的戏。

她看着自己躲开母亲,去赴楚玉琬的约,然后两个人躲在墙角里掐架。

也看到哥哥暗底里帮她,把想上来帮忙的楚玉琅打回去。

他们兄妹,跟楚家的兄妹,从小就是分着两派的,楚玉琅也一直知道她与楚玉琬不和。

可为何这次哥哥说起此事,却会把她与年少不懂事化成等号呢?

是自己真的年少不更事,还是他们原本就把一切瞒的很紧,不想让她知道?

除了因为她年龄小,还有别的原因吗?

这是一个很纠结的事情,她早应该想到的,但却晚了很多年。

在梦里她是烦躁的,一直很想弄清一些事,却一直没有想通,而且在她看着自己做的梦时,同时又感觉好像还有别人在看一样。

烦躁的久了,她就开始挣扎。

因为好多的思维都不清晰,她好像也控制不住自己在梦里都想些什么,所以她想快点醒过来。

她的手刚一动,就被一个人握紧了。

楚亦蓉也一下子从梦里跳了出来,入眼便是萧煜。

他竟然一直坐在床头,一直握着她的手,大概也眯了一下眼,眼珠里面有些红丝。

刚才被她挣扎给弄醒了,所以此时看着她问:“怎么了?做梦了吗?”

楚亦蓉摇头:“没有,现在什么时候了?”

萧煜往窗户处看了一眼:“差不多午时,你要还困就再睡一会儿,我们明日再走也不迟。”

楚亦蓉却已经坐了起来:“不睡了,看看外面的雪小一点,咱们还是走吧。”

萧煜顺着她,在她起身时,主动去帮她拿了鞋袜:“有些湿了,我放在炉子边烤着,这会儿应该已经干了,你穿上试试。”

楚亦蓉没敢抬眼,伸手把鞋子接过来:“殿下,您在王府里一直都是别人伺候您……”

“你是我的王妃,内定的,我照顾你是应该的,而且,你刚才说错话了。”

楚亦蓉嘴角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明之,你这样子,不怕你手下的人看到了笑话吗?”

萧煜很不理解地看她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我照顾自个儿的王妃,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不是应该害怕吗?因为他们照顾不周,所以我才要亲自动手?”

楚亦蓉:“……”

他要真的这个样子,还是挺吓人的,以后王府里还有下人吗?还敢有下人吗?

明明是他自己要动手的,还要怪别人都不趁手。

但此时楚亦蓉的心里却是甜的,如吃了一颗糖,或者是喝了一碗甜甜的汤,又甜又暖,一直流到心窝里。

其实萧煜表面给人的印角,一直都是很明快很随意,不过是因为她了解他更多一些,所以总能看到他冷酷的一面。

大概是她这个人比较悲观,凡事都先想坏了,再想好的,所以虽然会被萧煜的暖打动,却又时时提醒自己,他真正的性格却是冷的。

“怎么不说话了?”萧煜问,还伸手把她的披风拿下来,亲手帮她披好:“这个太薄了,你怎么穿着这些就出门?真是太不知道照顾自个儿……”

楚亦蓉只道:“并没有很冷的。”

萧煜却直接把自己的衣服披到她身上:“你当我没在雪里走过吗?那么大的风雪,会不冷,你的手脚暖了多久才热乎过来的。”

楚亦蓉便没说话,也没推辞,顺从地把他的衣服披好,这才问他:“你呢?”

萧煜晃了下肩膀道:“我是男人,不怕冷。”

楚亦蓉“切”了一声:“男人是铁打的吗?哪里会不冷?我看你这衣服也是素服,不如出去在小镇上再买一件厚的,哦,我这里有银子。”

萧煜:“……还是我的王妃好,能让我用一件旧衣,换一件新袍。”

楚亦蓉只管把银子塞进他手里:“我知道你出来的急,定是什么也没带,银子就更别说了。”

她抬头,看着萧煜的眼睛问:“要是两天里都追不上我,你怎么办?”

萧煜没正面回答:“这不是追到了吗?”

楚亦蓉就轻轻摇了一下头,对他这种盲目的自信也是挺无奈的。

两人从房间出来,又在楼下简单吃了点东西,客栈里的伙计把马也喂饱了,连外面的风雪都停了下来。

太阳扒开浓厚的云层,从里晃出一个稀薄冷淡的光圈,可就算这样,他们两人的心情也是好的。

尤其是萧煜,他把手放在眉毛上头,篷着看了看天空道:“看来老天都在帮我,一看到你,他就放了个晴脸。”

楚亦蓉故意拆他的台:“要是你赶来的时候放晴,那你不是能更早看到我吗?”

萧煜丝毫不以为意,笑着把她先扶上马,这才道:“我现在觉得,无论早晚,只要能见到,把你带回去,就是最好的,别的都无所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