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顾愿收回软尺，还没来得及测身高，颜星君便已经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住，见顾愿放开，迫不及待地坐在桌上。

刚准备拿起筷子，忽然又放了下来，回头看看顾愿。

顾愿哭笑不得，师尊你先吃吧，我不饿，我先给你买一套衣服。

颜星君站了起来，为师陪你一起去。

不必。顾愿道，我来时看过了，就在隔壁，徒弟去去就来。

颜星君只好坐下。

顾愿关门时，见师尊两手放在膝盖处，腰板挺得笔直，目光一会儿在菜肴上，一会儿又放到窗外，看起来格外向往。

到了成衣铺，顾愿随意挑了一件浅绿色的衣服，问到尺寸时，忽然想起他还没来得问师尊身高。

凭借着记忆里的身高，顾愿朝着成衣铺的老板比划了一下。

等到顾愿回到客栈时，师尊还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菜肴没有动，桌子上放了一个小碗，碗里放着水，水明显被喝过了的样子。

顾愿走上前，将衣服递给颜星君，师尊，衣服。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这碗里哪儿是什么水，分明是酒，碗已经空了一半，估计已经半杯下肚。

颜星君看向顾愿，眼角泛红，稍微怔了一下才接过衣服道，好。

顾愿不放心，问道，师尊醉了吗？

醉？颜星君歪歪脑袋，没有呀。

看起来只是动作慢了一拍，也没有耍酒疯的倾向。

接过衣服的颜星君看着新衣服，又望了望身上的旧衣服，在顾愿还没反应过来，唰的一下将外衣褪下。

顾愿：！！！

顾愿：师尊！

正要褪去里衣的颜星君抬起头，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弟子、弟子先、弟子现在外面等等。

顾愿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尴尬的时候，急忙起身躲到门外，将门关上。

靠在门上，听着里面师尊换衣服时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愿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跳动得厉害。

客栈里人来人往，划拳喝酒，小孩哭啼，还有耍酒疯打闹的声音，都能传到顾愿耳中，顾愿只恨自己听力怎么如此好，在接受了这么多信息外，还能够听到门内的声音。

心里慌乱得不行，顾愿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只能在门口来回走动。

陌生而又害怕的情愫在他心里诞生。

你将会成为你师尊无情道上的劫。喑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顾愿的脑海，他走路的步伐停住。

是苍穹洞里，那条蛇的预言。

还有师尊看到谶后脸色大变的情形，一定也是与他有什么关系。

顾愿咻得感到异常恐慌，一只手紧紧握住腰间的笛子，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人终于抓住一根浮木。

他死得早，所以一直觉得，他不会成为师尊的劫难，可一联想到在他死时，师尊着急的模样，他忽然又不确定了。

他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慌忙的样子，脸上惨白无比，因走得太急，身上沾染了灰尘，就连头发都已经乱了。

门咔嚓一声打开，顾愿猛地回过头去。

颜星君拎着衣服，可怜巴巴地喊道，小徒弟。

师尊。顾愿三步并做二步走到颜星君面前，喊了一声，徒弟在。

颜星君本来就瘦，这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长，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上，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掉的样子，他一走动，顾愿便觉得那腰带下一秒就要掉落在地上。

顾愿叹了口气，道，师尊等下。

颜星君乖乖停住脚步。

顾愿将腰带系好，忽然发现师尊醉的腰带都不会系了，可他送给师尊的笛子，在师尊身上系的他格外牢固，怎么晃都晃不掉。

一种莫名的情愫在顾愿心头围绕，顾愿刚想去碰，手被颜星君轻轻拍了一下。

颜星君头也没回道：我的。

顾愿点头，移开手：是师尊的，弟子不碰了。

听出是小徒弟的声音，颜星君这才意识到他打的是谁，急忙又拽过顾愿的手，伸向笛子道，你可以碰。

顾愿道：衣服好像买大了。

衣尾有些拖拽在地上，顾愿直起腰，这才发现他竟已高出师尊快一个头了，明明走之前，他还比师尊矮呢。

比他矮的师尊，抬头看着他时，眼睛里像是藏了一片银河，熠熠生辉。

顾愿忽然很想摸一摸师尊的头，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柔软的头发乖巧贴服在他的掌心，被摸的主人也顺势低下头，蹭了一下，看起来颇有「十四剑」蹭顾愿时的样子。

剑的举动，往往代表着其主人的想法，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收回手，颜星君又拉着顾愿道，徒弟，来吃饭。

他早就想吃了，只是因为小徒弟不在，一直没有下手。

颜星君走得急匆匆的，脚一不小心踩到衣服上，被绊了一跤，身子向前扑去。

顾愿眼疾手快地拉住颜星君，朝着自己的方向带去。

以顾愿的修为扶住一个人不算问题，然而当师尊靠在他身上时，竟然顾愿脑海里一片空白，两人双双失去重心，往后躺去。

啪叽一下摔在地上。

顾愿急忙垫在身后，防止颜星君受伤。

颜星君眨眨眼睛，似乎意识到自己好像犯了什么大错，匆忙起身，结果在起身时，手又压在头发上，不得不重新跌了回去，脸直接朝着顾愿的脸摔了下来。

这些事情实在是发生得太快了，等顾愿意识到时，只觉得脸庞贴着温热，余光看到师尊精致的脸和浓密而纤长的鸦睫。

颜星君脸一下红了个彻底，像是阳春三月里的桃花，慢慢绽放开，娇艳无比。

颜星君唰的一下迅速起身，像是小兔子一样蹦得老远，红着脸道，都、都怪衣服太长了，我，我，为师不小心就

酒总算是被吓醒了一大半。

他这个师尊，总会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傻得可爱。

小兔子刚刚受到惊吓，整只兔子恨不得缩在洞里，但看到面前是个熟人，又摇着短短的尾巴想要接近。

不能再吓了，不然小兔子就真的要窜进洞里了。

顾愿从来没有把声音放得如此柔和，安慰道，嗯，师尊吃饭吗？。

都是因为这顿饭，颜星君才喝醉酒，最后还干了这么多蠢事，颜星君恨不得放狠话说不吃了，闻到味道，最后还是怂了，被顾愿拉着坐到座位上，举起筷子。

吃到第一口，眼睛都发亮了。

因菜肴里还有烤鸡，颜星君试着夹了一口放在口中细细品尝，像是要通过这一口分辨出里面都有些什么作料，怎么做的，到时候方便回去做给小徒弟吃一样。

等全部吃完，颜星君没能坐稳多久，又拉着顾愿说想去外面看看。

顾愿重新买了件合适的衣服，给师尊换上后，二人才出门。

热闹的吆喝声传遍整条街道。

颜星君来到一个摊位，问道，小徒弟，这是什么？

桂花糕，师尊要尝尝吗？

旁边的行人看着摊上的桂花糕，对商贩道，来一块。。

那人从腰包里掏出一块铜钱，放到商贩手中，商贩收到钱后，将桂花糕交其手中。

颜星君学着那人的模样，掏出一块灵石，想要交给商贩。

顾愿阻止道，师尊，用这个。

灵石在下界的确也可以用，不过因物少而珍贵，可抵黄金万两，不是一个小商贩能够守得住的。

换来桂花糕咬了一口后，颜星君又迫不及待地朝着下个摊子前去。

明明刚吃完饭，看起来像是能够顺着这条街全部吃个够一样。

顾愿跟在身旁，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师尊的个子，看起来比先前高了点？

顾愿观察一阵，终于确定了这个猜测。

他师尊走路时，悄悄踮了踮脚尖。

作者有话要说： 颜星君：QAQ为师绝对不允许为师的个子比小徒弟矮！！他还在成长期，还是长个的时候，为师怎么能在现在就输了呢！

第23章

也不知师尊踮的累不累。

顾愿几步跟在颜星君身旁, 看着本来低了半个头的师尊，眼神忽然警惕起来，试图将两人个子平齐起来。

或许是因为顾愿因营养不良, 身高被压抑了很久的缘故，如今食物一旦跟得上，个子唰唰往上冒。

努力抬高个子的师尊并没有办法超过顾愿, 最后只能悻悻将脚放下。

顾愿只当作没看到。

二人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位上, 前面还站着几个孩童，簇拥在一起，看起来没有买, 只是站在一旁眼馋地看着糖人。

见颜星君过来, 卖糖人的摊主见此，赶紧笑着问道，两位老爷要买糖人吗？

努了努嘴，想将周围打扰生意的孩童赶走。

几个孩童不甘心地让出道，走了几步后又馋得实在厉害，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目光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糖人身上，先被这两位顾客吸引住。

一位身穿青衣, 走路带风, 衣袂飘飘, 眼中无笑意但脸上自带笑容, 看人时如沐春风般，看起来就是一位教养很好, 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

在他旁边站着的公子，无论是样貌还是给人的感觉，都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眉如剑，眸子自带寒光，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像是被老天不知道无心还是精心雕刻出来的壮景，看起来很随意，但五官融合在一起别有一番风味。

任何一个人拎出来都是瞩目的存在，更别说两人同时走在一起了。

几个孩童被眼前的美景震住，呆愣在原地。

更重要的是，两人腰间分别别着一根笛子，虽然上面图案有一点儿不同，但大致形象都差不多啊！

再加上两人身上又有差不多的戒指。

其中一个孩童脱口而出，定情信物？

也不怪他多想，实在是两人身上有太多外表几乎相似的东西了，看起来像是故意用的一对，隐秘地表达着两个人的关系。

颜星君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孩童说的什么意思，脚步停了一下后，很快转过脑袋，有些无措地看着顾愿。

虽说颜星君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修无情道的人，有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甚至可以说轻而易举就会被看穿，但他也确实没有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下意识地想寻得顾愿帮助。

顾愿腰间的竹笛在他走动时，悠然地晃了一圈，他看了看那个孩童，眼皮微微合上，做出一副噤声的样子。

喜欢看师尊脸红害羞是一回事，但看着师尊被别人调戏到羞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愿心里溢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几个孩童差点被吓哭，落荒而逃。

摊主赶忙陪笑道，小孩不懂事，给二位老爷造成困扰了，二位老爷要捏个什么样的人物吗？

颜星君在摊位上一扫，上面竖着活灵活现的小狗小猫，还有一些半成品，虽未完工，但从已经捏的一些特征上来看，足以看出摊主想捏个什么出来。

颜星君弯下腰，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是是是。摊主眉开眼笑地将几个成品推到颜星君面前。

又看了看站在身后的顾愿，想到先前看到二人中，似乎是顾愿付得起，又推了一大半到顾愿面前，说道，要什么样的？

顾愿言简意赅，师尊要什么样的？

这玩意儿比糖葫芦还要甜，他以前和弟弟顾行出去时，顾行讨着一定要要，母亲买了一只，那摊主看着旁边的小小的顾愿，问道，不再给弟弟买一只吗？

顾行营养丰盛，长得比顾愿胖，也比顾愿高，不怪摊主把顾愿看成了弟弟。

他母亲是又尴尬又无奈，只能买了两个。

顾愿活了那么久，那可能是他母亲第一次买了送给他的，顾愿尝了一口后，只觉得一点儿都不好吃，甚至想扔掉。

他也不会把这个当作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准确来说，顾愿并不缺爱，所以拿到糖人后，毫无珍惜的想法。

如今看到糖人，也只记得记忆里工业糖精的味道。

摊主听到这个回答，眼睛咕噜一转，懂了，将所有成品都放在了颜星君面前。

颜星君依次看过后，都没有要，反而问道，可以捏个我们两个的样子吗？

他一把将顾愿拉到身边，又小小地挺着胸膛，踮着脚尖。

摊主面色有些为难，这二位仙人之姿，小的可能捏不出来啊。

他从来都没想过，原来世间真的有人，能长得如此好看。

也不是夸大，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俊美的人，他读的书少，说不来那些风啊花的词，可混了那么久，夸奖的话还是会说的。

结果一看到这二位，只觉得那些话太俗了，怎么夸都觉得是侮辱了二位的容颜。

除了仙人以外，他想不出别的词了。

颜星君笑着摆手，无碍，你捏便是。

这二位看起来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必定腰缠万贯，摊主想了想一咬牙道，好，那小的就斗胆试试，只是恐怕不能捏出二位千分之一的样子。

颜星君眼睛弯成一轮月亮，那双多情的眼睛粘在糖人上，看起来比糖还要甜，他笑着说道，没事，你尽管捏。

说不定捏好了，一年的生活都不愁，更何况两位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也没有不捏的道理，摊主很快拿出一块饴糖，手快速地沾了点淀粉在手指上，又在饴糖上挖出一个洞来，开始拉丝。

到合适的细度后，摊主看着二位的神貌，手上有点犹豫，很快又收拾好心情，快速吹拉起来。

一旦确定好下手位置，摊主的速度就快了很多，不过片刻，人的形状便捏了出来，他先看了看颜星君，又将目光转到顾愿身上。

这位公子既然愿意花钱，那这位想买的主顾，应当最想看到的是付钱的这位公子的糖人吧？

这么想着，他又看了一眼顾愿的眉眼，手在糖人上一捏，很快将五官确定下来。

一个小人诞生。

又用同样的方法，将颜星君也捏了出来。

和这二位仙人的形象完全不能比，虽是自己捏出来的，摊主也不得不承认，这二位的容貌非普通人能够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