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寂灭与戏命

发放火石的消息，迅速传遍整个极光城，想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里生活，取暖绝对是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因此一听到有火石可以领取，而且还是按人头发放，绝大多数人都拖家带口的赶向神庙，个别因种种问题无法前来的，也大都被城主卫队半强迫的押送到神庙广场。

此刻从天空俯瞰极光城，便能发现点点人影从四面八方，汇集至条条干道，而后变作黑色支流，不断涌入神庙前那片五光十色的湖泊当中。

每将一条极光长线系于手腕，便有一个人影黑点消失不见，渐渐地，数万条手链散发出的光芒，在广场上空形成绚烂光幕，让这片天地变得更加美轮美奂。

极光城的信徒们，脸上都挂着笑容，欣赏这只有在极光城才能看到的美景，努力将眼前景色铭记于脑海深处。

然而出没于冰川山脉的雪地猛兽，却是遥望着极光城的方向，发出战栗长啸，声音回荡在山脉之间，久久不曾停歇。

城中信徒们完全沉浸在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中，尽情交流着有关神明归来、神教扩张的消息，手捧产自神奴聚落的暖热火石，身处梦幻般的夜色下，人人都觉得拾梦神教的春天就要来了，根本察觉不到危机已然逼近身前，更无法知晓有人为了解救这十万信众，开始秘密行动。

“哈哈哈，你们听说了吗，主祭大人有一位学生，机智过人实力强大，奉主祭大人的命令独自走遍瘟疫之地，不仅解救了无数人命，还帮助伟大的梦境主宰和主祭大人，成功吞并了祛毒圣母会，不对，圣母会只是用来骗取信仰的假名，真名应该是疫病神教，，一下子让我教据地增加到十一座之多，比更南方的淤泥教会都多出一座！”

一位在拾梦神教有些地位的神职人员，不遗余力的炫耀着还未流出教廷的内部情报，吸引了很多信徒围在他身边，满眼向往与崇拜的听着他，讲述冰川之外的惊人事迹。

说道激动处，这位神职人员便不自觉的挥动手臂，结果不凑巧的打到身后走过的一个行人。

“刚刚太激动了，没有感觉到有人经过，抱歉，打疼你了吧？”神职人员自忖实力还算过得去，猛地被抽一下，普通人怕是会疼得呲牙咧嘴，在祈愿祭祀即将开始的关头，他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不然以他的身份，是不会轻易对非神教人员道歉的，然而那位面庞陌生的过路人，却神态自若的摇了摇头，好似没事人一般，快步向前钻入人群。

奇怪……

这位神职人员眉头微皱，但想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没再纠结对方的实力和身份，继续为周遭信徒讲述近期发生的神教大事，并且时不时在振奋情绪中大幅挥动手臂。

附近的信徒们听得分外神往，好像自己俨然成为讲述中的狂医、阿难一样，戳穿祛毒圣母会的真面目，将瘟疫之地的万千信徒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并引领他们投入梦境主宰的怀抱，而自己则能得到拾梦者的青睐，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超然存在。

这些信徒们一个比一个听得认真，却未能察觉，神职人员每每挥动系着极光手链的手臂，便会将肉眼难辨的暗淡黑点，甩到他们身前，接着被各自的极光手链吸引着，悄然融入绚烂长线。

暗淡黑点以类似寄生的方式，将假死状态下的极光虫，变为自己的宿主，就算是极光城主亲自查探，也看不到在光虫内部有限增殖的点点黑色。

时间没过多久，暗淡黑点的数量便达到一定程度，随后生成的黑点，则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当前宿主，像是被神职人员大臂甩出一般，借助信徒和寒风的推动，悄然散播到范围更大的人群中。

自始至终，寒地极光都未曾觉察异样，暗淡黑点也并未感染人类。

这是因为，融入【能量核心·鸦面疫医】的疫医套装，让余烬获得精准掌控瘟疫传播的能力，他以自己手上的那条极光虫，当做寂灭瘟疫的专属培养皿，使得经过改动的寂灭瘟疫，只会在极光虫中无限传播，不会影响到其余生灵。

不仅如此，疫医核心还能调节寂灭瘟疫的传染性、破坏性以及潜伏性，所以，当寂灭黑点的数量即将达到惊醒极光虫的程度，便会暂时停止在宿主内部继续蔓延，转而向外散播瘟疫黑点。

刚开始，余烬作为唯一传播者，寂灭瘟疫的分布范围仅仅局限在狭小区域，可当余烬走过广场对角的四分之一，传播速度便陡然提升了数个档次，以他走过的路线为中心，向着两侧迅速蔓延，而当余烬站到广场正中，疫医核心得到的传播反馈，便已然覆盖了接近三成信徒。

寂灭瘟疫的传染性，是余烬投入多点疫医核心的重要数据，专门进行过调整的，对极光虫散发的独特光芒格外敏感，因此在感染数量达到一定限度前，指数级传播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而到了这一步，余烬便完全不必非要走到神庙广场的另一头去，接下来，他只需要等到合适时机，亲自摁下死亡按钮，令寂灭瘟疫爆发出神阶巅峰的威力。

“寒地极光还没有发现吗？”余烬混在人群之中，普通装扮丝毫不惹旁人注意。

“没有，在真身受损的情况下，又分化出十万条极光虫，寒地极光就算没落到必须沉睡的地步，状态也变得极其虚弱。”眉心响起了木偶少女的声音，“恐怕，等你除掉这十万极光虫后，祂的真实神力会跌落境界，顶多比星界古神高出一线。”

“这是个好消息，如果盯上寒地极光的只有咱们的话。”

余烬的视线缓缓扫过人群，始终没有发现邪龙以及那位神秘古神的影子，默然心道：“不出意外，最多还有十分钟，援兵就会抵达，结果究竟是通吃、小胜抑或血本无归，就看接下来这段时间了。”

不等心声停歇，木偶少女便传来提醒，余烬随即抬头，望向了神庙前的祭祀高台。

穿着一身流光银袍的极光城主，缓缓走到高台之上，狭长眼眸微微眯起，遮住眼底寒光，脸上却满是笑意，运用气力将自己的声音，传播到广场各处。

“神教子民们！我代表新任主祭大人，向大家传达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就在日前，我教成功赢得与瘟疫之地的信仰战争，成为坐拥十一据地的强大势力，仅仅比称霸罪域北方的雷鸣教会，少了几座而已。在这属于主祭大人和狂医阁下的时刻，请神教子民们，为两位杰出的神明追随者，致以崇高敬意！”

此言一出，神庙广场的气氛瞬间推到巅峰，尽管这里的人没有参与到战争当中，却满是有荣焉的欣喜之情，不约而同的遵从城主引领，称颂起了余烬和阿难的功绩。

余烬还是头一次在十万人级数的场合中，听到毫不吝啬的赞美之声，嘴角不禁微微勾起，虽说，台上的极光城主不怀好意。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他竟然还得到了一点不是好处的好处。

【提示：“狂医”之名得到更多认同，你在“苦难罪域”的区域知名度，提升到了十五点，达到一百点后，即可前往罪域深处，接受封号试炼，成为称号近神。】

“封号试炼……”

余烬想起了封号使以及封号使背后的六眼邪灵，心说我只有脑子瓦特了，才会去找不自在，明摆着古神世界的本土势力异常敌对天外来客，他怎么可能自投罗网？

甭管近神称号的效果有多么神奇，就算能引发实力质变，获得种种好处！

我狂医余烬也绝对不会凑这个热闹！

余烬如此笃定的想着，甚至打算以跳下病村地缝发誓保证。

而在他神游物外的时候，极光城主的声音再度响起：“然而不幸的是，伟大的梦境主宰由于一些原因，暂时陷入沉睡，我等神教子民理应在这个时候，为庇佑我等的伟大神明，奉上信仰祈愿祂早日归来。想一想，你们能在极光城安然入睡，究竟是谁的功劳？你们手中的温热火石，又是谁赐予的？没有伟大的梦境主宰，我教信徒便会沦为邪异玩物！”

说话间，极光城主忽而一指，便将连绵山脉的猛兽嚎叫引入广场，令许多从生来就没有见过神明显灵的信徒，吓得胆战心惊，从而坚定了继续追随拾梦者的决心。

极光城主眸光一凝震声问道：“没有神灵庇佑，我等卑微人类，便是那些邪异眼中的蚂蚁，任由它们操纵性命！想一想，若是连正常死亡都成为奢望，我等卑微人类还有什么希望可言？你们在入眠后享受到的梦境有多么美妙，离开神灵庇佑的日子，便会有多么残酷！所以，你们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为伟大的梦境主宰，奉上信仰祈愿归来呢？”

话音落下，十万信徒登时迸发热烈回应。

此前一直有所怀疑的矿场管事，立刻打消所有疑虑，将极光城主视作拾梦者的忠诚信徒。

连余烬都不得不认同，极光城主也是一把洗脑好手，别的不说，引入猛兽咆哮的那一下，对普通民众造成的影响是显著的，即便那些被城主卫队强行押送来的个别信徒，再怎么怀疑梦境主宰，也于此时纷纷面露悔恨之色，决意真心追随拾梦者。

感受到周遭信众，发自内心根植骨髓的古神崇拜，余烬便再度想起了苦难教皇的困境。

等到苦难之路脱离拾梦者的影响，他便需要组建属于自己的救世教派，但……

比起这个，余烬甚至觉得从造物主身边拐走木偶少女，更加简单一些。

与此同时身处人群的阿努，正在按照心底声音的指引，不断向着一侧走去，而他的目标，赫然是将寂灭瘟疫尽快散播到每个角落。

“变数果然出现了！而且是对你非常有利的改变，狂医拥有的寂灭之力，与我见识过的那些存在着巨大差别，竟然能以瘟疫的方式展开作用，属实厉害！这种能力，应该是源自他继承的第二道命运，之前我隐约觉得这道命运，和古神世界有些关联，现在却可以断定，根源要追溯到世界尽头的风暴深处。”那道声音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惊喜。

“世界尽头的迷雾深处？”阿努不解，他现在还不知道古神世界究竟是一片多么广阔的天地。

“苦难罪域东边是原生海域，原生海域的尽头，同样是世界的尽头，传说中通过尽头背后的寂灭风暴，便能抵达另一片世界，而狂医身上的第二道命运，就与屹立于风暴中的那座火炉存在些许关联。”

“风暴中的火炉？难道之前给我的源石、炉灰，就是从那里来的吗？”阿努默问。

“不错，命运长河继续运转，寂灭风暴便会趋于平息，届时，连你也有机会去争夺火炉中的宝贵机缘，据我估计，由于这些变数的出现，寂灭风暴的平息进度被大幅提前了，所以，如果你不想错过壮大自身的最佳机会，就立刻到边边角角的地方多走走，争取把寂灭瘟疫散播给所有极光虫！”

那道声音提醒道：“命运告诉我，现在帮助狂医，就是在帮你自己！”

阿努闻言，急忙照做，不过在极光城主讲话的时候肆意走动，显然无法避开旁人的注意。

没等他走出多远，便被人群中负责维持秩序的城主卫队，拦了下来。

“好好原地站着，四处乱窜做什么？”

“我有东西忘在家，想回去拿一下。”阿努随口扯了个谎话。

“祈愿祭祀就要开始了，拿什么拿？就在这里站着，不要走动！”

卫队士兵两眼一瞪，拿出盯死阿努的架势，然而阿努只是屈指一弹，便将自己的命运丝线，弹到身边某位信徒的身上，使得卫队士兵跟着转移了盯梢目标，眼睁睁的放任阿努走入人群。

等到命运丝线重新回到阿努的身上，那位幡然醒悟的卫队士兵，便已经彻底失去了阿努的方向。

“咦，人呢？刚刚不还站在这里吗？”

卫队士兵疑惑不解，而心底声音却对阿努大加赞扬：“不错，非常不错，我这手【戏命之力】，你算是学到皮毛了，看来那价值五年寿命的一刀，没有白费啊！”

“我还差得远呢。”阿努深知自己的力量过于渺小，别说和狂医、邪龙比了，就算是极光城主也远远不如。

“呵呵，没有为一点收获而沾沾自喜，你还算心性不错，但也没有必要妄自菲薄，戏命之力若是研习到精深境界，甚至能挑动命运长河以小博大，尤其，是在天幕开裂的情况下！阿努，有一句话我一直没说，你现在可要听好了，变数越多，你我便有越多的机会研习戏命之力，放在以往，这是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我就算满世界的流浪，也找不到几个打破命运的家伙，而现在，却是随处可见！”

那道毫无感情的声音，突然多出几分难言庆幸：“所以，不要觉得这个世界，因为外来者的出现变坏了，实际上对于你我而言，未来的可能反而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