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正在一片片屋脊之上飞掠。

这个在当代江湖之中享有盛名的青年,他的面容或许不能用俊美来形容,但绝对可以说长得很好看。而且是那种看着会让人平静,舒适,欢喜的样貌。

这是一副不令人妒的好容貌。所以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一般都很容易成为他的朋友。

可是现在这张脸上,只有一股僵硬如铁,沉如死水的神情。

这世上,任谁察觉到自己被好友欺骗,而且还令自己的红颜知己深陷于极危险的境地之中,大概都会是这种情绪,或会表现的比他更不堪。

陆小凤现在只求他去的不算太晚。

这个人就像是一只燕子在水面上飞过,时而以足点在瓦上,也轻灵无比,不发出半分声响,金九龄布置在那些屋脊上的七八道岗哨,根本没有办法对他进行阻拦,甚至怀疑那个一闪而逝的影子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终于来到了那条破破烂烂的老街,跃过了糊裱店的屋顶,在后方的几道飞檐上,轻轻转折,便落在了十分隐蔽的精致小院落中。

两个伺候在阶前的小丫鬟,看到一个人从空中飞下来,都惊讶万分。

陆小凤无瑕管她们作何表情,纵身就要往那几间精舍去。

可他眼角忽然闪过一道银光,接着听到那边的屋子里面传出一声刚劲狂猛的响声。

金九龄从那间屋子里面跌了出来,倒飞了两丈有余,摔落在地,新品的锦袍上,滚了满地的尘埃,右边肩臂上一片血迹晕染开来。

陆小凤的身子一顿,扭头看去。

刚才那道银光,原来是一根绣花针。

这根绣花针在绣花大盗金九龄的手中,曾经破了王府总管江重威名镇东南的铁掌硬功,刺瞎他双目,也曾在一招之间,让信誉一流武功一流的总镖头常漫天,威名败尽。

可是今天金九龄捏着这一根绣花针出招的时候,却被人打的倒射而回,从他右手掌心刺入,贯穿了整条右臂,撕裂肌肉骨骼,从右肩穿刺出来,激射到数十步开外的墙壁上。

那根针在墙体之中没入大半,只留下一点针尖露在外面。

陆小凤一眼看去,遭受了这么大劲力碰撞的针尖,居然还没有折断。他又把头扭向房间里面,一眼锁定了房内三人之中,坐在香床红桌之间的少年人。

少年手中拿着一柄像是铁鞭又像铁锤的奇门兵器。

他就是用这件兵器打得绣花针倒射吗?陆小凤暗想。

“你是谁?!”

金九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副风流自赏的仪态全被丢到九霄云外,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怨毒的表情,“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局,你怎么能……一招败我?”

一场精彩的罪案,被一个不知来历的人破坏,金九龄也未必不能承受,可他心高气傲,被称为六扇门三百年来第一高手,自诩若真的交手,陆小凤也要逊他一筹,却要怎么才能接受被人一招打成重伤的局面?

而且金九龄看的清楚,那人根本没用兵器,只是空手挥了一掌罢了。

那莫非是玄铁铸就的手臂吗,竟然能挡的了他灌注十成真力的针锋?

越想越是气怒,金九龄又吐了一口鲜血,见着一片鲜红落地,他这才惊觉,刚才绣花针贯穿右臂的时候,针上劲力已经波及了他七成的经脉,此时他的内力竟在不断的溃散,连移步都有些困难了。

方云汉根本不予理会,挥手解开了薛冰所有穴位,踏出房间,先看了陆小凤。

陆小凤的两撇胡子,果然如他眉毛一般,“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实在是很明显的特征。

方云汉再结合薛冰刚才的神色变化,已经可以确定这人身份,即轻笑道:“既然原本查这件案子的人来了,想必你也已经知道真凶是谁。”

“此间事了,后会有期。”

方云汉欲走,陆小凤连忙叫道:“且慢,本是兄台破了这桩大案,可否留下名姓?”

方云汉停步,奇道:“你不该先关切薛姑娘吗?”

陆小凤一愣,立刻去看薛冰。

他刚才来这里的过程之中心急如焚,只觉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那么一个目标,能够让自己疲命飞奔。那时满心满眼,真就仅有一个薛冰。

可等他到了这里之后,又不由自主的先关注起别的东西了。

薛冰初见陆小凤的时候,心尖涌动着难以尽述的狂喜,可等她看到陆小凤第一眼朝何方,满腔欢喜顿时削了七成,此时她面上已经极其复杂,脸色紧绷着。

“哈,我叫方云汉。再会了。”

方云汉纵出这间院落。

薛冰忽然叫道:“等等,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她运轻功翻越高墙的时候,睨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只好苦笑着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薛冰像一朵又白又软的云,飘出了这间院子。

这院子里只剩下陆小凤和两个背叛了他的朋友,还有两个丫鬟。

………………

方云汉要走,薛冰哪里能追的上。片刻之后,他已经来到了这座城中较为繁华的地带,独自一人走进了一间成衣铺子。

人物模板都换了,他自然是先去换装。

玉冠金绣带,白袍锦纹靴,换了一身粗布蓝袍。

灰色的布带扎着腰,他一头黑发,只在脑后用一根细麻绳系住大半,两边鬓角各有一缕长发垂落在肩前。

方云汉走出成衣铺子,手里掂量着还是沉甸甸的钱袋,嘀咕道:“还得有把剑。”

燕南天,被称作天下第一神剑,有人说,“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挡的住他轻轻一剑”。

要贴近他的形象,怎么能没有一把剑呢?

于是,方云汉去找了一间打铁铺。

“铸剑?”打铁的是一个留着短须,满面风霜,大约三十几岁的男人,脸上带着那种属于铁匠的敦实憨厚,摇头说道,“我们这里从来没打造过宝剑,只是卖一些农具、柴刀菜刀、马蹄铁之类的。恐怕打出来不合客人您的心意呀。”

“没事。”方云汉看着铺子里面挂在墙上的那些农具,道,“你就按平时打柴刀一样,给我锤出一个剑形来就行了。”

铁匠看对方这一身装束,估计也不是正儿八经的江湖豪客,就是配一把剑显显威风罢了,便点头道:“那好吧,给你打个三尺长的剑,正好这边还有差不多长的柴刀胚子,今天晚上就能打好,明天磨出刃囗,你到后天早上来拿吧。”

“后天早上?”方云汉说道,“如果不开刃的话,能不能缩短一些时间?”

“那也得装个剑柄、削个剑鞘啥的,到今天晚上来拿吧。”铁匠愈发肯定对方就是想装装样子,心里倒是轻松了一些。

小老百姓,就算是跟混混打交道,也比跟那些真的手上满是鲜血的江湖人打交道好呀。

方云汉点头,付了定金,就找了一家最热闹的客栈暂住。

先订好了房间之后,他就在客栈大堂中点了几样小菜,一壶浊酒,准备听听这里的客人会不会谈到什么江湖消息。

等坐到日暮时,酒菜将尽,方云汉没听到什么感兴趣的消息,倒是等来了一个不请而坐的陆小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