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怎么是你

晚餐的时候，梦叶突然说：“哥，如果我们……分开呢？”

此时菊池家母女已经吃好去厨房扫除了，千临涯因为回家较晚，是最后一个吃完的，梦叶坐在他身旁陪他。

听到妹妹的这句话，千临涯嘴里的饭都忘了嚼，停顿了6秒，放下手里的筷子，伸手去摸梦叶的额头。

“没事吗？”

梦叶抓住他的手放下来：“我没事。”

“没有发烧糊涂了？”

“不糊涂！”

“唔……”千临涯把手指抵在下巴上，表情像是想不出还有什么除此之外的情况会导致梦叶说出这种话。

“兄妹关系是血缘关系，即使再怎么摔摔打打，也是分不开的。”他用教育性的口吻告诉梦叶。

“我不是这个意思！”梦叶哭笑不得。

在千临涯的印象当中，自从梦叶出生以来，他们就没有真正分开过。迄今为止分开最长时间的记录，是他被琉璃子拐到海岛上的那几天，除此之外，他们两兄妹就一直一心同体般待在一起。

对于上辈子没有兄弟姐妹的千临涯，和梦叶待久了之后，他也逐渐能理解那些妹控的心理了。现在如果让他认真思考，以后必须亲手把妹妹送走嫁人，自己会是什么心情，那简直想也不敢想，太过于惶恐以至于会让人忍不住愤怒。

“我的意思是，我在麻理姐家住得挺好的，如果哥哥始终觉得不方便，不如租一间单身公寓。”梦叶认真地说，“如果是单身公寓的话，就很好租到了吧？”

千临涯看着梦叶的眼睛，这才意识到，她是看自己租房子太累了，现在有点心疼，才提出这个提案。

“我们不能在一起的事，永远不考虑。”千临涯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哥，你冷静点。”

“我不冷静吗？我明明很冷静。”千临涯觉得自己是很冷静地在阐述自己的宗旨。

“先听我说，不要急着否定嘛。”

梦叶拉住他的衣服，然后如数家珍办帮他剖析起来：

“你看，高档公寓大多是长租，一般一年起才能租到好的，如果租一间35万左右的，一年就是420万，算上押金和杂费，可能到450万，哥你好不容易写一副字，也才拍到这个价，这不等于白送了一副字给房东吗？”

虽然这样类比有点凡尔赛的感觉，但听上去有点道理，他本着严谨的态度指正道：“而且是汇聚天时地利人和，且凝聚了不可替代的珍贵历史的书法，才能卖到这个价。”

“单身公寓就方便多了，一来方便搬进搬出，二来便宜很多，能省下来几百万呢！”梦叶继续说。

千临涯摇头。

“如果光为了省钱，那我们……”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菊池母女的方向，随后压低声音，“我们干脆都不要搬出去住啦！”

“那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呢？”

“毕竟我是男生，在全是女性的环境里，多多少少还有有点不方便。”

梦叶似乎这才注意到了哥哥的性别差异，眼睛里异样光芒闪过，随后直起身子，露出思考的神色，随后接受了他的想法：“确实，可能会有不方便。”

“所以说，还是破费一点，租个好些的……”

“所以说，暂时分开也没有什么啊，”梦叶抢在前面说，“如果只有哥哥一个人的话，就很容易租到房子了吧？也能省很多钱。”

“……”

虽然听上去一开始有点无法接受，不过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个方案确实是最中庸的选择。

既兼顾了省钱，又兼顾了自己和菊池家的的名声道德，没有比这个法子更两全其美的了。

“而且，就算是单身公寓，偶尔的话，也不是不能住两个人……”梦叶说话声音慢慢变小。

千临涯也想到了什么，假装没有听到这句话，站起身说：“那好，我也把单身公寓纳入进考虑范畴吧。”

“嗯！”梦叶点头。

“如果能租到满意的高档公寓，就一起搬进高档公寓，如果遇到条件不错的单身公寓或者普通公寓，也可以考虑那些。”

接着，梦叶又帮忙补充道：“如果是合租，最好要找知根知底的人。”

“嗯？”千临涯有点疑惑，“还考虑合租？”

“如果是合租的话，能住得质量更好吧？”

这么想，也确实如此。

“那么统统都纳入考虑吧！”千临涯意气风发地站起身，“明天一定要租到房！”

……

第二天。

高耸的写字楼，玻璃窗反射着东京的夏日阳光。

挂满各种招牌的楼边，红色的“不动产中介”格外醒目。

再次来到这里，由于烈日和心情以及多方原因，千临涯又不可避免地产生疲倦感，有点想回家了。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来这个地方了，每次都是满怀希望而来，满载失望而归，都快患上PTSD了。

姓佐藤的那个年轻中介人怀里抱着一堆资料，点头哈腰跑到千临涯身边来，小心翼翼地说：“根据您的需求，我又有几处房源推荐，您看看这边……”

千临涯听他口若悬河的介绍，过了十五分钟，已经开始有点想瞌睡了。

按照梦叶说的，今天他把单身公寓、普通公寓、合租等等选项，全部都纳入了考量当中，果然，可供参考的房源一瞬间变得多了起来，可是光看着那些资料，就觉得不够诱人。

这位服务他的佐藤也很倒霉。在东京租房的人，大多都急着入住，很少像他这样余裕充足地挑来挑去，已经往返好几次了。

勉强矮子里面拔高个，挑了几个看资料还不错的房源出来后，千临涯又开始了一天的跑房旅程。

出乎意料的是，可能是自身的要求降低了，今天看的几个都觉得还过得去。

但是比起最后佐藤变魔术般掏出的那个房源来说，前面看的就都不值一提了。

首先，是高档公寓，面积够大，位于新宿区，距离地铁站很近，同时，距离学校也很近！

他计算了一下路程，这栋房子距离学校大概只有不到4公里，如果是骑单车，10分钟就可以到！

全房中央空调，别说洗衣机和自动晾衣架这等设备，就连洗碗机、蒸烤箱等等都一应俱全。

另外，这栋房子离無待庵也不远，地铁换乘JR线，二十分钟就能到，以后無待庵装修那边出了什么事，他也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这栋房子，就是千临涯理想中的房子。据说前天前任住客才搬走，一直没有做好卫生，直到重新挂出来时，已经到今天的末尾了。

按照佐藤的说法，这间房子目前求租者很多，如果不早点出手，很容易就会被别人抢先，所以，即使天色已晚，千临涯还是决定，马上就到这间房子看看去。

两人一起通勤来到位置后，首先看到的便是灯火辉煌的高档公寓一楼门厅，门外小广场带喷泉，门口还站着个身穿外国籍军装的安保。

那间房在12楼，不高也不低，刚刚好，两人一起乘坐电梯上楼，来到门口时，千临涯已经直觉地感觉到，自己终于找到了心仪的那间房。

“嗯？这怎么回事？”

他跟在佐藤身后，佐藤已经推开那间待租房间的门进去了——却没完全进去。

他站在门口，隐约看到门里还有一个男人。

“佐藤？你怎么也来了？”

“我不是说了要带过来吗？”

“可是我也预定了钥匙呢。”

两人在门厅不明所以地对话了一阵，佐藤回过头，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用手直挠着头。

“那看来是客户部那边的弄错了。”

“就是说啊。”待在门厅里的男人也是一脸愤愤不平。

千临涯站在佐藤身后，看不清楚什么情况，问道：“怎么回事？”

佐藤把他拉到一边，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千先生，可能是我们那边的工作失误，我的同事已经带客人过来看房了。”

“哦。”千临涯对此无感触。

这间房他势在必得，不管前面有多少人，不管前面站着的是谁！

“都是看房的话，那也没关系吧，我也进去看看呗。”千临涯说着，就要往房里进。

前面那个中介同事则迎了上来：“那个，客人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的客户其实已经快要决定了。”

“既然只是‘快要’，那么一切都还不一定吧？”千临涯说，“既然已经来了一趟，我也进去看看吧。”

他说得不容置疑，那名中介也没办法拦住他了。

“怎么回事？”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房间里响起，接着，一张如画般的美丽面庞出现在门厅前。

“风间先生，怎么啦？”

接着，那个美丽女人的脸转过来，眼睛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千临涯。

“诶？”

“诶？”

两人同时叫出了声。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两人又同步率很高地说。

站在那里的，是清水刹那。

没有穿校服的她，今天穿着一身便装，黑色头带，白色及腰直长发柔顺地披散，身上穿着全露肩的吊带黑纱连衣裙，腰间简简单单系着深红色的腰带。

看到千临涯后，她和他同样吃惊。

仔细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

嗯，今天还是樱小姐。

“照幽斋，怎么，你也要租房吗？”清水刹那看着千临涯，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道闲斋，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来着。”千临涯说。

“两位客人认识啊？”佐藤在旁边不尴不尬地插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显然，两人认识这件事已经不需要用语言说明。

清水刹那从背后撩起头发，胳膊抱在胸口下方：“你是真心想要租房，还是在暗中跟踪我？”

千临涯的额角跳了跳：“我还要问你是不是追星追傻了，特地在这里埋伏我呢。”

“呵，你可别高估自己的魅力，我已经找了一个月的房了，”说出这话，她的脸逐渐黑下来，“之前都是在茶屋蹭住的，但是实在太不方便了，连洗澡都不能痛痛快快的。”

千临涯脑海中回想起自己被夺取初吻的那个茶屋二楼，不由得悲从中来，接着又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清水刹那，他有点想不到，这个浑身上下无可挑剔的美少女，居然在那种地方居住了一个月。

“确切地说，我不是在那里住了一个月，而是快两个月，”清水刹那好像不用听他说话，就从他打量自己的眼神里猜到了他的想法，“把自己拾掇成这样，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你的意思是你还可以魅力值更高一点？”

“随你理解。”清水刹那扬了扬眉毛，“那么，该你解释一下自己的痴……的行为了，照幽斋。”

“你刚才想说痴汉对吧？你想直接给我坐实罪名对吧？”千临涯感受到了她的恶意，不过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没有纠缠，回答道，“其实，上次东京不是地震过吗？我家就震塌了。”

清水刹那面无表情，接着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那可真令人遗憾啊。”

“你的表情丝毫看不出你在遗憾。”

“無待庵没有事就好。”

“难道不应该先问人吗？”

“你不是好端端地在这儿站着吗？”

清水刹那说完，就对千临涯身后的中介人说：“风间先生，我这边跟熟人的寒暄结束了，那么，我就决定定下这里了。”

“慢着！”千临涯举手阻止了她，“道闲斋，实不相瞒，这间房，我也想租。”

“啊啦，是吗？可是是我先来的呢。你连房间都没有看，明显是故意找茬，所以请你不要说话了照幽斋。”

“连表达的机会都不给我，过分了吧？”千临涯愤愤不平地说，“对于一间房子，也可以一见钟情，我还没有看，就已经很喜欢了。再说了，这种事情，先来后到很重要吗？”

清水刹那露出嫌恶的表情：“渣男。”

“嗯？这跟渣男有什么关系？”

在樱小姐拦在门口3分钟后，千临涯终于用自己的诚意，或者说死缠烂打，说服了她。

他说着“就算是被你捷足先登，也至少让我看一眼才能甘心吧？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说不定我不喜欢这里呢？”然后就强行挤了进来，清水刹那按着额头大摇其头，可是也拿他没办法。

看完房子后，千临涯确定，这里，他喜欢得不得了。

站在阳台上，还能看到远处的無待庵啊！

感受着吹在脸上的夜风，千临涯和清水一起站在阳台上，他继续不死心地劝诱：

“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们真的要闹到这个份上吗？”

“你在对一个住了2个月阁楼的女孩说什么话呢？2个月了，唯一看中的房子就是这里，你觉得我会让给你吗？抱歉，你对我还没有那么重要，最少再相处两个月才能让我多考虑考虑。”

“可是这里我真的很喜欢。”

“装可怜兮兮是没用的，照幽斋，至少去美容院稍微把头发打理一下再来尝试这种造型，我还会多看你两眼。”

面对油盐不进的清水，他也没办法了。

“那个……”站在房间里，等待两人作出决定的中介佐藤，终于忍不住举手发言打断他们了，“合租的话，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