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池麻理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三圈,表情严肃。

不知道的以为她在施法。实际上她只是手足无措到,不知道该先去开门,还是先跟千临涯对口供。

“冷静,”千临涯给自己点了一碗延寿茶,一边慢慢吹气饮下,一边说,“请问,令堂是怎样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菊池麻理说,“但我知道,如果她对你不满意,她可能会毁了你的一生。”

千临涯端着茶碗的手一停,皱眉道:“我?为什么要毁了我?”

“因为我接近了你。”菊池麻理咬住了下嘴唇,“对不起,千君,是我害了你。”

千临涯站了起来:“等等等等,就因为你接近了我,所以就要毁了我,这未免也……恕我失礼,这未免也太霸道了吧?”

菊池麻理眼睛里有些湿润:“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

“笃,笃笃。”

玄关那边,传来了敲门声。

菊池麻理咬了咬牙,思量再三,犹豫过后,勇猛上前,跑到玄关拉开了大门。

风吹进门户。

雨水敲打在黑色的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门外,几名黑色风衣的保镖簇拥在中间的,是一位身穿条纹西装、浅咖蕾丝边丝袜,手里夹着一根女士香烟的女性。

“母亲,你来了,我们这就走……千君再见!”

一边说着,菊池将娇小的脚往皮鞋里胡乱地塞,女人洁白的手放在了她肩上。

“进去看看。”

没有商量,也没有探讨的余地,女人直接脱了鞋走进屋内。

那些撑着伞的保镖收了伞,双手交叉,站立在屋檐下。

菊池快哭出来了,她顿了顿,终于还是放弃了穿鞋,回头跟在母亲身边进了起居室。

“不好意思,叨扰了。”

西装女性进屋前,朝里面的主人鞠了一躬。

这女人虽然面容美艳,但散发出来的成熟女性气场,还是让胆小的梦叶瑟瑟发抖,跺着细碎的步子躲到千临涯身后。

千临涯细细打量这位菊池麻理的母亲,从麻理的年龄来看,她母亲的年龄应该也接近40了,可是她看上去顶多35,相貌可以用“美艳”来形容。

身上穿着的浅色条纹西装,是敞口衣领模式,深V字领口露出里面淡粉色的衬衫,一条惊心动魄的事业线,托起了明晃晃的水晶项链。

不管从哪个方向说,这都是一位无懈可击的都市丽人。

看着她的胸口,千临涯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这么优良的基因,菊池麻理以后也会成长得这么有料吗?

菊池夫人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千临涯,不客气地说:“那么,你就是宗千家的现任家元,照幽斋先生么?看起来相当不靠谱嘛。”

她又侧身探向屋内:“那个是你的妹妹千梦叶?唔,倒是可爱。”

梦叶缩得更小了。

千临涯一凛:“您是怎么知道我家情况的?”

“我当然知道了,茶人最重要的便是要了解其他茶人,不是吗?”菊池夫人呵呵笑着,然后鞠了一躬,“自我介绍一下,小女子乃是里千家的茶道学徒,菊池杏奈。”

“里千家的……”

听到这个名字,千临涯更加提起了几分警惕。

他皱了皱眉,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菊池麻理紧张起来,菊池杏奈却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有意思,除了千玄房老师外,你还是为数不多敢这么同我说话的人。”

“鹏云斋的直系弟子啊……”

千玄房,号鹏云斋,里千家现任家元,也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接近“茶仙”称号的人类。

“四千家”中,目前最为兴旺的,便是里千家了。

按照传统,在“四千家”当中,表千家负责“守旧”,里千家负责“创新”,武者小路千家负责“格调”,宗千家负责“传承”。

表千家的流派,是最接近四百年前千利休点茶的古风流派,所有仪式以稽古为目的,同时也很亲民,弟子数量只比里千家弱一线。

里千家的流派,为了适应时代,各种新花样层出不穷,每一任家元都会翻新很多理念,让茶道历久弥新,目前徒弟遍布海内外,数量最多,声势最大。

武者小路千家相当于隐世门派,秉持上流路线,结交无数达官显宦,在上层人士中声名显赫,现存弟子数量极其稀少,但每一个弟子,只要出山,便是精锐,能够叱咤一方。

宗千家则是负责传承一切流派,从古来流传的所有流派茶典,宗千家都融会贯通。但因为这样,常被认为没有自己的风格,几代家元又早逝,导致衰落至今。

“四千家”方向各不相同,也是先祖们精心布局,尝试遍所有不同的风格,只是为了让千利休的茶道传承下去。

千临涯一听到菊池妈妈是里千家的,马上就提起了警惕心。目前来看,在正牌里千家面前,自己这个宗千家的名号,可是没那么好使的。

来者不善。

菊池母亲指着千临涯道:“你会问出这个问题,只说明你还没有真正踏入茶道的世界,也好,今天就让我来给你做这个引路人。”

她走进起居室,慢慢对千临涯说:“每个月的第二周,星期六,你到各地区的规模性书店或图书馆,在期刊区,会找到一本名叫《侘》的杂志。”

“《侘》?”

菊池杏奈点头:“看过那本书,你就明白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事了。”

她踱步到窗前,悠悠道:“说起来,今日庵、不审庵、官休庵,我都去过,并且在那里吃过茶,唯独無待庵,我可是没去过呢。”

今日庵是里千家的茶室,不审庵是表千家的茶室,官休庵是武者小路千家的茶室。

她的意思,倒像是能够接待她,倒是無待庵的荣誉。

说完,菊池杏奈又补充道:“罢了,無待庵凋敝至今,还有没有接待能力都成问题,我今日就权且不去了,等你成长起来,我再来造访你的無待庵吧,照·幽·斋·大·人~~”

听到这人诋毁自家茶室,梦叶弓起背,野猫一般露出了战斗姿态。

菊池麻理在一旁瑟瑟发抖,唯恐母亲发怒。

这种挑衅,对于一个茶人来说,无疑是种侮辱。

茶人虽然怀有侘寂之心,但不可不爱惜自己的名声。

千临涯没有发怒,也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夫人,之前我正在招待令嫒和舍妹,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您来了,不如一起入席喝茶?”

菊池杏奈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当然,却之不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