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就矗立在山坳下,四周植被茂密,青葱繁盛,唯独古井四周被村民打水踩踏的光秃秃的,十分抢眼。

“这里以前应该有人住过,不然没办法解释忽然冒出的这么一口古井。”

鹞子哥忽然说道:“你们看这个小山坳子里,土地肥沃,风景宜人,正好是结庐而居的好地方,就是没有靠着水源,这井兴许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打下的,只不过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所有居住的痕迹全都消失了,只留下这么一口古井。”

“先别管这些了,抓紧时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即便井里是什么兄弟,日头底下也得收敛着点!”

我催促一声,取出一瓶水狠狠灌了一口,又递给了身旁的小稚,小丫头很坚强,跟着我们受这门子罪一声苦都没喊过,小嘴巴上尽是卷曲的干皮。

这个见鬼的季节,一到中午就没个能活人的地方,即便是山里也一样,曝晒下蛰伏在林子里的蝈蝈不停的叫唤着,素来爱干净的张歆雅都满脸油腻,红艳艳的太阳底下脸上莹莹闪光,更不用说我们几个了,这根本就不是出汗,而是在炼人油!

我早已把身上的迷彩衣服脱掉了,光着膀子,脊背上不知被蚊虫叮咬成了什么样,厚靴子里脚底板一直打滑,不用脱鞋子闻就知道味道有多霸道,眼看着到了地方,一刻都不想在野地里耗着,当先俯冲下去。

古井完全由一块块四四方方的石头券起来的,看着是有些年头了,里面的水确实干涸了,我朝里面瞅了一眼,没有正常井口的阴凉感,反而有一股闷热的潮气扑面而来,虽然没有水了,但井里整体而言还是非常湿润,在这样的天气下,里面跟个蒸锅没区别。

老白蹲在井旁观察了片刻,笑着说道:“啊呀,这口井了不得哟,算是个宝贝来着!”

小稚吃吃的嘲笑老白的财迷。

老白不以为忤,晃了晃脑袋说:“这口井是唐朝时期的,是个古遗迹嘞!”

我正帮着鹞子哥缠绕下井用的绳索,闻言也来了兴致,就笑着问他是从哪里瞧出来的。

“你仔细看看井口的这些石头。”

老白把井口外围的黄土用袖子擦去,上面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不过隐约还是能看出,井口的这些石头经过雕刻,看来当年挖这口井的人有些来头。

老白仔细观摩了片刻说这上面雕刻的是八仙过海图,图案和文字都是凹进去的,这是雕刻里面典型的阴刻,再看看那八仙过海图,十分的细腻传神,尤其是一些细节,相当到位,就跟绘画线描似得,大量采用了阴刻细线,同时结合了短阴线来表现衣服饰品和阴阳凹凸面,这样的雕刻技巧也就只有大唐的能工巧匠能做到了,那也是石雕的巅峰时代,盛唐之后,无论是宋抑或是明,再没有这样的技艺,更不用说元代和清代了……

我点了点头,也仅是忙活时当了个新奇来听,没有太过放在心里,只等把绳索弄好,坐在井口边休息了一阵子,就把绳索缠绕在腰间,让鹞子哥在上面放绳子,然后手脚并用撑着两侧井壁一点点的向井下滑去。

井很深,用手电筒往里面照,黑蒙蒙一片,看不清个所以然,里面的味道很不好闻,井水干涸,下面的烂泥巴在闷热天气下就跟发酵了似得,反上来浓浓的腥气,井壁两侧生满了苔藓,手触摸着滑腻腻的,触感实在算不上美好,手电筒被我叼在嘴巴里,一直低头看着底下的情况。

渐渐的,手电筒的光束照下去不再是黑蒙蒙的,隐隐约约有一些亮晶晶的光芒反馈回来……

“见底了!”

我松了口气,那些亮晶晶的光芒是井底的水还没有完全蒸干,像是一个烂泥塘,漆黑的环境里照下去,总会有些反射的,当下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在我看来,哪怕果真有古怪,也一定是蛰伏在井底的,所有的注意力也全都放在下面,全然没有注意井壁两侧的情况,在没有到底的时候,右脚忽然一下子蹬空了!!

准确的说,井壁到了这里已经到头了,我完全没有提早发现,后果可想而知,“妈呀”的惊呼了一声,整个人直接朝下坠落了去,关键时刻听见鹞子哥在上面怒吼了一声,连忙钳制住了绳索,减缓我下坠的速度,饶是如此,最后我还是结结实实的和井底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整个人“啪”的一下拍在了烂泥塘里……

“什么情况?”

鹞子哥急迫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惊蛰,你没事儿吧?”

我狠狠把嘴里的臭泥巴吐掉,回了一句没事,坠落的时候有鹞子哥拉着,再加上下面全是烂泥巴,而且坠落高度有限,顶多三四米的样子,确实摔不坏人。

一手按着憋在腰间的天官刃,另一只手插在烂泥里胡乱摸索着,不多时,总算找到了手电筒,拔出来后发现几乎被烂泥巴全给裹住了,只能用手胡乱抹了两下,虽然没有擦干净,但总算有一束束光芒绽放了出来,照亮了四周的一切。

横陈在我眼前的,赫然是个四四方方类似于地窖一样的地方,大概有百十平米的样子,倒是极为开阔,那口井就是直直打到了这地窖的顶部中心,难怪我会一脚踩空,直接坠落下来。

老白和鹞子哥他们在上面连连询问我的情况。

地窖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什么危险。

我昂头冲着他们大声说道:“没什么情况,都下来吧,他娘的,今儿个算是开了眼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井,别人家打井都是直挺挺的一股脑儿打到地下,直到出了水,这可倒好,下面别有洞天,就是不知道这算什么?算是个井,还是个地窖?”

说完,我勉强坚持着站了起来,把脸上的烂泥巴全甩掉,刚刚睁眼的工夫,泥水都进了眼睛,一双眼睛刺痛不已。

老白他们的动作很迅速,有了我的提醒,一个个再没有四仰八叉的摔到烂泥塘里,不多时几人便全部下来了,就跟土匪似得在这里逡巡转悠着。

“惊蛰,不太对呀!”

老白忽然回过头来,神神叨叨的对我说道:“这他娘的好像就不是一口井呀!”

我一直忙着用清水冲洗眼睛,还没来得及仔细观摩观摩这个地方呢,闻言下意识的就问他那像是什么?

“像是一座墓!!”

鹞子哥忽然从烂泥塘里掏出一根黑乎乎的东西丢到我脚下,黑着一张脸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下意识的拿起了这东西,用手里的水冲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截黑乎乎的木头。

“阴沉木?”

我吸了吸鼻子,这可是好东西,随即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盯着手中这节木头,越看面色越古怪。

木头棒子圆乎乎的,就跟擀面杖似得,长度大概在一尺三寸左右。

这个尺寸、这种形状的阴沉木……它就只有一种作用——垫死人的!!

行内对这种木头还有一个雅称,叫做正骨尺!

人活一口气,人死要断气,可偏偏这世上有些人兴许是因为先天,兴许是因为后天原因,成了个驼背,按照老话说的,这种人躺不平,尤其是死了,还佝偻着个身子,容易把一口气窝在心窝子里,死了也不会安宁,于是就有人捣鼓出了这正骨尺,驼背的死人进了棺材以后,把这玩意垫在脖子底下,美其名曰能让死人顺气……

这里都找到了正骨尺,不是墓还能是什么?

我手里拿捏着这东西,整个人都惊呆了,不禁喃喃自语道:“我的乖乖,好端端的一口井,结果是一座墓,那夏村村民喝的那水,岂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