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曾跟我说过,靠言语骗人之术,世间无人能出水仙花其右,所谓水仙花,并不真的是花儿,而是五花八门中的五花之一,旧时多是酒楼上的歌女,现在自然是没这样的行当了,但这种人却没有消失,多混迹在酒吧夜店,不是约饭就是卖酒,宁可相信点一颗二踢脚能环球飞一圈把老美炸了,也不能相信她们那张嘴,根本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偏偏诚恳的让你觉得都是真的。

齐猴子虽然不是什么水仙花,但他的骗术只怕也直追水仙花了,满嘴里找不着一句真话,他告诉我们只需一天便能抵达神仙岛,实际我们已经被关在船舱中整整三四日了,也不见大沽号靠岸。

鹞子哥觉得对方很谨慎,船舱里必定是有监控的,阴山文没能拿下我们他一定是知道的,这时候放我们出去无异于是给自己找麻烦,保险起见,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把我们拖垮。

船舱里没水,最早他们为了安抚我们第一批登船的人给的那瓶水早已耗光了,三四日下来,我们的脱水症状已经非常严重了。

不得不说,对方真的是找到了我们的命门。

鹞子哥认为对付这种奸猾狡诈之人,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武功再高也怕老阴逼,一旦失手,即便有个半步天师恐怕也得死在对方的阴谋诡计下。

在他的嘱咐下,我们表现出的状态远远比身体实际情况要糟糕的多,一个个瘫软在床上,奄奄一息。

可惜,对方依旧没有搭理我们。

这是一场耐力的比拼。

又是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我开始有点焦躁不安了,最开始是装的,但是拖到现在,身体真的已经达到极限了,腿软无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再这么下去,恐怕再过个一两日,我们真得活活被困死在船舱里了。

就在我不停琢磨着该如何破开那道几十公分厚的钢铁舱门之际,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直在舱室内缭绕的轮船轰鸣声渐渐安静了下来。

船,靠岸了。

我的神经亦随之紧绷起来,不多时,便听走廊外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着。

“你说……这几个人现在还活着吗?”

熟悉的声音在外面的走廊里响起,是齐猴子身边那个叫十五的汉子,听得出,他语气中有些迟疑。

“应该还没死吧?齐哥说了,这几个都是精品,死了就没味道了,少了几分意思。”

初一回应,轻轻嗤笑一声:“不过也别慌,我看他们就算没死也差不离了,登船前这些人就剩半条命了,就那么一暖瓶的水,顶什么用?这又困了他们几天,身子骨再强悍也顶不住呀,都趴那好几天一动不动了。”

说完,他又吆喝了一声:“你们几个守在门口,里面一旦有动静,立马关上门,其他人带好家伙跟我来!”

我一听这个,原本紧绷的身体立马放松了下来,对方太谨慎了,根本不给我们机会,如果在船舱里动起手来,根本来不及把人干掉舱门就再次关上了,我们还是出不去!

我下意识的朝对面下铺的鹞子哥瞄了一眼,舱室内一片漆黑,只能看见一团黑影,头颅位置微微摇晃了几下,在提醒我稍安勿躁。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随后,“哐当”一声,门被踢开了,几道手电筒的强光照入舱室,借着这点光亮,我也瞧清了门外的架势。

一共八九个人站在外面,领头的就是初一和十五,身后都是那些瘦骨嶙峋的船员,这些人在库鲁病的折磨下已经形如厉鬼了,此刻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一个个背后长枪短炮的,看的我心惊不已。

这可全都是真家伙,一梭子扫过来,我们这些人里一多半都得报销在这。

“看来也不是十拿九稳呀!”

我心里叹息一声,暗骂这帮孙子不讲规矩,说好的玄门地界儿大家都用刀,你们特么的玩枪,这跟挂逼有什么区别?

舱室内静悄悄的,我们这边所有人都在床上趴着一动不动,也不知到底是真的脱水晕厥了,还是留着三分力在等待时机,为了麻痹齐猴子,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交流了,不知彼此情况如何。

初一站在门口扫视半响后,徐徐踱步进来,舱室内转了一圈,在老白身边停下,老白面朝下趴在床上,他定定打量片刻,一把拎着老白后脖领子就将之提溜了起来。

“滚!”

老白忽然大吼一声,犹如濒死挣扎一样,扯着初一的衣服跳将起来,张嘴就朝对方脸上咬了过去,不过被初一一巴掌呼开,滚到了地上,却不甘心,剧烈挣扎着。

初一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将他压制住,这才冷笑道:“哟,还能动弹呢?行啊,就你狠是不是?一会儿老子给你挑个舒服死法!”

说完,他冲着身后的两个汉子一招手:“把这羔子提溜出去,洗剥干净了,从屁股里塞点调料进去腌一腌!”

两个满身排骨的汉子立马冲了进来,七手八脚的把老白拖拽了出去,临到我这儿的时候,我才看见老白阴恻恻的笑了一下,心里立马全明白了,敢情是装的啊?不拿个影帝感觉都对不住他这份演技,连我都觉得他是真不成了。

有了老白这一出,初一和十五二人彻底放下心来了,不再有疑,门外的船用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

一个生着一双暴突金鱼眼,头发如犀利哥一般的汉子来到我这张床前,冲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的烂黄牙,腥臭扑鼻,随后一把我从上铺拖了下去,我也不能反抗,沉沉坠地,摔得眼冒金星,随后这孙子扑上来用膝盖顶住我背心,狠狠将我胳膊折到身后,捡起天官刃看了一眼,嘿嘿傻笑一声,别到了他自己腰间,而后一手拧着我胳膊,一手扯着我头发推搡着我就往外走。

“我有点忍不下去了。”

茳姚的声音忽然在我心间响起:“好歹是老娘同气连枝的伴儿,哪怕再腌臜龌龊,也是给老娘踢踢打打的,什么时候轮着他了?一会儿这个东西是我的!!”

我心里也是怒火熊熊,强行忍耐着,临出去前,眼角的余光朝舱室里扫了一下,见初一和十五正一左一右站在我师父面前,好在态度还不算过于恶劣,让我松了口气,没有再挣扎,被烂黄牙一路拖着离开了船舱。

船确实是靠岸了,来到甲板上后,我终于见到了齐猴子,对方正笑眯眯的负手站在船头,像是清点货物一样清点我们的人数,至于岸上的情况我看不清,黑沉沉一大片,隐约可见一些屋舍的阴影,倒是没有其他人了。

烂黄牙押着我并没有在穿透停留多久,而是直奔船员舱而去。

见此,我心里暗叫糟糕,我们的人陆陆续续被押出来,又没有被集中到一块,这摆明了是要分散囚禁的,人一分开,力量不集中,发生什么事情就不好说了。

我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舱门口除了齐猴子,还盯着三四个汉子,个个都手里端着枪,而我身后只有鹞子哥,若是这时候暴起,凭我们两个恐怕根本无法瞬间干掉这么多人,只要给对方一丁点喘息之机,把舱门一关,我们就全完蛋了,对方手里竟然还有枪,这就有些棘手了。

想了想,最终我还是选择按捺下来,至少得我师父出来再说别的。

烂黄牙没给我过多驻留的时间,押着我一路进了船员舱,相比我们所在的舱室,这里更加昏暗湿闷了,一条狭隘的过道,两侧是舱室,舱门紧闭着,始一进来,我就听见过道里回荡着老白凄厉的惨叫声。

鹞子哥就在我身后,不过他被押进了入口处一间舱室,而我则被烂黄牙推搡着进了最里面的一间舱室。

门一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这哪是舱室?

分明就是一间停尸房!!

舱室内有三四张光板床,其中一张床上撂着好几具尸体,我一眼就认出,那几具尸体正是之前死于鲛人之手的船员,被我们投入海中,谁曾想竟然被他们打捞起来了?

甚至,与他们相遇,极有可能都不是偶然,而是对方循着这些尸体一路追上来的!!

老白就在这间舱室内,如今已经被扒光了,手指头粗的登山绳把手脚捆绑的结结实实,四仰八叉的拴在床上,一个赤膊汉子正拿刷子在“哧溜哧溜”刷着皮肉,那明显是个硬毛刷子,老白被刷的惨叫连连。

在他旁边,另一人正在配料,什么大酱辣椒,一应俱全,估摸着是十年前船上的存货,混在一起,旁边就是一根手臂粗的注射器。

“老哥,老哥!!你听我说!!”

老白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你瞧瞧我这一身的膘子,能好吃么?我跟你们说,我们这里头还有个娘们呢,旧社会那些野人都说了,娘们是两脚羊,比男人香,你们快去找她,就放了我吧!!”

“你慌个什么劲儿,这事我熟,而且我讲仁义的,辣椒少放点,不会太痛苦。”

正在调配调料那位拍了拍旁边的盆子,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这有面包糠呢,裹上面包糠,屎都能炸香,你是个什么味儿并不重要。”

老白大鼻涕都出来了,看得出来,这孙子这会儿是真有点怕了……

莫说是他,连我都被这一幕弄得毛骨悚然,这要真被绑在床上,那还反抗个屁?

这时,老白眼珠子一转,终于注意到了我,瞬间破涕为笑,冲着我不断挤眉弄眼,还特贱的跟我打了声招呼:“老弟,来了啊……”

哐当!

烂黄牙一脚把门踢上,推搡着我就往前走,并笑着对另外那俩人说道:“咱这的配额齐了!”

他正是得意之时,完全没注意到,一道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一身大红的衣裳似无边无际的血光垂落下来,一张倾世脱俗的脸上挂着冰冷的杀机,轻声说道:“人齐了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