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月,暗沉沉的天空像一块巨大的幕布,秋风四起,带着尖细的呜咽声,扑在脸上总有种湿闷闷的感觉,却很凉爽。

这是要下雨了啊。

我拉了拉衣领,站在门口凝神细听着。

那怪异的声音消失了,仿佛在深夜里短促的说了几句后,便立刻遁入黑暗中,让人捉摸不透它的具体方向。

山庄的环境很优雅,每一栋别墅都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名字后面要坠着“公馆”二字,很有派头,就像旧社会的大户一般,所有的小别墅也都是中式楼阁的模样,每逢夜里那一盏盏吊在院墙和屋檐下的红灯笼就会亮起,本来是一种雅致的享受,如今那些摇曳着洒下暗淡红光的灯笼却让这里多了几分诡谲。

院子里几条黑影闪动,本就没几平米的小院子不过眨眼间就搜罗完了。

“没什么痕迹,也不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刚刚来了。”

鹞子哥蹙眉道:“难不成是你听错了?”

开窗刹那风声夹杂着那怪诞的声音,很低很低,可我却很肯定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确实听到了。

“我……我也好像听到了……”

小稚怯生生的说道:“不过我没听真切,就是那么几个字眼,好像在说什么我不行了……”

她当时睡在床上,除了我以外,距离窗口最近!

“去外面瞧瞧。”

我挥了挥手,百辟刀提在手中,灯笼的光芒下,刀锋上闪烁着暗红色的光,犹如沾染了鲜血一般,分外的妖冶。

刚刚出了小院,那声音再次传来。

“我后悔了……”

“停下吧,我真的受不了了,你说的对,我确实瓜了……”

“不行了,我没有力气了,求你放过我吧……”

“……”

说的话与我之前听到的一模一样,就跟复读机似得。

只要不是神经有毛病,谁会没事儿一直嘀咕重复的话?

我愈发确定这不是个活物了。

这回鹞子哥他们也听到了,很真切,比上回清晰太多了,几人脸色当即变了。

“在屋子后面!!”

老白耳朵好,第一时间分辨出了方向,不过这孙子太怂,脚底下却不肯挪动半分。

此前我就把这栋小别墅四周的环境摸索了一边,这里已经是山庄最边缘的地带了,整个山庄背靠着一座不知名的山,却很秀美,环境优雅,那山正好就在别墅后面,从侧面绕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小山顶,小路两侧种植着密集的细竹,犹如篱笆一般。

当我赶到那条小路上的时候,那诡异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我双手握刀,谨慎的逡巡在小路上。

“我后悔了……”

近乎于哀求的怪叫声又一次响起。

这回就听得太清楚了,犹如在我耳边说话一边。

右边!!

我立即确认方向,一下子从细竹丛里挤了进去,手中的百辟刀却高高扬起,若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必定第一时间砍了再说。

扑棱棱!!

一只鸟展翅飞走。

林子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肥猪,肥猪!!屠夫,屠夫!!”

嘎嘎的怪叫声在头顶上盘旋着。

“那是只……鹦鹉吗?”

鹞子哥昂头看了一眼,见那只鸟已经飞走了,不禁苦笑道:“这……一惊一乍了半天,却是一只学舌的鹦鹉,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呢么?”

我也有些愕然,叹息一声,收了刀,意兴阑珊的折返回去,挫败感很强。

屋子里的恶气?没感受到!

风水?没问题!

可白霖身上的问题却是实打实的呀,如果不找到问题的根源,赶紧化解掉那股子恶气,看那姑娘的状态,怕是没几天日子好过了。

只是,如果不是这里有问题,那还能是什么地方?

难不成是她工作的地方吗?

她常年泡在实验室里的,就是研究一些草药,那等地方根本不可能存在什么恶气。

老白一向是把人渣行为贯彻到底的,昨儿个还屁颠屁颠黏糊着白霖,甚至不惜把我们的职业兜个底掉,就为吓唬人家,结果到了今儿个,却毫不担心人家的性命问题,回去以后,不要脸的把人家冰箱里放的吃的拿出来吃了个肚皮滚圆,然后二话不说就去睡觉去了。

众人都在恶补体力,我却是枕着手臂死活合不上眼,仔仔细细的思索着整件事情,试图找出我们忽略的地方,白霖变成了那个样子,总得有个源头和祸根!!

屋子里很安静,老白吃多了,不停的打嗝放屁,鹞子哥和无双睡的昏天黑地,呼吸声很均匀。

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摸到我身边,轻轻推搡了我一下。

我正在想事,浑然没注意到,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抓住了天官刃,扭头一看,却是小稚。

黑暗中,小稚的眼睛很明亮,就像两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轻声道:“惊蛰哥哥,不对劲!!”

“嗯?”

我有些惊诧,坐了起来:“怎么了?”

“我说不对劲。”

小稚仰着脸一边思索一边说道:“那只鹦鹉不对劲!!”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稚立即问道:“惊蛰哥哥,鹦鹉为什么会说话?难不成它天生就会吗?”

“当然不是,鹦鹉学舌,鹦鹉学舌,它说话当然是跟着人学的……”

我原本还在笑,可说到这里眼神却变了:“你该不会是说……”

“没错,问题就在这里!!”

小稚沉声道:“你想想鹦鹉说的那几句话,正常人会说那些吗?”

她语气沉缓,颇有点循循善诱的意思。

“我刚才躺在那,总觉得很不舒服,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舒服,思前想后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鹦鹉说的那几句话触动了我。”

“我以前被那个坏女人关在笼子里的时候,还有很多小朋友跟我关在一起,那个坏女人就像是杀猪一样,把他们从笼子里面捉出去,然后就按在案板上剥皮。

最近这段时间认了很多字,我喜欢看看那些小说,那些小说里面都在讲,一个人折磨另外一个人,对方在不停的惨叫,一惨叫就是一个晚上。

惊蛰哥哥,他们那是在瞎写!!

一个人如果被对方捉住了,对方要弄死他,他最开始还知道疼,会不停的惨叫,可慢慢的就不疼了,这个过程很快,因为没力气惨叫了,书里写那些正在被折磨的人一边流血,一边对对方投过去憎恨的目光,哥哥,没那样的人,我真的没见过,最开始光顾着疼了,疼的叫不出来的时候,眼神都是晦暗无神的,只顾硬着头皮生受了,稍稍还有一些神智的人,也根本顾不上恨,只剩下害怕了,会不停的哀求对方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那只鹦鹉说的那些话,就让我想到了那些小朋友被剥皮时候的样子,有的甚至还在叫那个怀女人阿姨,说阿姨,我不行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没错,那些话就让我想到了这些!!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我才会那么的不舒服!”

我立即明白过来了:“这里一切安好,风水也好,物件也罢,其实都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这个屋子死过人,曾经应该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有人死在了这里,而那只鹦鹉就是唯一的目击者,这场凶杀可能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对方一直在折磨受害者,受害者不停的哀求,所以……那只鹦鹉学了当时受害者的哀求声?

白霖身上的问题,极有可能和那场凶杀有关,甚至和那个受害者有关,那种诡异的恶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

说完这番话,我过去立马叫醒了其他人。

几人睡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回真武祠,找白霖!!”

我直接说道:“千算万算,忘了最重要的一茬,这个房子以前住过什么人,这个咱们查不了,山庄不认咱们,只能让白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