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六这天上午,绯心已经端坐在掬慧宫正殿,着淡金孔雀展屏红围袍,袖口,领口都缀赤狐毛。长发团三束飞翔宫髻,上缀明珠,彩石,八宝钿等华饰。眼绘明彩,唇点朱红。一手撑扶,展开阔袖,看上面雀飞花展,明艳非常。绯心眼微微冷凝,看着下面跪的女子。比她预计的要快了许多,居然不过十来天,便有这耐不住性的人来撞她的枪口!

绣灵站在绯心身后,小福子则搭着拂尘立在阶下首。两边罗列着一班宫女太监,整个大殿撤了座,四根朱漆大柱森立,殿门大敞,冷风呼呼的灌,显得空落落又有些寒凛。

华美人一身鹅黄宫装,披着银围子大氅。她跪不住,不断的扭着身子换姿势。面上带了七分委曲三分怨。头发依旧绾得精致,上面的蝶饰微微的颤摇,有着随时欲飞的灵动。

“娘娘若有训示,臣妾必洗耳恭听,如今时辰也不早,臣妾还要去莱茵宫请安。”华美人微提了腰身,扬着下巴开口。

绯心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妃位在这宫里不止贵妃一个。有话快说,臭架子少摆!绯心轻轻笑了笑:“妹妹昨天生辰,拂香院里好生热闹。陈吴两位妹妹也在,三美同聚,还欲邀圣上赴往香阙,以至本宫备了礼,倒没机会交与妹妹。”她说着,睨了眼,“来呀,把本宫给妹妹准备的东西拿来。”

“臣妾身份低微,哪敢向娘娘讨赏。”华美人话还未说完,常安已经捧了个大锦盒走了过来,径自摆在华美人面前,伸手把盒盖一开,华美人的脸霎时变了颜色!

“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瞪着盒里的东西,声音变得有些尖利起来。

“远清山倚月庵,自太祖时期罢殉开始,先后有三百四十六名宫妃前往奉佛清修。如今妹妹欲去,本宫与你也算姐妹一场,当然要先行备妥物什才是。妹妹先瞧瞧,若短了什么,本宫再着人准备!妹妹志向清灯,遥问先灵,自是本朝女范,本宫绝不会亏了妹妹。”绯心无视华美人一脸青灰,扬声说着。

“呵呵,贵妃娘娘,这话说说便罢。臣妾自不敢外传,如今圣上风华正茂,娘娘却令臣妾出家。不知道的,还当娘娘有心咒圣上早日龙驭殡天呢!”她话一出,殿上的人皆变了脸,小福子冷声喝道:“华美人好大胆子,如此大逆之言也可说得?”

“娘娘做得,臣妾如何说不得?”华美人嗤之以鼻,接着转脸瞪着小福子,“你算是什么东西?在本宫面前狂妄!”她说着,呼的一下站起身来。

常安欲上前去按,绯心微一扬手止住他的动作。她慢慢站起身来,踱下阶向着华美人:“本宫于本月初九与德妃共同召训,领诸嫔妃拜先恩殿,奉圣上手谕,请祖宗训诫。于太祖孝诚皇后位前,令使后宫清平,诸妃守德。共拟妃诫一十九款,不过半月工夫,如何华美人便抛诸脑后?”

华美人面色微变。身体微颤:“臣妾入宫以来。谨守宫规。妃诫之中。并无提及不许生辰设宴!”

“拂香院三位美人。平起平坐。华美人占据正院。却并非主位。当三位同掌。共使生平。陈。吴两位。何以要向妹妹行大礼?便是生辰宴庆。也该并立颔首而止。妹妹打压同宫姐妹。又是因何?”绯心话一出。华美人面色更灰。都说贵妃密罗织网。无所不知。关起门来。姐妹调笑之事她居然也能知晓!难不成这拂香院里。也都有她地眼线?

“不过宴上欢歌。也无可厚非。本宫并不作他议。但宫诫有明令。欢宴适可。不得通霄达旦。寅时过三刻。妹妹依旧把酒共醉。直至酩酊。又是何道理?”绯心继续上前。“传递书信至启元殿。内里却附兜衣粉袂。诗云红藕香莲柔纱挽。烟灯华笼待君眠!此等媚词浪调。碾转传递。不避外臣。又是如何守规?若是闺阁随意。倒也无妨。只可惜妹妹所托非人。这封信落到兴华阁曾广海地手里!当时老夫子已经面色昏惨。弄得圣上颜面无存s宫作此颜色。本宫与德妃自当领罚。而身为始作甬者。无视妃诫。先恩殿牌位之前所起地誓。全成妄语。要本宫如何能容你?”

“这。这不可能!”华美人踉了几步。眼瞪得滚圆。“那曾广海一个捉笔酸腐。如何敢私拆圣上地信件!”

“你便是认了?”绯心凝着她地眼。“你当本宫冤枉你吗?”说着一扬手。袖里抖出一方帕子。直摔到华美人脸上。边上扬地半丝绢带划过她地眼。让她一阵哆嗦。这帕子半幅鸳鸯图。粉透地质地。正是女子内兜小衣裁地。光看这透光地薄纱。殿上已经有掩口欲笑地。更是让华美人脸涨得酱紫。

小福子在边上大呼痛快。他就等着看今天地热闹呢。自打从行宫回来。他就一直特别留心拂香院地事。这四年。贵妃没少在底下人身上花钱。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华美人自以为小心。以为买通个启元殿地执路太监就万事大吉。却是想不到。她地专横让她今天错漏百出!

“华美人不想着宽慰圣心,安守本份。内厢之中还藏这种不堪之物,平日里就不知避忌,道皇上对你念念不忘,难舍难分。难道都是凭此物吗?”绯心说着,袖里又是一个东西猛的摔出去,险没砸了华美人的头!

这回绯心也动了气,当时她瞧了这东西险没七窍生烟*美人居然在宫里藏合欢散。本来她只打算警告一下华美人,没打算太狠。但这华美人实在不堪,若是后宫都用这法子去留皇上。怕是皇上鸿志未起,先命去了一半!

瓶子猛的摔在地上,碎开来,白色粉色的小丸滚了一地。在风里摇摆溜转,不时的碰撞又散开。华美人已经面色死灰,突然伸手去扯绯心:“你凭什么搜我的宫房?你算什么东西!”

绯心微退了一步,边上常安和常福已经拥上来,招呼几个太监直接把华美人摁趴在地上。绣灵过来搀住绯心,厉声喝道:“娘娘何等身份,岂用得搜?”她说着,头微是一摆,外头已经搡进来一个小宫女。翠色衣衫,脸冻得通红。咕登一下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贵妃娘娘明察,这些都是我家主子让奴婢从平安殿拿的。给了秦公公三十两银子,奴婢没有半句胡言!”

华美人面色紫青,忽然笑起来:“哈哈哈,乐正绯心,你的手真是长的很啊!千不该万不该,本宫不该中你的计!但那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让本宫出家?若要罚要打,要贬要杀,也得等皇上来决断。你和林雪清,也别想得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