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遇怔怔的看着,直到付炽整理好衣服抬头看向他,他才淡淡的收回了视线,侧头看向了窗外。

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付炽也未说,她一直看着前方的道路。待到到了公寓,程知遇送她上了楼,并没有进去坐,在看着她进去后便离开。

等电梯时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付炽腹部的伤疤来,他能想象得到,她当初替沈回挡这一刀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她好像一直就这样,从不知道索取,只知道傻傻的付出。别人对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儿好,她也会一直记着。

就如沈回,他虽然已经不在了,但就像她腹部的那道疤痕一般,将会永远在她心里存在着。

程知遇生平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来,他们之间现在的相处看似正常,但却像是被锁死了一般,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更近一步。他以前曾想要很多很多,但现在,却觉得只要能这样看着她便好。只要她好好的。

时间在忙碌里过得快极了,九月中旬时她回舒家老宅吃饭,餐桌上舒裕彦突然问道:“阿炽,你要不要来公司里上班。你子濬哥身边的助理很快就要休产假,你先跟在他身边由他带带你,以后再看什么职位比较合适。”

付炽没想到他会让自己去公司上班,求助的看向了舒子濬,但这事儿显然是商量好的,他干笑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喝起了汤来。

付炽对他这样儿多多少少有些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的说道:“我现在手上还做着兼职,打算过段时间再说。”稍稍的顿了顿,她又轻轻的说道:“我也没想过要到公司去上班。”

她很怕舒裕彦会生气,但他待她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问道:“怎么不想过去?是担心你子濬哥不靠谱吗?如果是这样你就跟着我好了。”

他这话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付炽却赶紧的摇摇头,说:“当然不是。”她摸了摸鼻尖儿,小声的说道:“我还想自己在外面闯闯。”

舒裕彦听到这话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说道:“我们小阿炽有志气,不愿意靠舅舅。好,那你就先在外边儿闯几年再回来。”

这话的意思就是她最终都还是得到公司去上班,付炽却没想那么长远的事儿,悄悄的吁了口气儿。

随着舒子濬的婚期越来越近,付炽也开始变得忙了起来,时不时的往舒家老宅跑。顾一新有婚前恐惧症,因她的独立特行,她也几乎没什么朋友,于是常常召唤付炽陪着她喝酒解忧愁。

为了准备大婚,她已经被迫提前半个月就请了婚假,她现在在社里本就不招人待见,这下冷板凳不知道得坐到何时了。

这天付炽傍晚时刚从外边儿回到公寓,就见到了在小区门口徘徊的沈与为。付炽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他既苍老又沧桑。一头因为沈回过世而全部花白的头发虽是染成了黑色,但不经意间仍能看到新长出来的白发。

也许是太久没有见的缘故,付炽的喉咙里一时哽得力哈,竟然发不出任何一点儿声音来。

她这一年多遭的罪沈与为都知道,他远远的看着付炽,好会儿才上前,说道:“对不起阿炽,沈伯伯来晚了。”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待到处理好沈回的后事后要来京都看付炽,却被告知她并不愿意接受沈回过世,心理出现问题一直不愿意与人交流,他的出现只会更刺激她。于是行程就那么拖延了下来。

付炽的眼泪猝不及防的的落下来,她很快便抬手擦净,挤出了笑容来,说道:“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先给我打电话,我也好去机场接您。”

她边说着边带着沈与为往小区里走。

两人都努力的让这再见的气氛轻松些,沈与为夸赞起了小区的环境来,然后问着付炽现在的生活。

付炽一一的回答了。

待到上了楼,她在给沈与为倒了茶之后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两人都尽可能的回避着沈回。

待到吃完了饭,沈与为看着消瘦的付炽,叹了一口气,说道:“阿炽,这一年多你辛苦了。”

付炽有预料到他要说点儿什么,手指不由自主的绞在了一起。她还没有说话,沈与为就继续说道:“阿炽,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接受,沈回已经去世都已是事实。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我们都要往前看,不要沉浸在过去之中。”

他的语气仍旧悲伤,目光中却带着对付炽的担忧,显然知道她到现在仍是还没能接受。

时隔一年多再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沈回的名字,付炽仍是痛得不能自已。她明知道沈与为会比她更伤心难过不知道多少倍,在这时候眼泪仍是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沈与为侧头看向了阳台外边儿,轻轻的说道:“如果他还在,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阿炽,只有我们都好好的,他才能放心的闭上眼睛。”

付炽的眼泪掉得更是厉害,用力的摇起头来。

沈与为怔怔的坐着,隔了四五分钟之久,又继续说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同样也不能接受。就算是他不能动,至少他还活着。只要能看着他,再难受也不会有现在这么难受。”

他说到这儿苦笑了一声,接着说:“后来我才慢慢的想开,你看他曾经是那么好动的孩子,在家里呆的时间少之又少,只要有空,就喜欢呼朋唤友的去玩儿。于我们来说,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但于他来说呢?如果他有意识,躺在床上对他来说完全算得上是煎熬。他并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看向了付炽,“在他走后我也去咨询过医生,像他那样,即便是醒过来,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再自理生活。阿炽,他那么骄傲,怎么能接受自己就像是废人一样由着别人照顾?除开自尊,还会伴随着各种的痛苦。他从小被娇养着,又能承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