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查看了一下老夫人的情况,起手三棱针刺人中,并在十宣穴点刺出血;再用毫针刺百会、合谷和神门,都用泻法。

这是中风之症的急救手法,老夫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情况不乐观,意识已经昏迷,素年觉得,就算是救回来了,也肯定恢复不到之前的状态。

“这几日老夫人尽量少进食,撑不住了再用少量的米汤或糖水。”

素年一边说,一边到一旁的桌上开了一幅药方,“水煎服,每日一剂,日服两次。”

屋子里紧张的气氛慢慢平静下来,素年做完她能做的以后,走了出龗去。

萧戈仍然在刚刚那个位置站着,似乎都没有动过,看到素年出来了才走过去,“母亲的状况如何了?”

素年很冷静地将大概情况说了一下:“这种病症,会一次比一次严重和危险,大人的母亲就算救过来,可能也不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萧戈沉默着点点头,素年想了想,“我会让师父过来诊断的,大人请放心。”

面前的小女孩似乎是想安慰自己,萧戈抬眼,看到素年眼中的担忧,不禁缓了口气,“劳烦沈娘子了。”

从萧府回来,素年便将情况跟柳老说了,“师父,你去看看吧,怎么说也是医圣,老夫人就是看到你,信心都会足一点。”

柳老好笑:“丫头啊,你以为我的医圣称号怎么来的,那是给达官贵人治病治出来。但那些都是男子,所以我的名头才那么响。女眷那里,我多有不便。至于老夫人,我会酌情开几副药方,施针的话,就交给你了。”

素年想想也行,聊胜于无嘛。

接下来的日子,素年就比较忙碌,到老夫人睁开眼睛之前,她一天几乎都待在萧府里,等老夫人恢复意识了。素年感觉,更乱了。

萧老夫人的脾气不是太好,这一点那三年里素年早已知晓,在她院子里服侍的丫头们,各个都胆颤心惊的,看得素年直呼可惜。

就那样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还动不动会惹来一顿怒骂。

不过三年中,素年也只是每月才去一次萧府,接触的不多。就算老夫人对她阴阳怪气,她也都笑笑,转脸跟没听到一样自在。

这会儿老夫人苏醒过来,神奇地没有忘记之前为龗什么会犯病。半边身子都不利索了,愣是用另半边还能活动的砸了两只碗。

素年站在门口直摇头,萧府的东西可是很精贵的。一水儿莹若堆脂的青瓷,人老太太就是豪气。说砸就砸。

“去,让那个不孝子来见我!”老太太情绪激动。可以动的那只手扶着额角,看起来又晕了。

“老夫人。”素年见状走了进去,“您冷静些,这样对您的身子可不好。”

素年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上前将老夫人的身体扶住,缓缓地给她顺气。

面对给自己治病的素年,老夫人也没有个好话,兀自生着气,好似看不到素年一样。

素年早就习惯了,自顾自地开始给老夫人诊脉,然后熟稔地让她平躺下来,开始施针。

“老夫人,试试看动一下这边的手指。”

“……”

“嗯,不错。”

事实上,萧老夫人半边身子都没什么感觉,她都不知龗道自己刚刚动了没有,怎么就不错?

施针完之后,素年便打算跟之前一样默默地离开,谁知,萧戈这时走了进来。

那自己就更应该回避了,素年垂下头,让小翠和巧儿拿好了工具,慢慢退出龗去。

“沈娘子,母亲的身子如何了?”

素年一愣,这问题之前不是说过了吗?但她还是站龗住了,如实地将话又说了一遍。

萧戈很满意:“沈娘子你留一下,母亲,您也听到了,您的情绪不宜激动,有什么话,儿子听着就是。”

素年一脸茫然,这萧戈让自己留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他们明显是要母子谈心,自己一个外人,这不妥吧……

“好!那你倒是说说,徐家的丫头哪里不如你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居然跟我说不同意?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老夫人哪管素年在不在,她心里堵着一口气。

萧戈站在那里没动:“儿子只是觉得,徐姑娘不是良配罢了。”

“你……!”萧老夫人又开始头晕了,素年这下明白萧戈将自己留下来的用意,特么是打算让自己随时能够急救啊!

一针扎在少商穴,萧老夫人总算是缓了过来。

“你凭什么说徐姑娘不是良配?你就是这样忤逆你的母亲的?!”

素年无奈地看着老夫人暴起的青筋,脸色潮红,摇摇欲坠的样子,有心让她养足了精神再跟她儿子吵,可萧老夫人的模样,像是不问出个所以然决不罢休的样子。

“是不是良配,母亲心里最清楚,不是吗?”

萧戈淡淡地一句话,瞬间让萧老夫人安静了下来,他的神色有些冷淡,是三年多前第一次在萧府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带着淡薄的情意,站在那里看着他的母亲。

从素年的角度,能够看到萧老夫人的脸色迅速转变,刚刚暴怒激动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甚至,在她的后颈处,居然还出了一层细薄的汗珠。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知龗道?”萧老夫人的失态连素年都能够看得出来,更何况是萧戈?

可他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依旧是那种眼神,定定地站在那里。

“哎哟,我的头,我的头好疼,沈娘子你快看看,我觉得气有些喘不上来了。”萧老夫人的身子沉重了起来,表情难受到不行。

这演技,也太浮夸了……

素年有些看不下去,不是说后宅女子各个是人精吗,她怎么没有看出来?

顾及着萧老夫人的面子,素年上前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给出一个“需要静养”这种没意义的建议。

“既然如此,儿子告辞。”

萧戈很“善解人意”地转身离开,等素年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萧戈站在院子里,似乎是在等她的样子。

素年正好也有话要说,便走了过去,“萧大人,老夫人虽然刚刚,咳,没有大碍,但她的身子确实已经经不住太大的情绪波动,若是能顺着她,就多顺着点。”

萧戈的目光转过来,“如果她能不致力于搅乱我的生活的话,我不介意事事都顺着她。”

就猜到会是这样……,素年觉得多简单啊,对萧老夫人来说,萧戈又不是她的生的,又似乎混得不错,久居深宅怎么说心理都会有些不太对劲,想给萧戈添些堵也不是太难理解,但从刚刚老夫人不精湛的演技来看,就是个有心无力的主。

而萧戈,不是素年妄自菲薄,她混迹了两世,也没有任何信心能跟这人对抗,这就是个人精,知龗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段,不管对方是谁,都能吃得死死的,萧老夫人这种级别的,素年真心不看好。

既然如此,素年也就不多说了,她知龗道萧戈自己会控制好龗的,她需要做的就是尽力将老太太治好而已。

柳老见素年回来就没精打采像一滩泥巴一样摊在那儿,便去向小翠和巧儿打听,素年从来不瞒着她这两个丫鬟。

两人也实诚,将听到看到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柳老就知龗道了,这丫头,又开始间歇性地惆怅了……

“为师两天以后会离开渭城,护军参领森大人身体有恙,老夫不得不走这一遭,你自己一个人多注意些。”

柳老的一句话将素年从多愁善感的情绪中直接抽离出来,“两天以后就走?师父,护军参领是在京城里吧?这一去要多长时间?”

“不知龗道,要看森大人的情况了,总之,完事之后为师会尽快回来的,这些不是你担心的,你想想自己就行了。”

素年胸口一挺:“我可是医圣的传人,谁要想找我麻烦,直接用师父的头衔砸死他。”

柳老摸着胡须呵呵地笑。

师父走的时候,素年心中很是不舍,柳老此人,说好相处也好相处,说不好相处,那是很多地方都是不能忍的。

又挑剔,又嫌弃,又易怒,又爱吼人,可他也护短,也不吝啬赞美,心情好龗的时候对谁都笑眯眯地,整个一普通老头子,谁也不会往脾气古怪的医圣身上想。

素年都已经习惯有这么一个长辈在自己身边了,她会觉得心里踏实,安心,虽然师父啰嗦了点,还动不动就爱给她洗脑……

成吧,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最好能在师父回来前做出点成就,也好跟师父炫耀得瑟不是?

素年打起精神,先去一趟萧府,给萧老夫人复诊,笑眯眯地接受老夫人不善的眼光,笑得她都不好意思说什么。

从萧府回来,玄毅说,杨府来人,希望素年能去一趟,说是府里有女眷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