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没想到,她会在离周宅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遇见大师傅卢骏。

再如何激动,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卢骏更是连头都没抬,只在擦身而过的瞬间,低低说了几个字:“今晚三更。”

容悦正是从声音中辨出了路人原是故人。

来不及交流更多的信息,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心,容悦尽量保持原有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踱进了周家大门。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心里转了千百个念头:也不知卢骏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又带了多少人来,半夜三更准备要做什么,是要带她走呢,还是配合她的计划,让她继续留在周家?

除了猜测,还有担忧。

其实,仅凭周家表面上显示的势力,容悦并不怕自己的人会吃亏,周家再强横,不过是渔村一大户,乡下土霸王,她的手下不乏高手,只要来上几个,足以对付周家一家子。她怕的是周家隐藏在暗中的势力,怕随便捅捅,结果捅了一只马蜂窝。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和推理,再结合那天晚上断断续续听到的几句话,她觉得周家很有可能是某大势力的一个据点,之所以选择在这里设立,是因为太子镇有个几乎被废弃的港口——就连“废弃”,容悦都怀疑是有人故意为之。太子港正对无名海岛,地理位置好,附近有一片高坡和茂密的丛林,又能挡风又能遮挡视线,好好开发一下,能建成一座私人良港。

这天剩下的时间容悦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房里,装模作样地捣鼓一堆在本地收集到的草药,挨到平时睡觉的点,就熄灯上床,在黑暗中静静等待。

时间过得特别缓慢,双眼熬得酸胀不堪,才等来了三更的梆子。

四周一片宁静,偶尔响过一两声狗吠,虽然直到此刻外面都没有任何异样,容悦仍穿衣坐起,她对自己的师傅有信心。

又过了一会儿后,门上总算传来了一长两短几声轻敲,容悦欢喜不胜,急忙跑过去打开门。

门外果然站着两个人,正是她的御用跟班苗砺和周泰,两人躬身抱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恭敬中透着亲切。

容悦无声地笑了起来,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

周家各个屋子依然悄无声息,院门口守夜的两个家伙软软地倒在地上,容悦随苗、周往外走,居然在卢骏身旁发现了许久不见的尹惟!

容悦几步抢上前:“三师傅,您怎么也来了?”

尹惟死死地看着徒弟,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要不来,你肯回去吗?都玩野了,跑到这个鬼地方来干什么?太太在家里听到你落水失踪的消息,都急得生病了。”

容悦愧疚地低下头,呐呐地说:“这也是没奈何,您以为我不想回家吗?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可我若回去,只会给你们惹祸……这次离开前,我跟春痕她们都透过底,要她们只管放宽心,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慌,我肯定会没事的。”

“春痕知道有什么用?你把大师傅都弄到庆都去了,留下的几个根本做不了主的,你要他们不慌,他们就不慌啊……”

这时卢骏出声道:“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吧,既然不想灭掉周家,我们就不能在此地停留,时侯不早了,趁天亮前赶紧走人。”

“我不想走”,容悦急忙表态。

尹惟急了:“你要干什么?”

容悦告诉他:“我是以名医药童的身份留在周家的,周家的家主口头答应带我出海,我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可你在这里不安全”,卢、尹两人的语气都有些焦虑:“你的情况我们这几天都打听清楚了,那周家分明是软禁你,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相信过你,若不是看在你给周家老四解毒的份上,早把你处理了。”

“不光是为这”,容悦拍了拍腰间的药囊:“还有我带的这些药丸,他们可是稀罕得很。”

尹惟问:“都是四儿给你的?”

容悦点点头:“是啊,四儿师兄现在还好吧。”

尹惟沉吟片刻方回道:“他已经不在逸园了”,待容悦欲张口询问,才补充说明:“是被他父母带走的,那小子不愿意,死活要等你回去,被他爹打昏带走了。”话语中透着难掩的惆怅与叹惋。

容悦讶异不已:四儿的父母怎么会突然要带他走呢?而且还是从尹师傅手里打昏带走的,尹师傅明明舍不得,却并未阻止,这事怎么都不合常理。辛辛苦苦带出一个徒弟多不容易,又是制药天才,谁肯拱手让人?亦师徒亦父子的情份不说,即便只从技不外传的角度,也不会轻易放手啊。

失去四儿师兄,不仅对尹师傅,对整个暗部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过去的一两年,尹师傅以教导容悦和处理暗部日常事务为主,已经很少亲自动手制药了,成天在药庐里进进出出的都是四儿师兄,他不仅接过了师傅的衣钵,更青出于蓝,研制出很多新品种,其种类之多,效用之好,只怕连尹师傅本人都难以企及。尹师傅不制药,恐怕也是觉得自己不如徒弟,有些不好意思吧。

抛去额外的情绪,容悦决定先说正事:“我想去海上探探。对面的无名群岛,似乎掩藏着极大的秘密,而周家正是打开这秘密的缺口。周家人虽然防着我,到底我的年纪和阅历摆在那儿,等时间再久一点,就会慢慢放松警惕。周家人人习武,也曾有意无意试探过我好几回,我通没接招,他们也没怎么怀疑,毕竟我的身子看起来很单薄,不像是常练武的人。总之,我暂时没有危险,你们且找个地方住下,在平城也好,其他地方也罢,离这里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没事不要和我联系……你们分开住,两三人一组,互为犄角,不要扎堆,不要引人注意就行了。”

两位师傅看容悦态度坚决,又见远处晃过来一个灯笼,只得快速交代了几句:“那你赶紧回房,既然周家人人习武,不用等到天亮,只怕再过一会,就会有人清醒过来。”

抬脚欲走之际,卢骏提醒道:“穆三已经带着人往平城的方向而来,他的人这些天到处疯了一样找你,要不是我们故意干扰,早被他们找着了。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这里离平城不远,他们迟早都会找到这里来,既然你不肯离开,就要有思想准备。”

容悦忍不住扶额。

到底要怎样啊?她可不信什么“一往而深”之类的话,这个词也许适用于某些男人,却不包括穆远在内。

是,他对自己是有几分兴趣,这一点容悦不否认,“共同生活”的这段时日,他对自己也够宠爱,可要说他会为了一个女人抛下手头的一切,远离权力中心,追到偏远的海疆来,容悦是打死也不信的。

权力欲重的男人,对权力的追逐永远是第一位的,女人只能排在后面,甚至排不上位置。

所以他会来,必有其他目的,自己多半就是个幌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反而要简单些,他要做什么不关她的事,只要不像在府里那样,试图禁锢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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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恢复更新,文章的思路要整理,故而写得很慢,字数也少,以后应该会快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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