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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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禽相悦》蓝惜月(连载至第92章)
我倒觉得是个细腻的人,对于喜欢的人,患得患失是很正常的
李琳琅
102章忠仆
婚讯公布后的第二天,容悦出府,在一家酒楼跟卢骏见面。
从渝南镇被穆远带走时,容悦交代卢骏留守老宅,她又没打算在雍郡王府久住,只要条件允许,就会想办法离开,随从不需多,轻装简行既可。
谁知卢骏还是带着一批人手悄悄跟到了云都,并迅速跟甘威取得联系。容悦那时正“病着”,不便外出,便拿了一千两银子让甘威送给卢骏。暗部子弟虽然都有月银,可以前在山庄里都是包吃包住,容悦给钱的初衷,也是想让卢骏用这笔钱照管那拨人在云都的生活。
上次回去,萧夫人给了容悦五千两银票,加上她自己本有的,一共一万多两,因为不知下一站回去何方,她不敢乱花钱——如果再次逃婚,她必须逃的远远的,也许一两年之内都不能跟家人联系,身上没钱怎么行。
其实自她进雍郡王府后,穆远给的,瘐嫣给的,金银锞子加各类首饰,已经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可他们是给“容侧妃”的,不是给她容悦。她既然不愿做容侧妃,就不能动用王府的钱,哪些东西她都锁再一只箱子里,碰都没碰过。
过了约莫十天,甘威来报,说卢骏用这笔钱在云都近郊买了一个庄子,有八十多亩水田和一所宽敞的宅子,宅在周围有大片菜园、鸡舍、马棚、猪圈、羊舍样样齐备。容悦听得直纳闷,都说云都地价极贵,近郊的庄子有那么便宜吗?
甘威告诉她,是穆长老出面帮他们买下的,一千两银子都没花完,让容悦不用担心。他们手里有余钱,有自种的菜蔬瓜果,原主人急着搬家,连几头大肥猪都没赶走,他们作价买了下来,当天就杀了一口,大伙而吃得腹胀肚圆,日子过得好不富足。
话虽这样说,容悦还是又给了五百两。那庄子落在她的名下,算卢骏替她置办的产业,也不知穆坤贴补了多少。
来云都后,容悦只派甘威给穆坤送过两次礼,自己没有上门。环境变了,地位变了,她和穆坤的关系变得比较尴尬。穆坤从前是她家的暗人,要称她为主人。现在穆坤的哥哥穆乾挡了宗令,也即皇族的族长,连皇帝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容悦名义上是穆远的侧妃,是小辈媳妇,见了穆氏兄弟,若严格执行礼仪,是要下跪的。
其次,由于宗令在废立储君的问题上作用很大,穆远作为皇子,也不宜和他们过多接触,免得皇帝和太子疑心。
容悦本来打算再过一阵子,等穆远对她放松了警惕,再跟卢骏等人联络,不想婚礼逼近,她只好提前行动。
卢骏一见她就问:“姑娘这次真的要嫁给穆三了吗?”
听听这毫无敬意的称谓,就知道卢骏对穆远的观感如何,容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大师傅消息好灵通,是甘威告诉您的?”
“不是,是你二师父昨晚派人出城告知的。”
容悦敛容道:“大师傅,我正想问您,那庄子到底花了多少钱?徒儿总觉得,云都近郊的田庄没那么便宜。想当初买下逸居,也不过几十亩水田,和近百亩坡地,外加些果树、茶树,就要了差不多三千两,那还是向下地界。“
卢骏不在意地说:“你二师父要贴,你就让他铁个够,反正他无儿无女,留那么多钱干嘛?他现在回了本家,恢复了贵族身份,光是皇帝的赏赐就吃不完,听说那位袭了爵的三弟还把王府的产业分了一部分给他们。”
“就算这样,也不好让他贴钱那。”
“为什么不能?我跟他是几十年的兄弟,这次带来的二十几号人中,有一半是我和他一起捡回的孤儿,手把手教养长大,跟自己的孩子没什么区别,大家本来就是一家人。姑娘你既是他的主子,又是他的徒弟,他给你置产,心甘情愿。”
容悦摇摇头:“‘主子’别提了,就是怕他介意这个,我才没跟他见面。”
卢骏却道:“姑娘错了,他当初走投无路,才投靠,老侯爷看他出身不凡,没让他钱死契,这是尊重他,不是该当如此。暗人死士,连姓名都是主人的。在主人面前,有什么尊严好讲?要讲尊严,当初别投靠呀。穆坤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即便现在回了本家,他心里仍是想着姑娘的,仍把老侯爷的遗愿当成自己的愿望。”
容悦追问:“老侯爷的遗愿?”容昶还留下了什么遗言是她不知道的?
卢骏的声音陡然凌厉起来,眼睛睁得溜圆,连脸孔都涨红了:“老侯爷在姑娘的父亲去世后,心心念念的就是为二房立嗣,让世子后继有人。姑娘在雍王府养尊处优,得了那姓穆的千般宠爱,莫非就忘了祖父和父亲的冤屈,和自己肩上的责任?”
容悦忙起身道:“容悦不敢。”
卢骏发完脾气,有屈膝赔罪:“属下逾越了,请主人降罪。”
容悦伸手虚扶,言语和婉:“您是我的师傅,我有错,本来就该指出,我年纪轻,又无父辈管教,幸亏有几位师傅在旁边提点,才没出大篓子。不过师傅您说的这件事倒可以放心,我这趟出府,就是想跟师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像个办法,既能逃过婚礼,又能叫穆远死心,至少别叫他恨。不瞒您,我甚至想过假死,我手里有那样的药,要骗别人估计没问题,但要骗穆远……”
“很难!”卢骏马上接过话头:“此人狡猾如狐,身边能人异士颇多,一旦被他识破,机器他的狂性,姑娘的处境会很危险。”
容悦轻叹:“正因为拿不定主意,才来向师傅求教。”
卢骏思量了一会,眉头皱紧又松开,末后说:“这事,恐怕还得请你二师傅帮忙,他是族中长辈,说的话还有些分量。”
“您的意思是,让二师傅出面反对?”不是容悦看不上穆坤的实力,穆远在云都一直以骄纵顽劣的形象示人,和他的父皇都敢对着吵,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族中长辈,能在他面前说上什么话。
“不单单如此……”卢骏沉吟了一会,转而问她:“听说姑娘的名字已经上了穆氏皇族的玉牒?”
“是的。”
“那么在名分上,姑娘已经是穆远的女人。”
容悦再膈应这个词,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没城乡,卢骏接下来的一句话是:“上了玉牒又如何,姑娘不愿意,牛不喝水还能强按头?”
容悦道:“他的为人,大师傅想必也听说过,本事极强霸不讲理的,能容我到如今,已经是极限,如果我不能尽早离开王府,一旦拖到婚礼后,只怕牛不喝水也不行了。”
卢骏着急起来:“我们赶紧去找你二师傅,让他拿主意,他在这儿有根基,比我们这些外地人强。”
两人到了穆坤的宅子,穆家兄弟一同出来接待。
不知为什么,容悦总觉得穆乾对她特别感兴趣,问的话比穆坤还多,而且一直围绕她的修为打转。容悦羞愧难当,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轻功,其余几样,武术也好,隐藏术也好,制药术也好,全是半吊子。
好在不久就有客到,总算把穆乾弄走了,要是他始终陪着,容悦今天只能白跑一趟,她怎敢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自己准备逃婚?而且她也不便久留,午饭前必须赶回去。
穆坤笑着跟卢骏说:“我大哥很看好咱们姑娘呢。”
卢骏便问:“令兄莫非想收姑娘为徒?”
穆坤点点头:“他最近一直念叨,身体一日日衰败,想再收个关门弟子,把他晚年悟出的一点东西传下去。”
卢骏高兴起来:“那很好啊,姑娘能入令兄法眼,是我们所有人的福气。”
穆坤迟疑道:“好是好,就是有一点……”
卢骏猛瞪他一眼:“你有话就说,卖什么关子。”
穆坤言辞斟酌:“家兄的修为,以心烦为主,要求抱元守真,澹定自持,如此方能事半功倍,可姑娘眼看婚期近了,若非如此,家兄刚才就会明白说出收徒之意。”
容悦大喜过望。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基督耶稣!阿拉真主!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王八遇到绿豆,怎么会有那么巧呢?
机不可失,她立刻坐正身体,很严肃的表示:“婚期可以推迟,还是多学些本事要紧。我本身就是病弱体虚的女儿身,先天已是不足,若还不知以勤补拙,这辈子都别想替祖父和父亲……
照卢骏的说法,穆坤对老侯爷容昶怀着感恩之心,当他变成过街老鼠无处容身的时候,是容昶收留他,让他在景侯府的庇护下平安地活了几十年,所以容悦特意提到祖父和父亲,同时观察穆坤的反应。
果然,穆坤有一刹那的伤情,容悦再接再厉:“师伯的身体不是很好,难得他看得起我,让师伯早日完成心愿才是正理。”
卢骏在旁边帮腔,两人很有默契地不提“逃婚”二字。穆坤跟暗部的其他人不同,对穆远和容悦的婚事一直持乐观态度,不断在其中推波助澜。也许在他看来,让容悦嫁给自己的堂侄,可以让彼此之间的关系更亲近,又或者,生为皇室中人,他不认为冷酷狡诈是性格缺陷。
明明是半个媒人,现在却支持她雅迟婚期拜师学艺,容悦不禁疑惑起来:真的是因为自己资质好,好得让修道界者老穆乾一眼相中,要收她做关门弟子?
会不会,这件事根本是穆坤促成的,是穆坤在想办法帮她摆脱不情愿的婚姻?
容悦的思路没错,只是猜得不够准确。
她走后,穆家兄弟在一起密谈,穆坤先对兄长致谢,穆乾道:“这个女孩儿根骨确实不错。我自上次中毒后,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只剩下一半的功力,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天,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不如就收下她。”
穆坤起身:“多谢兄长成。”
穆乾轻轻摇头:“你呀,当初一力撮合,现在又生怕委屈了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穆坤道:“我当初是为她好,现在也是。我早就发现穆远看她的眼神不对,面上凶,心里其实是喜欢她的,她家里寡母孤女,仅有一个伯父还是生死仇人,这样六亲无靠,再不找个厉害点的男人,怎么护得住?就算她将来斗垮了容徽,立子袭爵,想要守住祖业,也困难重重,那严谨不过一小商人,是能帮她守业还是帮她拓土?”
穆乾失笑:“你想得倒远,还拓土呢。”
穆坤沉声道:“哥,不是我乌鸦嘴,你瞧着吧,用不了多久,也许只要十年,甚至几年,这片大陆就会烽火连天。”
穆乾将信将疑:“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呢?”
“理由很多”,穆坤把兄长扶到椅子上坐好,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你长年在山上住着,不怎么关心世情,现在这世道,礼乐崩坏,人心不古,见利忘义者比比皆是。
就拿景国和雍国来说吧,景国是兄夺弟爵,雍国是子夺父爵,就连巴掌大的瑞国,兄弟父子几乎打破头,只怕也跟景、雍一样,非得死几个人才能定下继任家主。景国的长房和二房之间创拔弩张,一触即发;雍国,听说避居汪城的潇老侯爷在那边招兵买马,不定哪天就会打回去。再看我们楚溟国,太子的储位远未稳,别说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弟,就是皇上自己,都不见得真想让太子继位。”
穆乾沉默了,半晌才落寂地说:“几年之后的事,我估计也看不到了,索性就眼不见,心不烦。
穆坤想安慰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兄长的身体状况摆在那儿,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也没甚意趣,只得以自嘲的口吻说:“弟弟跟哥哥一样老迈,几年之后的事,我也未必能看到,不如我们一人收一个弟子,关起门来倾囊相授,若能在死前教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徒弟,也不枉这些年的苦修。”
“此言甚是有理。”
兄弟俩商量定,回到自己房里的穆坤却犯起愁来。若穆远坚持不放人,难道他们兄弟还能上门强抢不成?站在世俗人情的角度,穆远连婚礼都安排好了,你跑去抢人家的新娘子,这算怎么回事?他并不想拆散这两个人,从内心深处,他始终认为,穆远才是最适合容悦的人,严谨没能力帮她撑起家业,所以他希望容悦最后能嫁给穆远而不是严谨。可现在容悦这样抗拒,甚至打心底里厌恶,若道她这时候嫁给穆远,穆坤又心疼。他让哥哥收容悦为关门弟子,只是想给她一段缓冲的时间,同时又把她留在云都,让她亲眼看到穆远的魄力和能耐,慢慢改变对穆远的成见,等水到渠成了,再隆重下嫁,百年好合。
除此而外,他也希望容悦能跟穆乾学点东西,就凭她现在那点儿本事,一个穆远就能把她压得死死的。将来一旦天下大乱,不止是南边这些大小诸侯,北边强悍的马上民族都可能南侵争夺地盘,那时容悦拿什么保住自己的家国?
穆坤知道容悦时他有些误会,可他真的是一片赤城,站在长远的角度为自己的主人打算。被误解、被冷待不要紧,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悦嫁给一个小商人,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女人,她肩上的担子很重,除了自己有本事,还需要一个强大的男人给她提供支持和力量。
穆坤真不容易啊,替她打算了那么多
第103章求和
从穆坤的宅子出来,容悦打发卢骏回田庄,自己特意绕了一大截路,去一家有名的酒楼打包了几样招牌菜回府。
穆远已经在竹园等着了,见容悦进门,笑眯眯地问:“今天去哪儿了?”
“先见了大师傅,再随他一起去二师傅家拜会。”
她的行踪,穆远了如指掌,他非要装模作样地问问,容悦也配合着回答。
穆远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声音平和温柔:“来了这么久,天天窝在屋里,也是该出去散散心。”
容悦讶异地抬起头,这人今天怎么变得格外通情达理了?
春痕本来捏着一把汗,到此方松了一口气,蹲身道:“午膳已备,请两位主子移驾。”
两人走至饭厅,穆远听说摆在自己面前的几道菜是容悦带回的,眼中光芒大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几样?”
容悦淡道:“从去翼那儿问来的。”
即便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回答,仍叫穆远激动万分,拿着银箸如拿着刀剑,用发誓般地口吻说:“我一定将这些全部吃光光,决不辜负你的心意!”
容悦朝桌上看了看,未置可否,她一共买了五个菜,每个分量都不少。
结果让她咂舌,穆远竟真的把几个菜吃得只剩下空盘子。
忍不住低头打量他的身材,很匀称啊,不见一丝赘肉。
单从男性魅力上讲,严谨远不如穆远。穆远俊逸绝伦,威仪天成,像烈火一样眩人眼目,也像烈火一样能轻易将人烧成灰烬。诱惑力与毁灭力兼具的男人,也许对某些女人具有致命吸引力,可容悦在长期的卧底生涯中见识过不少反派帅哥——气场虽不若穆远,也有几个堪称极品——不说完全免疫,起码不会犯花痴。因为她深知,此类妖孽,只宜远观,不可亵玩,稍有不逊就会惹来灭顶之灾。
还是严谨那样的男人适合她。长相中上,气质优雅,带出门不丢人,带上床不会倒胃口,性格宽厚温和,比较容易相处,会赚钱又没铜臭味,有金有品有情调,是贵公子中难得的实业派,总裁系列文中的不二男主,无论古代还是现代,都是理想的夫婿人选。
“你再看下去,我会以为你爱上了我。”穆远附耳低语,两人本就靠得近,这下更是紧挨在一起,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热。
容悦仿佛被灼烫到一般,忙坐正身体,收摄心神,要让穆远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可就不妙了,为掩饰心虚,她难得体贴一回,让春痕去拿消食散。没想到,从门外忽地窜进一个叫意儿的小丫环,托着两杯果露,看着穆远含羞带怯地说:“这是姜主子差人送来的山楂露,酸酸甜甜的,最开胃了。”
“谁叫你进来的?”夏荷立起眉,近身侍候饮食一直是她和春痕在做,穆远身边没女婢,赵贵,赵顺等人在竹园都自觉让贤,这个才来了几天的小丫环,居然直接往王爷跟前递茶水,姜颀整天穿房入户那是因为她是王爷的表妹,这个小丫环是什么东西?
容悦摆摆手道:“夏荷,算了,周嬷嬷,你带她下去教教规矩,好生跟她说,别吓着了。”
意儿打出姜颀的名字,就等于贴上了姜颀的标签,若当着穆远的面大声训斥,等于给姜颀没脸,穆远对姜颀再冷淡,表哥表妹的关系摆在那儿,何况宫里有姜贵妃在,姜颀在府中永远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像姜颀那种出身大家族的人,从小在宅斗中长大,最是注重规矩礼仪,免得给人抓到错处。她推出这么个单蠢冒失,不知进退的丫头,目的不过是给容悦,或容悦的丫头,一个作威作福的机会,即使她们打压意儿的理由充足得很,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看在穆远眼里,也不是什么好印象。容悦尚未跟穆远举行婚礼,还不算府里的正经主子,自己也一直以客人自居,此番若任由夏荷发作起来,岂不是自打嘴巴?哪有客人管教主家丫头的道理。
明明是一句再和气不过的话,周嬷嬷却面露惊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容悦面前,头磕得砰砰作响:“是奴婢没把她们教好,奴婢该死,奴婢……”
周嬷嬷话未完,就被穆远厉声打断:“王妃叫你下去,你没听见?耳朵这么聋,怎么侍候主子?赵贵,把这两个一起送到庚王妃那儿,叫她重新派两个中用的来!”
若非了解庚嫣的为人,容悦会很苦恼,穆远的这番举动,表面上是维护她,实际上却是在给她树敌,雍郡王府统共三位女主人,穆远一句话让她得罪了两个。
仔细回忆入府来的这段日子,穆远似乎有意无意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那时候说得多好啊,为了不引人注目,晚上从秘道进入她的房间,可他早上又不上有早点走,非要陪着她练武,白天只要在家就陪她吃饭,金银珠宝流水般地送入竹园。甚至,单独带着她出门游玩,还好死不死遇上刺客,让这次很私人的行动变成了轰动全国的大事件。雍郡王府的另外两位王妃藉藉无名,唯独“容侧妃”名闻遐迩。今天出门见卢骏,酒店中的客人尽在议论此事,容悦从一楼走到二楼,听到自己的名次,而且总是与穆远连在一起,心里真是五味俱全。
“怎么啦?”发落完下人,见容悦神色不定,穆远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容悦本能地闪躲,穆远眸光暗沉,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抱起,大步走进卧室,再一脚踢上了房门。
容悦避开的时候就知道要坏事,今儿回府之前,卢骏一再叮嘱,要她这段时间“乖”一点,无论如何要稳住穆远,他们才有时间调停布置。
想到这一点,容悦没有挣扎,也没有徒劳嚷着“放下我”,她只是闭上眼睛,以求饶的口吻说:“我累了,想歇一会儿。”
怀中人软绵绵的娇嫩嗓音让穆无眼中戾气散去,换成了浅笑温存:“那不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让纤绣坊的人来给你量尺寸。”
纤绣坊是云都最有名的绣坊,走的是高端路线,专为豪门贵妇服务,据说一匹顶级衣料的价格抵得上一所中型住宅。
容悦既要取消婚礼,就不会要什么新装,遂扯了个由头道:“庚王妃和姜侧妃备嫁时,也是让纤绣坊做的衣服吗?”
穆远愣了一下才答:“不清楚。”
“至少王爷没为她们准备,是不是?”
穆远眉头一皱:“备嫁是她们娘家的事。”
容悦摇着头说:“王爷也懂这些嘛。”
穆远握住她的手:“你跟她们不同,你孤身在此,娘家人根本靠不上,自然该由王府准备。”
这回容悦没敢挣开,穆远见她乖顺,欣喜不已,末了居然告诉她:“那纤绣坊其实是我名下的产业,我原就打算成婚时送给你的。”
容悦惊讶地问:“纤绣坊的主人不是姓长孙吗?听说是个大美人。”
穆远轻描淡写地说:“是啊,长孙兰,长孙葵的姐姐,夫死无子,回娘家寡居,正好那时我委托长孙葵在云都置办物产,他就开了这家绣坊,由她姐姐出面打理。”
容悦忽略掉心里那股陡生的异样感,笑着敷衍:“原来那姐弟俩都是王爷的手下。”
穆远加上一句:“也是王妃的手下。”
容悦垂下眼帘,“庚王妃肯定很高兴听到王爷这样说。”
穆远趁机表白:“我的王妃只有你。”
容悦无言以对。
穆远抓着她的手紧紧抵在自己的胸口:“悦儿,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这人,从小到大,一向狂妄骄横,为所欲为,从不知道什么叫后悔,我做了便做了,世人毁誉与我何干?惟有对你做的那些事,我真的很后悔!你要怎么罚我都行,只希望你别记恨。我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一辈子很长,老是记着恨着,你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让我们忘了以往,好好地在一起,好不好?”
“要是我一直忘不掉怎么办?”
“我会让你忘掉的!”
眼看穆远俯下身来,容悦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拉拉小手,勉强可以忍受,亲亲小嘴……她真的做不到。
可笑她以前还自欺欺人,迫不得已时,便失身给穆远也没什么,就当被狗咬一口,真正身临其境才知道,不是两情相悦,任何亲密行为都是对接受能力的一次大挑战。
“姑娘,庚王妃来了。”春痕在外面大声通传。
真是贴心的好丫头啊,容悦差点泪奔。
穆远的脸臭得可以,容悦怕他迁怒,主动拉住他的手说:“不好叫客人久等,我们赶紧出去吧。”
“她算什么客人。”穆远不满地嘟嚷。
“好了,来日方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又跑不了。”
穆远破颜开怀:“这可是你说的!”
容悦暗笑,是我说的没错,不过没说完,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无益。
第104章三个女人一台戏
见到庾嫣,容悦脸上不免有些愧色。
穆远是庾嫣名正言顺的丈夫,却跟她夹缠不清,把庾嫣晾在一边不闻不问,容悦扪心自问,如果她是庾嫣……
如果她是庾嫣,就能不管不顾地落跑吗?
不能!
从某种意义上,她们的处境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不得不陷落于此。庾嫣与穆远是典型的政治婚姻,说得难听点,庾嫣就是楚昭帝牵制庾家的一枚棋子,身为棋子,凡事不能自主,别人往哪儿摆,就得在哪儿待。容悦则是为了母亲和严谨以及一干亲朋好友的安全暂时屈服。她们都不乐意,却都无可奈何。
想到这些,容悦的眼中不觉带上了悲悯和怜惜,快步走进客厅,亲手给庾嫣奉上一杯杏仁花露,歉疚地说:“王妃姐姐,又辛苦你跑一趟,其实没什么事,都是我那两个丫头小题大做。”
庾嫣穿一件月白镶淡青绣边的小袄,系着淡青色的罗裙,十分爽洁清新,令人眼前一亮,可惜说起话来仍是一板一眼,表情欠奉:“事情的经过我都听说了,你的丫头做得很对,凡事不依规矩,不成方圆。这王府里的仆役都分了等级,同一个等级又有不同分工,大家各安其事,各负其责,才能井然有序,人定家和。若谁都自作主张,任意妄为,三等的跑去做一等的事,这府里岂不乱了套?万一有奸细、刺客混进来可怎么得了?”
“姐姐说得在理。”容悦看庾嫣喝茶喝得急,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掏出手绢为她擦拭,庾嫣的身姿略有些僵硬,语气倒是柔和了许多,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一个女人,贤良温顺固是美德,太宽和了,反而容易助长那些奴才的气焰。”
“姐姐教训得是。”容悦在庾嫣面前,永远从善如流。
庾嫣终于开颜,笑睨她了一眼道:“谁教训你呀,我跟你说道说道而已。”
“没教训,咱们只是在闲聊。”容悦笑眯了眼,殷勤地递过一碟从街上带回的蜜汁藤萝糕,庾嫣素来吃不惯这些甜腻腻的东西,看在容悦的面上,拈了一小块,容悦跟着问:“周嬷嬷和意儿……”
庾嫣告诉她:“交给顾兴了,他让人领去了牙行。”
容悦嘴巴张了张,到底没开口。她原本想着,自己反正不久就要走人,永远都不会再回雍郡王府,何苦平白得罪人?可那两位是穆远赶走,再由庾嫣处罚的,他们夫妇俩处置自己家里的奴婢,哪需她一个外人多嘴。
庾嫣察言观色地问:“你想留下她们?”
容悦摇头,正想表明态度,廊下有人通报:“姜侧妃到。”
容悦起身相迎,一面走一面朝卧室的方向偷瞄,幸亏庾嫣没问起,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正妻上门,男人躲在未完成婚礼的侧室房里不出来,这叫什么事?
姜颀一进屋就满处打量,终无所获后,脸色不善地问:“听说我表哥在这儿,他人呢?”
容悦尚未想好应对之辞,庾嫣已经沉声开口:“这是容侧妃的屋子,哪有你家表哥。”
姜颀平时对庾嫣敬而远之,偶尔在府里遇见了也礼数周全,今儿却毫不退让:“姐姐明知我说的是谁。”
庾嫣冷笑:“你表哥那么多,本妃哪晓得你说的是谁。”
姜颀紫涨了面皮,她不肯跟眼前这两位一样喊“王爷”,而是一口一声“表哥”,无非是为了强调她跟穆远的关系,她能炫耀的,也只有这点了。
容悦没想到庾嫣这么维护她,她的身份,放到现代,就是可恶的第三者,虽说古代实行多妻制,男人无所谓忠诚,她亦不算夺人所爱,同属一个男人的女人仍是天敌。
姜颀显然也没想到会面对这种局面。也许在她看来,她跟庾嫣才是同盟军,容悦是她们共同的敌人,应该合力铲除才对,庾嫣就算要拉帮结伙,也该是拉拢她,她是穆远的表妹,贵妃婆婆的亲侄女。
短暂的惊愕后,她怒问:“王妃姐姐这是在隐射妹妹跟很多表哥都有往来?”
庾嫣要笑不笑地说:“亲戚之间互相走动是礼尚往来,本妃需要隐射什么?莫非妹妹认为跟表哥往来是见不得人的事?”
“你……”
“既已嫁入王府,一举一动都关乎王府的声誉,妹妹最好谨言慎行。”
容悦见矛盾升级,笑着打圆场:“刚刚那杯虎岭雀舌,姜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喝?这是今天刚从天星阁买回的永安猴魁,姐姐尝尝看,可还能入口?”
她也很烦姜颀,乐得看姜颀被人排揎,可庾嫣是在替她出头,真闹得不可开交,庾嫣未必能讨到好。庾家父兄均在几千里之外的海疆,庾嫣孤身远嫁,跟穆远仅是名义上的夫妻,除了王妃虚名,她没有任何依恃,姜颀却有姜贵妃撑腰。
姜颀板着脸说:“这茶还行。”
容悦便吩咐夏荷将永安猴魁装上一匣,又让春痕打包点心,等下让姜颀一起带回去。
姜颀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王妃姐姐,听说你今天发卖了两个下人?”
“是啊。”庾嫣答得一派坦然。
姜颀似有不甘,却并未争论什么,而是说:“妹妹屋里也有几个不安分的。”
庾嫣道:“你若想打发走,只管叫顾兴领去就是了。”
姜颀皱起眉:“可这样一来,妹妹屋里人手就不够了。”
庾嫣款款言道:“不够的自然会添上。王爷说我太俭省,每位妹妹屋里的下人都该翻倍才对,我说这是祖上的规制,王爷却道,规制是最低标准,咱们又不是没钱,何苦作那穷酸样。”
姜颀攥紧三角几的边沿,因用力过猛,白皙的手背上冒出了一根根青筋,破碎的嗓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恐慌:“我表哥几时跟你交代的?”
“我想想看。”庾嫣一副认真思考状,姜颀屏息等待下文。
好半晌,庾嫣才轻笑着摊手:“不好意思,我忘了,王爷是什么时候交代的呢?昨天,前天,还是大前天……”
姜颀面黑如锅底,咬牙切齿地岔开话题:“王妃姐姐可不可以让牙婆子多带些人进来,这回妹妹要挑几个顺眼的,免得整日对着一些不男不女的怪胎,看了就倒胃口。”
庾嫣八风不动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破绽,不过瞬间就归于寂然,不疾不徐地说:“妹妹要自己挑,不是不可以,但有一点,如果将来王府里出了什么事,比如,又发生行刺案,妹妹能为你选的人作保吗?”
姜颀反问:“王妃姐姐又能为你选的人作保吗?”
“我从没自己选过人,王府里所有的人员出入都归顾总管调度,而顾总管的权力,是王爷赋予的。”
“妹妹我自然能为她们作保,王爷是我的表哥,难道王妃姐姐怀疑我选的人会对王爷不利?”
“本妃从来对事不对人。还有,我想提醒妹妹一句,既做了侧妃,就该尊敬夫主,称他为‘王爷’,而不是‘表哥’。”
姜颀傲然而起:“王爷本来就是我的表哥,我喜欢喊他表哥,连贵妃娘娘都没说什么,敢情王妃姐姐认为自己比贵妃娘娘更有体面,人人都必须遵你的令行事?”
庾嫣盯着她问:“妹妹见了皇上,是不是也喊‘姑父’?”
姜颀语塞,庾嫣哂笑道:“见了皇上,绝不敢喊‘姑父’,因为皇上地位尊崇,对不对?原来姜妹妹认为咱们王爷的地位不够尊崇,不值得你喊一声‘王爷’,只配跟你称兄道妹。”
“你……你……你故意歪曲我的意思,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跟表……王爷的感情,以为把我压下去,你就能得到王爷?做梦去吧,到最后,不过便宜了旁人。”
容悦听到“表王爷”三个字,差点笑出声,这庾嫣果然厉害,轻飘飘一个罪名安下去,姜颀以后再想喊表哥,可就得好好掂量一下了。
庾嫣一字一句地问:“便宜了哪个旁人?这屋里,可只有我们三个。”
容悦顿时傻眼,刚还感动得不行呢,觉得庾嫣特哥儿,特义气,可这句话,不是成心把她往漩涡里推吗?她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当围观群众甲,或路人乙的。
好在姜颀并不想同时跟两个人叫阵,容悦见她不吱声,乐得继续装聋子和哑子。
屋里又陷入了诡异的宁静。
自姜颀进门后,气氛就变得很尴尬。
姜颀自己肯定也窝了一肚子火,可她依然死赖着不肯走,不时伸长了脖子朝容悦身后瞧,容悦身后不远处就是侧门,从那儿进去,是她的卧室。
周嬷嬷和意儿都被遣走了,姜颀对她屋里的情形还这么了如指掌,说明耳目细作不止那两个。好在容悦不打算久住,也就懒得清理门户了。
姜颀忽然吸着长气哼唧起来,嘴里嚷着:“不得了了,肚子好痛!容妹妹,恕姐姐冒昧,借你房里的净桶用一用。”说着就要往侧门而去,容悦一把拉住道:“我房里从不放净桶的,夏荷,快扶姜主子去净房方便。”
夏荷答应一声,上前搀着姜颀就走,夏荷是习武之人,力气比一般的女子大,姜颀又不能硬冲进卧室看到底有没有净桶,气得脸都绿了,可话已说出口,不得不往净房走一遭。
等她从净房出来,容悦已经陪着庾嫣走到阶下,笑着说:“王妃姐姐要回去了。”意思是,她要出门送客,您自便。
容悦嘴里说送客,其实是想借机出门,她实在烦透了姜颀那种妻子上小三家捉奸的表情。如果姜颀非要不管不顾冲进卧室“搜”人,也由得她,他们表兄妹之间的官司,容悦没兴趣掺合。
为了不影响表兄妹卧室相会,容悦连春痕和夏荷都带走了。
没了碍眼的人,姜颀很快找了个蹩脚的由头蹭进主卧,她的亲亲表哥正舒服地窝在一把圈椅里看书呢。
姜颀理直气壮地寻人,真见到穆远,反而膝盖发软,干笑着打招呼,“表哥……原来您在这里,刚怎么不出去呢?”
穆远放下书,语气冷淡地说:“我怕吵,不想出去。”
“表哥。”拉长的语调,娇嗔中带着万分委屈。
可惜打动不了表哥大人,语气只有比方才更冷:“庾王妃有句话说对了。”
“哪句话?”
“你说呢?”
“表……王爷!”姜颀想扑过去又不敢,站在原地泪汪汪地问:“您真的一点儿也不顾念咱们小时候的情分吗?”
“咱们小时候有情分?”他怎么不知道啊。
“我大姐那时候住在宫里,我每隔一两年就会来陪大姐住一阵子。”
“你大姐住在宫里的日子久,有情分的,也是我跟你大姐。”
“可我大姐嫁给了夏御!”
“她是自愿嫁的吗?”
“不管怎样,她都嫁给了别人,如果她真跟王爷有情,为什么没嫁给王爷?”
“嫁了人也可以和离,然后再嫁。”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刚收到了你大姐的信,她已在来云都的路上,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会到达,你最好提前收拾好住处,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姜颀快疯掉了,尖着嗓子喊:“你跟大姐一直有联系?她以前每次来都住在宫里,为什么这次要住在咱们府里?”
穆远朝赵贵做了个手势,赵贵躬身道:“王爷要批阅公文了,侧妃这边请。”
姜颀瞅见穆远拿出一封书信翻来覆去地看,心里像猫抓般的难受,信纸上的字小,她看不清楚,可字体是熟悉的,真是姜颐的笔迹。
姜家把姜颐送进宫中抚养,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让她跟穆远培养感情,将来好亲上做亲。他们的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却出人意表,姜颐另嫁,她成了穆远的侧妃。
姜颀忽然想起了出嫁前听到的一句话:“如果大姑娘嫁过去,肯定是正妃。”
当时她很气愤,跑去质问母亲:“大姐是嫡女,我也是嫡女,为什么大姐能做正妃,我只能做侧妃?”
母亲对她说:“让你表哥娶庾家女儿,是皇上笼络武将的手段,不过是个摆设,你姑母和表哥心疼的是你,将来袭爵的,肯定也是你生的孩子。皇上对那些手握兵权的人忌惮得很,即使只为了朝廷的安定,也不会让庾氏诞下嫡子。”
她听信了这番话,开开心心地嫁过来,谁知表哥根本不碰她。
现在大姐卷土重来,莫非是姜家看她没用,准备拿她当弃子,让大姐跟表哥再续情缘?
复杂的宅斗啊
第一百零五章逃避是行不通的两人的婚礼订在四月十六。
容悦原本以为,穆远不过一无职闲散王爷,她又是外来人口,母族无靠,且穆远几个月前刚隆重大婚,这回不过意意思思摆两桌酒罢了。
谁知从四月初起,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很多直接送进竹园,言明给新侧妃添妆,礼品的种类之全,规格之高,让容悦一度怀疑这些其实是穆远寻摸来讨好她的。可转念一想,若真是穆远购置,何必假托他人之名?自婚期公布,他日日出入竹园,连未婚夫妻婚前回避的礼俗都不在乎了,又怎会怕外人知道新侧妃有多受宠。
容悦不免有些慌了手脚,婚礼的排场越大,越是难以收场,以穆远睚眦必报的个性,最后恐难善了。
无奈之下,容悦再次试探性地提出假死之策。
“不行!”卢骏毫不犹豫地否决:“你以后得用容悦之名除掉容徽,再夺回景候府,不能随便改换身份,这样的话,即便能暂时瞒过穆远,终有一天会穿帮。”
容悦烦躁地说:“只要暂时避过便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已经快招架不住穆远了,发情期的动物是高危物种。
卢骏提醒她:“这个‘以后’不会很久了。其实,只要姑娘狠得下心,我们现在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那个祸害,他当年是如何对待老侯爷和世子的,姑娘就如何对待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天理昭彰,因果报应。”
卢骏这是在暗示可以对容徽用毒,容悦不知如何作答。
她从不怀疑暗部诸人的忠诚,但他们与其说忠于容悦,不如说忠于景侯世子一系,对他们而言,只要赶跑容徽一家,让容征的嗣孙上位,这场爵位争夺战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们以后只需好好辅佐新主子,延续容家二房的香火既可。至于容悦本人的想法和感受,其实并不重要,她不过是个承前启后的过渡,一个承载血脉的桥梁,借她的名号汇聚人气,借她的肚子生个继承人,等继承人位置底定,她的任务也完成了。
一直沉吟不语的穆坤开口问:“除掉容徽之后呢?你准备推举哪位公子上?”
卢骏不假思索地说:“自然是姑娘诞下的小公子,大房的人想都别想。”
穆坤笑着挑眉:“哦,小公子在哪呢?”
卢骏悻悻地嘀咕:“姑娘嫁人后,自然就有了。”
“你也知道啊,姑娘嫁都没嫁,你就叫她除掉容徽,你又不肯立容徽的儿子,难不成你想从容家族亲中过继一个?”
卢骏沉默了,半响忽道:“姑娘,要不咱们去庆都吧,你在那儿跟严谨完婚,赶紧生个小子,过几年,等穆远歇了心思,咱们再回碧水城跟容徽对决。”
穆坤听得直摇头:“太冒险了!穆远性格强悍,偏激固执,就算对悦儿歇了心思,也不会放任她跟别的男人逍遥。”
容悦深以为然,事实上,一直以来,她最顾忌的就是这一点。皇室子弟,要说他们面子大过天,自私狂妄到极点,决不会容许一个女人挑战他们的尊严,这跟爱不爱,歇没歇心思,没多大关系。她当初避入山中隐居,连跟严谨订婚都不敢公开,就是怕触到穆远的逆鳞,重新激起他的杀念。
那时候他们之间没有名份,纠葛没现在深,容悦还可以指望,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穆远会另结新欢忘了自己。可现在她是穆远的侧妃,婚礼亦在紧锣密鼓中,穆远前后给了她的家人两份聘礼,如果这个时候她玩失踪,打的是整个楚溟国皇室的脸,“天子一怒,血流漂橹”,穆远虽非天子,气势比天子还足,到时候被迁怒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实在承担不起这样的罪孽。
卢骏的眉峰皱成了川字:“那你说怎么办?上次明明说得好好的,让你大哥收姑娘为徒,谈着谈着就没下文了。”
穆坤为难地摊手:“这事不是我哥一个人说了就算的,如果真那么容易,姑娘一到云都我就会把她接到自己府里,就算是未婚妻,也没有婚礼未行,先住到未婚夫家去的道理,我私底下找穆远交涉过几次,好说歹说,那家伙油盐不进。”
容悦惊讶地问:“你们私底下见过面?他从没提起过。”
卢骏没好气地说:“他当然不会提了”,又不满地数落穆坤:“上次你们兄弟说得自信满满,好像只要姑娘点头拜师,你们就能马上让她摆脱穆远的魔爪,结果呢?”
穆坤尴尬地一笑:“当时我们以为皇上会同意。”
“结果呢?皇上是怎么说的?”
“当时我们想,宗令亲自出面要人,不过是个皇子侧妃,为了学艺暂时推迟婚礼,皇上不会为了这点小事驳回族长的面子,结果皇上说,三儿为这个侧妃吵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让我大哥再挑一个做弟子。”
“哼,兄弟俩加起来百多岁的人,办事这样不牢靠。”卢骏气得不行。
容悦哭笑不得:“那人防心甚重,酵解多智,就算我跟二师傅一千年不来往,他也不会忘了我们是师徒,肯定会先堵上一切漏洞。”
卢骏忽然一拍桌子,用壮士断腕般的口吻说:“他这般用尽心机,对姑娘志在必得,姑娘不如将错就错,索性嫁给他算了,等生下孩子,再过继一个给容家。”
“大师傅,您不是最反对我嫁给他的呢?”容悦心里暗叫不妙,若是卢骏也不再反对,事情会更难办。
“我还不是怕他伤害姑娘,如今看来,他只怕对姑娘动了真情,嫁给他后,应该会对姑娘好的。”
容悦嗤笑:“现在也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真情,但像他这样野心勃勃、志在天下的人,女人在他心里终究不算什么,说撇就可以撇的。”
卢骏好像突然想通了,笑呵呵地说:“野心勃勃也不是什么坏事,若他能得天下,凭着他对姑娘的喜爱,至少也能封个贵妃,那时候,谁还敢惹小公子。”
容悦敛下眉:“大师傅你就那么笃定,穆远会让自己的孩子过继为外姓?”
“这个……”
“您再想想,容徽和萧晟有什么值得他穆远结交的?他鼓励、培植这些乱臣贼子,最终的目的何在?他这种人,从来只知道占便宜,决不肯吃一丁点亏的,你让他损失一个儿子,他就会让你损失一个国家,最终将景候府连同景国连皮带骨地吞下。”
卢骏涨红了脸,穆坤沉声道:“姑娘的顾虑不无道理,只看皇上就知道了,他们父子俩很像,不只是长得像,连性格都像。”
“是啊,都有极端的掌控欲,不管是皇权,还是自己的儿子,都要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放心。”
这时甘盛敲门进来,躬身抱拳道:“姑娘,大长老,二长老,刚刚送来的线报,说容徽一行已经从碧水城出发,大概三日后就会到云都,同行的有姜夫人、靳夫人、容恒、容惜和容怜。”
卢骏和穆坤同时望向容悦:“你请了他来参加婚礼?”
“怎么会?”容悦猛摇头:“我怎么可能请他。”
两人如是有了结论:“那就是穆远请的。”
容悦面沉如水。这些天,若非姜家姐妹互掐,她光应付那两个都会烦死,她刚觉得穆远的恶毒也并非全无益处,起码很会转移矛盾,不想人家又给她招来了更麻烦的一家人。
容悦,你就从了吧,小穆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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