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怎么听着不太对?老夫人哭笑不得。

后来又过十来天,程老夫人表示要自己验一验武梁的学习成果,让程向腾将人带回去了。

合不合格的,谁还去当真考较她?反正老夫人让她进门了,并且没有开口责骂,那就大吉了。

程向腾于是单方面宣布武梁成绩合格,可以毕业了。既然老夫人都没挑出错来,那自然就是通过了嘛。

还当着老夫人的面,很高兴地表示:这下好了,他终于可以回府住了。又装模作样交待武梁,以后老实待着绣绣嫁妆什么的啊,可不要再惹娘和大嫂生气了……

···

风波平,绣嫁妆什么的比较神话,武梁又着手做了一桩生意。

——太后不是已经确定下月初要去往昭阳寺嘛,所以武梁空下来后,对这事儿上了点儿心。她向来店里消费的裕亲王,打听太后出巡的所有细节。

她本来是担心惠太妃出招,所以最初是从安保的角度打听的,结果却从中逮到了商机。

按照礼部惯例,后宫出巡,那是要在道路两旁扯白纱挡秽气的。但据裕亲王说,内务府里,并没有多少白纱存货。

现在太后出巡只是她们内部口头的说法,并没有降论谕旨到礼部。所以礼部也没有拿出确定的章程,内务府自然也没有开始明面上着手预备。

内务府用的白纱,向来只有一种:淞江雪绫。这种绫纯白,洁净,细软轻薄,看上去就透着一种高贵气质。最重要是日晒雨淋都不怕。

不象一般的白棉布,雨淋了易生霉发黑,日头晒了会发黄发硬。

其他的各种白布,也都或是过糙,或是看起来笨重,总之都没有淞江雪绫好用。

淞江雪绫是淞江申家的独家出品,靠着这一招鲜吃遍天呢。因为供应内府,淞江申家便一直致力于质量,市面上的也因为独家和高质量,所以价格傻贵。

但白绫实际用途并不太多,时下的人们比较忌讳穿白,最多用来做做内衣啥的,所以淞江雪绫销量很一般。

申家也并不求量,生产力一直维持在低水平,跟限量版似的。

武梁想,既然申家突然接了单任务后赶工不易,那市面上的就可以收集收集嘛。

她开始摆开阵势收淞江雪绫。

同时太后出行的消息被放出,甚至还有关于皇帝也将出巡的消息跟着来呢。

结果雪绫价格一路攀升,市场上各种投机跟风。最后几乎连淞江申家,都被人清空了存货。

总之武梁又嫌了一笔,最后把手里的雪绫转手旁人,不再沾染这事儿。

然后她借口芦花需要静养,又带着芦花他们一行人等,住到了昭明寺去。

···

有些事儿发生过了,从来不是说句过去了就能过去的。愿望是美好的,事实是专会扭曲那些美好的。

象武梁,先是惹了程烈,俨然是人家蜀中办差不力的罪魁祸首,所以程烈最恼恨的就是武梁。若不是他娘拦着,程烈早就要对武梁不客气了。

还有程煦被袭,有无实证都不要紧,既然武梁是重大嫌疑人,怎么可以轻轻放过?

最最重要的,是武梁上门打人这事儿,最终还是让几兄妹都知道了真相。

这还得了?这是何等的羞辱!他们娘得受了多大的屈辱,竟然还捏着鼻子认了?怎么能忍?

所以很快的,武梁发现她又有麻烦了。

这一次,是市井之间的流言,说书似的翻着花样儿的传。

最先就是关于淞江雪绫的。传言中,把淞江雪绫价格的一路高涨,都归功到了武梁头上,重点刻画了武梁的贪得无厌,唯利是图,欺瞒无信为害商圈……

接着传言欲演欲烈,武梁在传言里,简直成了五毒俱全之人。

☆、第185章 .流言

流言来得很汹涌,所说的五毒俱全,还真不只是瞎嚷嚷的污陷。每一条都传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的。

相关过往都被或真实或扭曲的拉扯出来晒,种种事例,几乎覆盖了武梁的生平。

其中大部分是关于武梁的不贞不洁的。少时委身于教坊,卖曲陪酒又卖身。及后来进了大府第做丫环,还继续行些老本行的伎俩,勾引男人爬床成功。再后来结识别的男人,于是使计离府,与别的男人双宿双栖流荡四方。再再后来与那男人分离,又混迹商圈四处勾搭另谋靠山。

传言中,不只是点出了武梁身旁男人接力的问题,更郑重点出了分别在这几个时期,都与不同的男人有染的问题。这中间甚至提到了具体的男人,象申建、柳水云、燕南越、陶远逸等分别被一一对号入座。

还有就是关于武梁的狠心自私,麻木不仁的。

亲生的儿子放在程府,自己跟着旁的男人逍遥快活去了。若是程家主子不让她亲近儿子倒也罢了,偏程家人对他们母子相亲一向没有二话,但这女人一样抛夫离子,远走高飞。

一个女人,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可以抛下不顾,还指望她能对谁好,能有什么仁义和善心肠。

何况她的不孝也是真实的有证可查的。

从前也就罢了,后来发达了,亲娘找上门来,不但不接济相帮,根本就是弃之一边不管不顾。还跟亲娘说什么和他们恩义两讫,从此陌路。

生身父母啊,你身子是人家给的啊,怎么两讫?

传言中连她亲生爹娘如今在哪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亲生父母这样,对旁人的态度也可想而知。程家将她奴才的身契放还,怎么说也是再生之恩,但她如今有些家底儿傍身之后,很把自己当个人,对程家长辈也是一言不合便不恭不敬鼻眼朝天毫不相让。

她的身价怎么来的呢,还不是因为她够阴险狡诈,左右欺瞒,四处哄骗。目前就现成的事例,很真实又新鲜。淞江雪绫价格是怎么涨的?就是她的店抢先收购的嘛。肯定是这无良商家借机起浪,蒙骗众人,把价格哄抬起来好趁机弁利的呀。

——这事儿真真确确的,如今市面上的淞江雪绫仍在炒作之中,价格还高得吓人。很多人,尤其是用得起淞江雪绫的大户人家深有其感,可见传言还是相当有可信度的。

……

传言的最初,大约是着力于全面开花,尽量多方面的把武梁的烂事儿多抖些出来让人嚼舌。

然后很快的,就又着力于在各个事件纵深上的挖掘。

当然不管怎么传,人们最感兴趣的,也最能引得人津津乐道的,当然还是那些桃色事件。

中枪的人也越来越多,中间的曲折也越来越离奇。卖曲时候恩客众多,就不必细说了。

甚至在府里时期,都由原来的一个申建,又拉扯上了和程向腾关系密切来往府里较多的其他男人,象廖思凡他们那些营中兄弟,一个个被说得跟真的似的。

出府后的相关人员就更多了,游走四方时候,后来开店时候都不少,好像武梁如狼似虎,简直走过路过的就没有放过似的。

总之这女人就没有礼仪廉耻可言,完全的*肮脏。听说如今很有钱啊,可这些财会来路正当吗?挣的都是皮肉钱吧?

···

传言出来的时候,武梁正住在昭明寺里,一边照顾着芦花养身体,一边关注着惠太妃娘娘那边的动静。

因为程向腾的刻意拦阻,武梁得信儿相对较晚,已经是市面一片喧嚣时候了。当然传言这种东西,就算武梁一早知道了,她也控扼不住。

武梁听着报来的信儿,一阵的无语之后,简直有些佩服散播传言的人了。

说实话,一定是有懂她的人在啊。真真看透了她的前半生呢,给她编传记似的。

象她的亲爹亲娘那些,她自己都不记得了,真的,从长什么样,到在哪儿生活,她从来都没上过心,但人家却知道他们一家子,如今生活在哪个庄子上。

那是程向腾的庄子啊,这男人满头绿油了,还尽心尽力奉养老丈人一家,绝世好男人啊。

有些接触过的男人她都没有印象了,人家还能给她翻出来。她仔细回想,就发现唉,还真不是人家凭空杜撰出来的人物。

可见人家真是颇费了些心思的。

——武梁在京城混的时间不算短了,“姐是有人罩着的”,这是很多知道她的人的共识。敢在京城这么散播她的谣言,还散播得这么张扬迅速的,没有几个。

大房那几位,虽然很机灵,没有利用传言提到任何关于他们和武梁之间的私人恩怨,比如把程煦被揍晕算在她头上什么的,但到底还是嫩了些。

让混过兵营的大兵哥跑出来充当长舌妇,显眼又不专业,很容易被揪到尾巴。

武梁一打听,大房那边程烈还在,已经办了入职手续,到都督府点卯办差去了。而其他几个,说是郑氏的老娘病重,于是郑氏带着那几兄妹,一同又回充州去了。

嘿,放把火就跑啊。

···

武梁这儿还感慨着呢,那边程向腾就忽然跑来了昭明寺。

“这里是不错,清清静静的,很能让人安心宁神呢。那就在这儿多住些日子,歇够了再回去吧。”程向腾竟然还笑得出来。

“可是住久了,会闷的。”武梁恹恹的。

“要是觉得闷,就出去散散,你不是惯喜欢四处走动么?我看芦花他们恢复得也不错,你干脆和他们一家子一起回南水庄住段时间。芦花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让他们一家子好好团聚一番也好。”

“南水庄?”芦花一家子都在南水庄干活,但那是三爷程向骞的庄子,她和程向腾还不定怎么样呢,无事无非的去他家兄弟的庄子上住着,好像略有些奇怪。

程向腾使劲引诱她,“你不知道,南水庄依山傍水,景色很秀美,连片的芦花荡,成群的鸭和鹅,各色的鸟,红嘴的尖尾巴的翠顶的,看得人眼花。荡子里乱走,一不小心就可能踩到鸟蛋,看到刚孵出的小鸟。”

说着忽然又压低了声音道:“那里荡子深,人少,有时候避了人,还可以去水里嬉耍一番呢。你去了,没准舍不得回来呢。”

然后还轻声警告她,“不过你可不能玩得过火了啊,要下水一定得瞅准了没人的时候,还要在四周围布置好人手放着哨才行,可不准被人看了去……”还来晃她肩膀,“记住没有?”

整个一自说自话的,好像她真会去似的。

武梁随意答了他一句“没记住”。

程向腾斜眼,想了想便道:“干脆我安排一下送你过去吧,我也想去住上两天呢。嗯,我想想哪天好呢?明天不行,你得有时候收拾一下吧,我得看一下昭明寺里怎么安排人手,那我们后天过去……”

切,她真不会去的好不好。

武梁看看眼前这位轻言轻语的侯爷大人,这么端着张小心翼翼的笑脸和她说着话,悄悄使着小心思,心里很有些感慨。

流言如果只是针对她一个人,如果仅仅是牵扯到她自己,她其实完全可以不用在乎这些闲话怎么传。就算流言各种恶意中伤她又如何,她是一个生意人,最多流言把她传成特种行业人物罢了,又能如何她。

她如今出入都有丫头护卫的,尼泊那样的亡命徒还没捅死她呢,寻常人惜命怕死的,想轻易对她动个手并不容易。她也不信那些市井百姓那么闲,天天嚼完了舌头就拿着鸡蛋菜叶等她过街了好扔她。扔她的后果得考虑吧,鸡蛋菜叶的成本得考虑吧……

但显然程向腾在乎,他也怕她在乎,怕她受到伤害,急于把她弄出京去。

这一直以来,她都没为订亲的事儿付出过一点儿心力,抱着“成了自然好,不成就拉倒”的态度,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儿操心。

与其说是因为她完全不在意,不如说她其实是矫情,更多的是对这事儿能成完全没有信心。

从程向腾兴冲冲算计着订下亲事开始,到现在她还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程老夫人答应得太过轻易了,还有太后那位*oss都没出过手呢,没准她们都在默默地相看好人家呢。

订亲好大的事儿吗?在皇家嘴里,不过是两片嘴皮上下翻一翻那么简单。

何况现在她的风头这么盛,各种谣言满天飞。谁知道老夫人会不会默默插一脚,以及太后会不会默默推波助澜出些力呢。

但程向腾一直很坚定很有信心的样子,从头到尾不动摇。这个男人从来都对她很好,很积极地想法周全他们之间的问题,一心一意觉得他们的下半辈子都会一起度过。

武梁觉得很不是滋味。说起来她有银子傍身,离了他又不是不能活。净指望着程向腾把一切摆平,自己坐享其成。还坦然地觉得又不是我求着你的……但反过来想想,程向腾想要什么女人不能得,又何必吊着她这颗老树。

他是权倾朝野的侯爷大人呢,朝堂上的凌厉手段她是见识过的,众星捧月的被谄媚奉承她是见识过的,他何必要这么陪着小心跟她说话。

虽然他常常在家事上一再心软,有时真是相当让人不爽,可是她却没法儿怪他。他对家人心软,对她更心软。这些年细究起来,她干过多少出格的事儿,但他终究都容下了。

武梁瞧着程向腾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她身子一倾,倒在他怀里,在他臂弯里找地儿躺舒服了,才道:“程向腾,你真觉得我们的亲事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