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庆带来了一个消息,引起了秦铠的注意,这北京城现在的格局,分为外城和内城,外城多有兵营、官衙,而内城主要是旗民的居住地,六部则多在皇城之内,这也是满清朝廷部族思想的一个延续,旗民拱卫着皇城和紫禁城。

虽然秦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打算让这些八旗子弟从内城里搬走,不过这件事情看起来也是迟早要做的,加上最近情报司发现旗人之间的走动有些个异常,怀疑有人在利用开新政和清洗旗人亲贵的事情煽风点火,于是透过线人开始进行调查。

因为外面传言光绪皇帝身体欠佳,加上传闻的新法要收旗民的铁杆庄稼,这使得内城里颇有些不稳定的气氛,可是,通过潘博盛搭上的旗人和派出去的情报司人员明察暗访,确实收集到不少消息,各路的情报都慢慢汇聚到欧阳庆手里,仔细推敲一番,都是些旗人发牢骚而已。

这些平日里也就会遛个鸟喝小酒的八旗子弟,动嘴巴比谁的滑溜,真要做事起来,一个比一个还糊不上墙,若是说这些个破落户的八旗子弟能搞出什么名堂来,还真有些高看了他们。

不过,在这大海捞针的行动中,一条线索还是引起了欧阳庆的注意,负责皇城和紫禁城护卫任务的黄祖莲部除了进行正常的巡哨为,依照战时的布置,他还在皇城周围的城墙和紧要位置布置了部分暗哨,一个暗哨报告,说是两次看到内廷侍卫大臣隆正和一个中年男子在皇城普渡寺附近走动。

所以决定在继续撒网的同时,派人暗中盯上了隆正,昨日果然盯出成果来了,隆正这次和暗哨报告中的那个中年男子没在皇城内见面,而是在一座小茶馆里,分手之后,情报司的眼线在那里认出了一个人——西安将军荣禄。

欧阳庆分析之下,偷偷拘捕了这个叫阿启德的中年男子。这厮倒是有些背景的,早年替怡亲王府上做事,慈禧做了八大顾命大臣后,怡亲王也跟着倒了霉被废。现在的怡亲王一脉那是十多年前慈禧重新赏的,而他就在北京城里凭着人脉替人张罗关系,倒也是旗城里的小人物。

得到的消息,让欧阳庆也莫辨真伪,阿启德供称他只是收了荣禄的银子。让联络一下宫里的老人,不过宫里面看的紧,他没办成,不过替荣禄联络上了隆正,具体他们谈什么事情,他也并不清楚。

他再派人去监视荣禄时,却得到一个让他吃惊的消息,这位在前一阵回北京的西安将军,已经从暂居的府邸搬走了,去向不明。这倒是一下子引起了欧阳庆的注意,对阿启德再三审问,终于从他嘴里抠出来另外一个消息,荣禄有个手下就住在内城油漆作旁的宅子。

他调人再去搜查时,自然是没找到荣禄,却在油漆作那边的一处宅子碰到有人持枪反抗,甚至发生了交火,当场打死了5个旗人,活捉了2个,搜出柯尔特左轮快枪3支、八旗火器营的制式夏普思步枪十余支。

在审问了活捉的几个旗人后。得知这些人都是在八旗火器营当差,而秘密召集他们的正是最近行迹隐秘的西安将军荣禄,当中一个被打死的就是荣禄的手下,被抓的两个显然是小角色。只知道荣禄召集他们来,是要干一票大买卖,不过,其中一个人还供诉,他从哪个死掉的小头目嘴里听说有贵人出了一大笔银子。

秦铠听着这有些离奇的故事,荣禄……这个历史书上的大反派。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这厮身背贪污犯、封建卫道士、慈禧忠犬、残杀变法名人等等一系列的骂名,没想到这货现在竟然还如此活跃。

“欧阳庆,你们情报司有什么判定的结果吗!”秦铠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把这活还给了手下,这种侦探的活,自己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兴趣,不过手上要忙的大事情多了去,哪有空来处置这个一身骂名的家伙。

“大人,这事情我看已经惊动了对方,而且,这次的旗人竟然私藏的军械,我认为他们所说的大买卖应该是确凿无疑的,而这北京城里,够得上他们所谓贵人出银子、出军械的大事情,定然是反对新法,不过,八旗兵可都被我们圈在城外,他手下这么点人,我看只能捣乱,而无法成大事,所以……我有个猜想!”

“欧阳庆,你继续说,”秦铠摇了摇手上拿起来的几分电报,“张之洞、张佩纶等人从明日起就要陆续抵达京师了,现在可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欧阳庆自然知道这件事情的紧迫性,南洋体系的这些个军官整天都嚷嚷着民族要振兴,如何不知道这首要的就是施行新政,而这次正式前所未有的契机,七大总督将齐聚北京,在秦铠的倡导下施行宪政的改革,这几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的大变革,岂能容许那些宵小在这其中捣乱。

“大人,虽然目前还不知道这荣禄想干什么,不过从他招募手下、私藏枪械来看,我认为绝对是满人试图阻挠新法的反扑,所以,与其四处找这线索,不如……打草惊蛇!”

秦铠点点头,“这事情,你就全权策划,若是需要军队的配合,直接和瑞东商议就行……如果你认为机会合适,不妨把事情闹闹大,也好让旗人彻底收敛收敛!”

“是!”欧阳庆自然明白这闹闹大的意思,这么多寄生在国民身上的蛀虫生活在皇城之内,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庆郡王奕劻还在府上闭门谢客嘛?”秦铠忽然有追问了一句。

“大人,是的,我们的眼线都盯着呢,不少满人官员去拜访都吃了闭门羹,他倒是老实的很!”欧阳庆对于这位爱财如命的郡王爷丝毫么有好感,十分不屑的说道。

秦铠微微一笑,跟随自己的这些年轻人,无一例外都是舍生忘死的新青年,和这个混沌黑暗的时代格格不入,自己在七年的经营,总算是培养出了一批足以撬动这封建旧王朝的新生力量……

东安门外靠着西边普宁寺是和硕豫亲王府早没了往日的门庭若市,不过,若是从王府靠着北面巷子的后门进入,就会发现外面看似冷清的王府,其实里面人气颇为兴旺,三四十个衣着各异的旗人正在王府北面的阁楼里吵吵嚷嚷的议论着什么,而正中端坐的一个锦衣中年男子,正是世袭罔替第九代和硕豫亲王本格。

这位担任宗人府宗正、正白旗都统的铁帽子王爷年纪不过四十,虽然未必有醇亲王、恭亲王当初的地位,但在旗人中,依然拥有极大的威望。

此刻本格正拿着一个鱼嘴儿点着一根马尾产的中华牌香烟吞云吐雾,不过他未必违章的双眼却十分严肃的扫视这下面这群看起来颇为激愤的旗人子民,心中却十分不屑于这些未能之辈,都是整天拎着鸟笼子的货色,又能派的上什么用处呢?

这次皇上与太后之间的权力争夺,竟然演变为一场八旗军见的内讧,而结局……谁都未曾预料到,虽然谁都知道,现在的八旗军早不堪用,但却没人想到是如此堪比废物,简直连废物都不如,一天之内,就被那个该死秦铠的军队彻底的打烂了。

自己镶白旗的两个内政大臣悉数战死……至于那一战的真实情况,至今都无人知晓,知道的只是时间……一夜之间,这大清的天就塌了!大清的天下、旗人的荣耀难道就要就此结束了嘛!

这档口,外面有陆陆续续进来七八个精壮汉子,其中一个领头的锦衣大汉看到端坐的豫亲王本格忙上来施礼,“王爷,我带来了几个咱八旗的好汉子,都是我手下上过战阵立过军功的!”

看到这锦衣大汉,本格原本严肃无奈的表情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指指自己旁边的座位招呼来人,“荣禄,过来坐下,你带来的果然是龙精虎猛的人物,事情可有进展嘛?”

来的正是现在还挂着西安将军名头的荣禄,他摇摇头,露出愤恨之色,凑到本格耳边轻声说道:“王爷,早上出来点篓子,我估摸着是德子出事了,西面油漆作的宅子被粤军抄了,损失了七八个手下,上次好不容易找来的火器也被收走了!”

本格听了也是一惊,油漆作的那批人可是这次行事的重要角色,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意外,猛吸了两口香烟,定了定神这才问道:“荣禄,那事情是不是要拖一拖,这几个手下总得在找人顶上吧……要不我给依克唐阿拍封电报,想办法从关外调些好手进来!”

荣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鄙视之色,这豫亲王本格还真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到是习得一手好文章,但是这等军国大事处置起来,却是不折不扣大草包……这些亲王没几个不是草包的,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譬如礼亲王世铎、庆郡王奕劻,那可是草包中的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