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四章 孽灵神嗣皆来投，情知此魇第一难

陶潜打着冷颤，自道魔中挣脱。

原以为睁开双眸后，瞧见的将会自家登仙岛星窍内的绚烂之景。

可入目的物事，差些让陶潜道心失守。

他面前近在迟尺飘荡着的，是一具残破女尸，衣衫不整，虽是童颜，却有着温软宽阔的胸怀，只是她似遭了凌辱，身上多是紫黑板块，更见点点白斑，她的面容就是让陶潜差点当场疯狂的缘由。

陶潜之旧人，婴宗萧媚娘，萧真人。

若只如此便罢了，陶潜还可勉力保持平静。

但更骇人的，仍在后面。

当陶潜环视周遭后，呼吸好似瞬止了般。

尸骸！

成百上千具尸骸，几乎每一人都是死不瞑目之色，躯体残破，环绕着陶潜，漂浮着。

除却萧真人外，还有两位邻居及妻女、林小花、潘红娘、艳尸菩萨、女儿国主、钟豆豆、盘丝姑姑、白隐姑姑、云华姑姑、灵机师姐、多宝道人……他陷在道魔中时杀过之人，竟都被“具现”出来，活生生的出现在陶潜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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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真实？

陶潜甚至不必去触碰，萧媚娘之尸径直飘入其怀中，已僵硬如石头般的乳肉冲撞着他……背后则是女儿国主薛宝宝那不着一缕的身躯，紫黑之唇亲吻着陶潜脖颈……左侧是云华姑姑，怨恨死寂之童瞪着他……右侧是白隐姑姑，冰凉的蛇躯缠绕过来。

《剑来》

诸女尸环绕中，道魔中所经历的一切也同时浮现出来。

瞬间，陶潜面色变化。

“我还未出来？”

就在他这般想着时，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嘶哑声音。

是灵髓娘娘，她在极遥远之地隔空喊道：

“小老爷！”

“稳住心神，这些尸骸触及虽都是真，实则为假，俱由你体内魔气所化。”

她虽揭了真相。

但任是谁，也可听出她声音中蕴着的浓浓恐惧。

一座本相为灵髓晶山，存活了漫长岁月的域外异类，此刻却因自家小老爷而陷入无穷恐惧。

缘由？

纵是她存在了那么多年，也从未见过这般景象。

便在这一刻，陶潜体内骤爆发出无比精粹、清灵的神光仙炁来。

一道道如霞光喷涌，横扫星窍。

所有尸骸触及，纷纷如残血遇骄阳般消融。

与此同时，陶潜脑海中。

前所未有的庞杂“志述”，如同洪水般，开始倾泻出来。

持续了足足数个呼吸，陶潜才堪堪将所有志述瞧了个分明，也终于晓得，自己猝不及防之下，究竟遭了什么？

“道魔！此界绝无仅有，恐将是第一难的道魔！“

“若每一人所遇之道魔，都是我所遭遇的那种，那么所谓的【道化大劫】又算得了什么？”

“这劳什子道魔，才该是十死无生的无上死劫。”

这念头生出，陶潜仍觉后怕。

道魔世界中的真实，是他从未想过的大恐怖。

不！

更确切的说，道魔世界，也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他前世也晓得诸如【缸中之脑】、【真实游戏】之类的概念，可若是以为道魔内他遭遇的那些就像是游戏，是骗过大脑魂魄的虚假记忆，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其他极乐修士，他们所发道魔，的确就是与‘大道’相关的一些噩梦，若魔气外泄会酿成灾劫，出现一些扭曲景象和地界，但实则都是虚幻，只要破了魔法，或是将陷在其中的极乐修士击杀便可消除一切后患。”

“可我魂中道魔不同，非是虚幻，皆为真实。”

“最后的两道选择，不管我选哪一种，都将导致那个更加异化、更加扭曲的世界降临此界，相互融合。”

“那，就是一个真实世界，是我的异魂孕育出的世界。”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事，我的确都做过？”

陶潜看着正渐渐消逝的一众尸骸，颇为艰难吐出这句。

随后，他陷入沉默。

他仍在瞧着脑海中一道道不可思议的志述。

此时，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何在那世界中寻不着任何破绽。

“既是真的，自无破绽。”

“我陷入道魔，实则也相当于一次重生转世，只过去那世界后，我无有任何主宰之力，只能由得‘妖魔陶潜’肆虐。”

“他是域外孽物，原始天魔，他位格极高，那世界中的源海诸多魔神似都在帮助他，助他施虐，助他瞒过多宝、云华、宗主、天尊……这些大神通者。”

“这等神鬼莫测的伟力孽力，莫说是寻常极乐修士，纵是师尊，乃至于宗主他们，只怕也无。”

“因我那可豁免修行代价的魂魄而孕育？或者我那异魂成了两个世界的门户路径？”

“这世界已足够糟糕，那道魔世界更无法想象。”

“这一次，因师姐所遗灵机得救，下一次如何是好？”

“道魔？究竟是我的道？还是我的灾难？”

当陶潜思量到此处，念头愈加紊乱时。

他的心神，也看到了最后两道让他面色再变的志述：

“因先天灵机感应之助，提前对心魂本愿进行判定，宿主极欲回归，是以代价全部豁免……成功度过第一次道魔，心魂回归。”

“虽豁免代价，但在宿主陷道魔世界时，体内一缕魔气逃逸至此界大渊源海边缘处，因此引来了共计二十二头源海孽物与邪神子嗣……这些孽灵，凶残邪恶，无有任何人性，但受魔气所迷，皆欲奉你为主，追随于你。”

这志述，立刻让陶潜从纷乱心念中醒来。

不待他有所反应，远处伴随晶光迸发又传来灵髓娘娘的惨叫。

陶潜看去，立见得一条极长星链崩解，一座绵延万里的灵髓晶山被硬生生撞开，大量晶石飞溅，那被堵住的豁口也立刻重现。

亿万道沾染了异化扭曲源炁的霞光，从源海迸射过来。

在这光潮内，陶潜先探手施法，将恢复人形，但衣衫破烂，晶身满是疮口漏洞的灵髓娘娘摄来接住。

而后，才看向紧随着娘娘而来的……数十道无比骇人的庞大阴影。

它们无比扭曲，真个令人不敢直视，彷佛只是瞧着，便要遭受污染反噬。

它们蠕动游来，搅乱着精粹源炁之潮，窸窸窣窣的嘶鸣、神秘的呢喃低语、绚丽的光、鲜活的雾、古老的宫殿、血肉皮囊所制的书册……诸多异物凝成的风暴，先一步吹拂而来，将陶潜淹没。

立刻的，他脑海中，一道道志述迸发出来：

【正遭遇域外孽灵“红童”……此怪虽形如人族稚童，身穿肚兜，手持长枪，脚踏火轮，但只幻化出的皮囊尔，内中为不可窥视之无规则肉块，喜食人，常游荡于存在着人族的世界泡泡外，伺机食人，战力与极乐境洗魂关修士相当。】

【正遭遇邪神子嗣“兔仙”……此怪为一尊域外邪神所诞子嗣，该神每隔万年生育一次，一次诞百万只兔仙，三分之一生吃，三分之一捣药，三分之一放生，这只为放生在外的兔仙，因其体弱，战力只与洞玄圆满修士相当。】

【正遭遇域外孽灵“蛇婆神”……此怪来历玄奇，乃是一位修为不低之女仙与一头孽蛇战斗时，二者遭源海神炁光流所照射，生了异变互相融合，成了一头四处游荡的怪神，冠名以神，然战力只相当于极乐境采寿关修士。】

【正遭遇源海诡物“铜嘴僧”……此怪出自源海深处一大神秘势力，乃是其中的僧人，游荡在外，化缘为生，嗜血残暴，因修了大渊秘册《铜嘴化佛经》，是以得了行走大渊的异力，但其战力只与洞玄境修士相当。】

【正遭遇邪神子嗣“赤毛鬼”……此怪为强大邪神“赤君”所诞，此神蹲伏于源海深处的宫殿之内，闲暇时常自拔神毛，落地便生灵智，化作恶鬼灵鬼，为其子嗣，往各处游荡，性情有恶有善，此为恶鬼，战力与洞玄圆满修士相当。】

……

【总计二十二头，皆受一缕魔气所迷，欲奉你为主，是否接受？】

【若接受祭祀仪式，成为诸孽灵神嗣之主，虽可驱使它们，也须负责喂养它们，若饿着了，便有几率反噬。】

【若不接受祭祀仪式，诸孽灵神嗣将认为是祭品不够，将记下星窍所在，再回源海收集祭品，呼唤伙伴，再来拜你。】

陶潜看到那最后一道志述时。

这二十二道骇人的阴影，已都显出了让陶潜瞧过后眼眸酸涩的真容来。

它们本相之扭曲，所显出怪状，令任何人都想不到。

它们也不管陶潜如何想，乘着源炁光潮，涌至陶潜身边，摇曳着，跳跃着，载歌载舞。

顷刻间，陶潜脑海中更听见了大量嘶鸣呢喃。

用不着任何翻译，陶潜听得出来。

这些妖魔孽灵！

这些邪神子嗣！

它们，都在喊陶潜主人。

同时那些诡异手掌、污秽触手都捧着、裹卷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事，递至陶潜面前。

纵是陶潜有过诸多经历见识，眼前之景，也仍旧算的上是诡异。

莫说是他，纵是被陶潜搂在怀中的灵髓娘娘，此刻也怔住。

她那多年不曾有过起伏的心魂，今日可算起了多次波澜，这一刻也不由生出怀疑：

“小老爷，究竟是灵宝真仙？还是域外孽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