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旧地重游

神圣阿拉索王国，圣尼诺城。

巴里特缓步走在城市平直宽敞的马路上，望着周围略有些熟悉的房屋建筑，心情颇为复杂。他记得上次来到圣尼诺城大约也是这个时节，之后所发生的那场可怕灾难给这座城市，以及他自己，都带来了非常大的变化。

虽然灾难已经过去，破损的建筑也都修缮一新，可巴里特依然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寻找到些许灾难残留下来的痕迹。一抹不易察觉的黑红血印，一只落在草丛里的残破旧鞋，以及墙壁、栅栏上没有抹除的刀痕斧迹，无不诉说着那场灾难的可怕与惨烈。

正当我们的蛮子冒险者很是难得的产生了少许感怀之情时，一只纯白色的雪貂突然从他外罩的斗篷中爬了出来。小家伙趴在巴里特的肩膀上，仅露出一颗呈三角形的小脑袋，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回去！”巴里特用手指点了雪貂的鼻子一下，小家伙吱叫了声表示不满，但还是听话的缩回到斗篷当中。

这只雪貂的本体内核就是血肉傀儡‘乔伊’，也就是那颗圆滚滚的、长有触手的奇怪眼球。按照法师本伊苏的说法，只要有充足的血肉供应，这个小东西就能够变成很多不同种类的生物，其中甚至还包括巨龙。

不过这种变形也仅仅只是形态上的相似罢了，并不具备原本生物所独有的能力和特点。就比如，即便乔伊吞噬掉足够多的血肉，变成了一只强大的巨龙，它也依然无法使用龙类独有的那些类法术能力，也不能喷吐出巨龙标志性的可怕龙息。而且因为它这只“巨龙”的身体是由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血肉聚合而成的，所以在防御和强韧度方面，也与真正的巨龙相差甚远。

除非，这个小家伙“吃”掉的是一只真正的巨龙。

虽然乔伊能变成很多种不同的生物，但根据巴里特的要求，它平日里只会使用某些小型动物的样子。这样不仅是因为可以令它便于携带，还因为体型越大的生物和构装体，日常所消耗的能量也就越多。如果想要维持住巨龙的形态，乔伊每天需要吞噬掉海量的血肉才行。即便对手头颇为充裕的巴里特来讲，那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更关键的是，这种开销根本毫无必要。

另外，在那次与本伊苏法师的交谈中，对方还告诉巴里特，乔伊与历史上曾经出现过的，有记载的，所有种类的血肉傀儡都大不相同。最为明显的一点，那些血肉傀儡只能通过血肉来修补受损的身体（战斗中可通过吞噬敌人来进行自我修复），但不能随意变形，只有乔伊有这样的能力。

“这种奇特的变形能力很可能提取自‘变形怪’。”红龙法师当时这样说道，“不过，变形怪只能变成其他的类人生物，而这个小东西所能变成的物种就非常繁多了。根据我们的初步实验，它除了比较擅长战斗的魔像形态以外，还能变成几乎所有种类的普通动物，部分早期就存在的魔法兽和凶暴动物，以及绝大多数的类人生物。但不能变成人类。按照这个小东西自己的说法，它原本的主人没有给它增添这样的能力，也严令禁止它这么做。”

至于乔伊原本的主人，也就是它的创造者究竟是谁，乔伊自己也说不清楚，红龙法师和他的同僚们对此也没太多头绪，只知道那应该是一位存在于魔法帝国以前的女性法师，而且并没有加入到魔法帝国之中，至少他们在帝国的记载中没有查到。

在那次谈话的最后，本伊苏还想要以魔法协会的名义，将乔伊从巴里特手中买下来。“它的创造者无疑是一位天才中的天才，她通过这只‘不速之客’原本就存在的一些无法细说的特质，将其改造成了一种奇特的构装体造物。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我们从它的身上学到了很多。”

红龙法师说到这时，也像‘齿轮心脏’的老板——魔冢游荡者一样，通过某种巴里特看不明白的手段，在肉球的身体表面激发出了一层不断叠加的，极其繁琐、复杂、密集的，类似法阵一样的奇特花纹。

“看到了么，它其实还有别的一些能力，只是我们暂时还没办法将其解构出来。”法师指着肉球身上的花纹说道，“虽然这些层层叠叠的纹路构造，已经通过魔法成像给完整、仔细的保存了下来，但还是没有研究它本身来的更准确、方便。所以，如果你能将它买给协会的话，价钱方面将绝对会令你满意，除此以外还有很多额外的好处。”本伊苏将一张羊皮纸报价单放在桌子上，手指轻划，飞到了巴里特面前，“那些好处都写在这上面了，你可以先看一下，哪里有问题我们再商量。”

当时的巴里特低头看向正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小家伙，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断然拒绝道，“不了，我不打算卖掉它。”他一眼都没看对方递过来的那张羊皮纸，因为担心看过之后就会动摇，“既然这个小东西叫我主人，那我就打算把它留在身边。如果它哪天想换个新的主人，我也会由着它去，并不阻拦。所以，到那时候你们再买它也不迟。”

巴里特原本还有些担心红龙法师会因此生气，可对方的脸上始终都挂着那种既和善、又骄傲的笑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只是在双方最后道别的时候，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其实，与这东西相比，我们更感兴趣的还是你。”

……

虽然圣尼诺城以前遭受了那场非常可怕的灾难，可作为神圣阿拉索王国排得上号的大型城市，它还是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巴里特这次来圣尼诺城，自然是去寻找药剂师‘乔瑞尔’的，让他帮忙解决一下相貌方面的问题。虽然我们的蛮子冒险者并不太在意自己的长相，可那是人类范围内的不在意，如果在长相上混入一些巨魔的特征，那就他是接受不了的。

乔瑞尔的地下实验室在泰莉莎伯爵夫人的府邸之内，处于当初那场灾难的边缘地带，也不知如今是否还存在。

伯爵夫人的府邸距离巴里特当初打工的那间酒馆‘绝不掺水’不算远，而且二者还是在同一条街道上，正好顺路。所以我们的蛮子冒险者就想趁此时天色还早，先去那间酒馆中坐上一坐，喝杯啤酒，吃点东西，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后，再用老办法偷偷潜入伯爵夫人府邸去找乔瑞尔。

巴里特来到曼尔森中街104号，仰头望去看到的却并不是酒馆，而是一间名为‘多元宇宙’的书店。他对此感到奇怪，因为按照酒馆老板‘班杰明’说法，‘绝不掺水’酒馆比神圣阿拉索王国建立的都早，已经传了无数代，存在了许多个世纪，是他们家族的骄傲。为什么会突然就不干了呢，难道搬去别的地方了？还是说班杰明和他的家人没有抗过那场灾难？

蛮子迈步进入书店，里面的布局已经彻底改变。目之所及全是高低错落的书架，一本本或新或旧的书籍被整齐的摆放在书架上。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特别的气息，那是纸张所独有的草木气味，还混杂着防虫防蛀的樟木条所散发的浓郁馨香。

书店内的客人不算多，几个年轻人在书架间来回往复，手指掠过一本又一本的书脊，对书名的兴趣更甚于里面的内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些什么；一位头发花白，有些驼背的老者坐在椅子上，一只手举着眼镜，另一只手按在桌面的书页上，嘴唇不断的蠕动，逐字逐句的读着书上的内容；还有一个贵族小姐似的女孩，躲在非常隐蔽的某个角落，手中捧着一本淡蓝色封皮的书籍，小心翼翼的阅读着。

女孩每低头看一会儿书籍，就会抬起头用那对乌黑明亮的眼睛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她的面色微红，表情既谨慎，又兴奋。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好巧不巧的与我们的蛮子冒险者偶然对视了一下，那张青春洋溢的微红脸颊一瞬间就变为了成熟的番茄。女孩合上书籍，逃也似的从书架中穿梭，最终消失不见。

“您好。”书店老板礼貌的对巴里特说道。他是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体格颇为壮硕，虬结的肌肉在棉质衬衫中隐隐显现，“您想找哪一类的书籍？”

和刚才那个女孩手里那本同一类的，巴里特在心里想道。“我不是来买书的，而是想向你打听一件事。”他对书店老板说，“我记得这里原本应该是一间酒馆的，为什么变成了一间书店，难道酒馆的老板把它卖了？”

“是的，您不知道？”中年男子打量了蛮子几眼，“看来您不是本地人，您和班杰明是旧识？是他的朋友？”

“朋友谈不上，彼此倒还算认识。”巴里特又问，“班杰明怎么了？”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不认为那个人会把祖传的酒馆卖掉。

“他死了。”书店老板摘下眼睛，用手边的棉布擦了擦。

想来也是如此，“死在了魔鬼入侵的时候？”

“不，他是因为杀人被判处的死刑。”书店老板又将眼镜带了回去。

“杀人？”巴里特对这个答案感到震惊，“怎么回事？”

“在魔鬼入侵之后没多久，班杰明就和他的妻子因为感情破裂离婚了。”中年男人说道，“而后他因为某次和店里的顾客发生争吵，直接将对方杀死了。而且当时他杀死的顾客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足足有五个人。虽然他在杀人之后表现出了极度的懊悔，可市政厅的法官还是判处他死刑。班杰明被吊死后，他唯一的儿子继承了那间酒馆，他贴出售卖告示，而我的出价最高。那个小伙子卖掉酒馆后，将所得的钱都赔偿给了几位受害者的家属，便和自己的母亲离开了这座城市，之后去往哪里就不知道了。”

班杰明杀人？还是一口气杀了五个？这和巴里特认知里的那个和气、善良之人实在有些对不上，“我印象里班杰明不是这样的人，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书店老板说，“只是有传言，这一切的惨剧都和一位酒馆内新招的女侍者脱不开关系，只是那位女侍者也不知所踪，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